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残影时，顾沉舟突然闻到了茉莉香。这味道混在车载香薰的雪松味里，像根银针扎进太阳穴。他猛打方向盘拐进应急车道，刹车片发出刺耳尖叫。

后视镜里，副驾座椅上静静躺着片茉莉花瓣。

这不可能。那个手语女孩早在二十分钟前就该消失在雨幕里。顾沉舟扯开领口深呼吸，锁骨处的月牙疤突突跳动。当他伸手去够那片花瓣时，指尖传来细微电流——花瓣背面用金粉写着「0923」。

车载广播突然跳频，沙沙杂音中传出ASMR特有的呢喃。顾沉舟浑身血液凝固——这是他在失眠的第三百二十七个夜晚，偶然发现的救命直播。此刻，神秘主播"无声铃兰"的治愈声线正与雨声重叠："现在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躺在铺满铃兰花瓣的浴缸里..."

他鬼使神差般按下录音键，却在声波图谱跳出来的瞬间瞳孔骤缩。背景音里隐约有导盲犬的呜咽，还有金属刮擦的锐响——和两小时前的车祸现场一模一样。

林小满把湿透的衬衫团成球塞进垃圾桶时，指甲缝里的柏油碎屑簌簌掉落。老式空调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震得窗台上那盆茉莉直颤。她赤脚踩过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脚踝处淡青的铃兰纹身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手机突然在茶几上疯狂震动。直播平台弹出九十九条@消息，最上方顶着金色VIP标识的「深海沉船」留言：「主播昨晚窗外的红屋顶教堂，是临海路79号吗？」

她打翻水杯。凉水漫过昨天刚签的实习生合同，封皮上"星曜科技"的烫金字开始晕染。这个视角——昨夜调试镜头时不小心拍到的街景，怎么会有人认出二十年前就拆除的孤儿院旧址？

敲门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社区送温暖！"欢快的女声伴着塑料袋窸窣声，"你哥从巴黎寄的快递。"

林小满从猫眼窥见对门实习生姜晓晓的笑脸，松了口气。门开瞬间，对方突然凑近她耳垂："你打耳洞的位置，和顾总监亡母的遗照上一模一样哎。"

空气骤然凝固。姜晓晓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顾氏集团官网截图。黑白照片里的女人耳垂三枚珍珠，在和林小满耳洞完全对称的位置闪烁。

"巧合而已。"林小满比手语的速度比平时快三分，尾指蜷曲的弧度像把钩子。姜晓晓笑嘻嘻递过包裹，转身时马尾扫过她手腕，铂金链上的定位器突然发烫。

包裹里掉出的蓝丝绒盒子刻着林家暗纹。她掀开盒盖的瞬间，整栋楼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刹那，躺在天鹅绒上的银质口琴折射出冷光——这是她自闭症时期唯一的玩具，此刻琴身却多出道新鲜划痕。

当指尖抚过那道伤痕时，某个雨夜的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七岁生日的暴雨夜，蒙面人抢走口琴前，她曾咬住对方手腕...林小满猛地掀开琴盖，在音孔内侧摸到干涸的血迹，和一根缠绕着灰蓝发丝的银链。

落地窗外，迈巴赫的轮廓在路灯下一闪而过。顾沉舟望着11楼忽明忽暗的窗口，左手无意识摩挲腕间疤痕——那里本该有条灰蓝发丝编织的手链，在母亲葬礼那天神秘消失。

次日清晨的星曜科技大厅，林小满在指纹机上按了三次才成功打卡。前台的鸢尾花换成了铃兰，甜腻香气让她想起昨夜包裹里的诡异口琴。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缠着佛珠的手突然卡进门缝。

"早啊小林。"姜晓晓硬挤进来，香水味冲得人头晕，"听说顾总监今天要烧三把火..."她突然噤声。电梯镜面映出顾沉舟的身影，黑西装收得腰线凌厉，手里把玩的银质打火机刻着曼谷梵文。

林小满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那个打火机——和七岁那晚蒙面人掉落的那个，连磨损的棱角都分毫不差。她假装整理工牌后退，后腰撞上电梯扶手。金属凉意透过衬衫刺入皮肤时，顾沉舟突然开口：

"林小姐的手语很特别。"他的视线落在她蜷曲的小指，"像某种密码？"

电梯灯突然闪烁，失重感骤然降临。黑暗降临的瞬间，林小满听见佛珠崩断的脆响。有人踉跄着撞过来，古龙水混着血腥气扑面而至。她本能地抬手格挡，指尖却触到滚烫的皮肤——顾沉舟锁骨处的月牙疤正在渗血。

"别动。"他的喘息喷在她耳畔，右手死死扣住她腕骨。林小满僵在原地，突然发现对方的心跳声与自己童年录制的安眠曲节奏完全同步。

应急灯亮起时，顾沉舟的瞳孔已经扩散。他倒在她肩头的瞬间，林小满看清他后颈的针孔——和口琴上发现的银链针头尺寸一致。电梯监控画面里，最后定格的是她无意识做出的手语，那个手势在顾家密码本里代表"救赎"。

而此刻的顶楼办公室，心理医生正从顾沉舟的静脉抽走第二管血。试管在离心机里旋转时，墙上的婴儿照片突然掉落。相框背面，褪色的病历卡上写着：「2003年9月23日，双胞胎女婴A样本基因异常。」

窗外又开始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