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你这公报私仇也忒明显了吧?"
陈墨叼着半截烟屁股斜倚在保安室门口,迷彩服领口歪歪扭扭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白背心。八月的热浪裹挟着蝉鸣扑面而来,他眯眼看着面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嘴角扯出个痞笑。
陈国富的胖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手里调令抖得哗啦作响:"你小子昨晚上夜班偷喝二锅头,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那您上周三在监控室跟张姐..."陈墨慢悠悠吐出个烟圈,手指在太阳穴点了点,"我这人吧,记性时好时坏。"
话音未落,值班室突然阴风大作。陈墨后颈寒毛陡然竖起,余光瞥见墙角的监控屏幕滋啦闪动,雪花屏里隐约有个白衣人影一晃而过。
"今晚就去碧海云居报道!"陈国富把调令狠狠拍在桌上,金属桌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陈墨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串崭新的朱砂手链,在日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暮色四合时,陈墨蹬着共享单车来到市郊。穿过一片疯长的野蒿草,锈迹斑斑的铁门在暮色中张着獠牙。门牌上"碧海云居"四个鎏金大字剥落得只剩半边,像被啃噬过的骸骨。
"小伙子,这边。"
沙哑的嗓音惊得陈墨差点摔下车。传达室窗口探出半张布满老年斑的脸,老保安的制服领子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混浊的眼球直勾勾盯着他:"子时前锁好所有门窗,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陈墨接过铜钥匙串时,老保安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他手腕:"这个你拿着。"掌心是枚泛绿的铜钱,用红绳穿着,触感冰得刺骨。
巡查到三号楼时,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陈墨举着手电筒往走廊深处照去,光束竟像被什么吞吃了似的,只照亮脚下方寸之地。霉味混着海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他摸出打火机想点烟,火苗刚窜起就"噗"地灭了。
"谁?!"
手电筒光束扫过楼梯转角,白色裙角倏地缩回阴影里。陈墨后撤半步,鞋跟踩到个软绵绵的东西——是半截褪色的红绳,系着张泛黄的符纸,朱砂符文已经模糊成褐色的血痂。
突然整栋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拍门声,302室的门把手疯狂转动。陈墨攥紧铜钱往后退,后背猛地撞上冰凉的躯体。腐臭味扑面而来的瞬间,铜钱突然滚烫如烙铁,凄厉的尖啸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等陈墨再睁眼时,满地都是凌乱的水渍,蜿蜒着通向地下室。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发现铜钱上多了道细小的裂纹。
后半夜是在值班室硬板床上熬过的。陈墨把桃木椅抵在门前,老式座钟的滴答声里时不时夹杂着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天蒙蒙亮时,他在墙角发现一行湿漉漉的脚印——没有进来的痕迹,只有出去的。
第二天晌午,陈墨蹲在传达室门口扒拉着盒饭。老保安端着搪瓷缸子踱过来,瞥见他脖颈上发青的指痕,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昨晚见着了?"
"您这儿安保措施够别致啊。"陈墨咬着一次性筷子,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杂草丛生的喷泉池,"监控探头都长蘑菇了。"
老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痰音里带着诡异的咕噜声。陈墨下意识去拍他后背,触手却是湿冷的布料,仿佛刚从海里捞出来。等他缩回手,老人已经恢复正常,唯有搪瓷缸里漂浮的枸杞红得刺眼。
"二十年前这里挖出过东西。"老保安望着锈蚀的秋千架,声音飘忽得像从地底传来,"七口红木棺材,摆成北斗七星。开棺那天下暴雨,冲走了六口..."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陈墨抄起橡胶棍冲过去,只见后勤仓库的卷帘门正在剧烈震动。当他握住门把时,铜钱突然烫得惊人,门内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间杂着幼猫般的呜咽。
"装神弄鬼。"陈墨舔了舔后槽牙,猛地把门向上一推。阳光利剑般劈入黑暗的刹那,他看见无数灰影尖叫着退入角落,最深处立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湿漉漉的鬓发间别着朵枯萎的玉兰花。
当天夜里,陈墨是被冻醒的。八月酷暑,值班室的温度计却显示零下三度。他裹着棉大衣摸到配电箱,手电筒光束扫过镜面时,镜中的自己竟然在笑——嘴角咧到耳根,眼眶里淌着黑血。
铜钱在掌心灼出青烟,陈墨反手将镜子砸向墙壁。碎裂声惊醒了整栋建筑,所有水龙头同时爆开,猩红的水流喷涌而出,在瓷砖地面汇成巨大的符咒。当他退到走廊时,安全出口的绿光突然变成血红色,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手印。
"没完了是吧?"陈墨扯下铜钱往地上一拍,红绳应声而断。整栋楼剧烈震颤起来,某种古老的语言在墙壁间回荡,仿佛千万人在同时念诵。等他再抬头时,水渍组成了箭头,指向地下室的方向。
撬开生锈的锁链,陈墨在积水的配电房里找到了源头——具穿着保安制服的骷髅,胸骨上插着把桃木剑。当他拔出木剑时,整栋楼的灯同时亮起,骷髅轰然散架,露出藏在肋骨间的牛皮笔记本。
第一页用血写着:"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