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镐凿进岩壁的瞬间,寒夜嗅到了腐殖质的腥气。
这不该出现在海拔七千米的冰峰上。
他拔出冰镐凑近鼻尖,暗红色冰渣正在镐尖蠕动,像极了三年前柳溪村血泊里挣扎的蚯蚓。腕间蛇形烙印突然刺痛,暗月刃自主觉醒的嗡鸣震落簌簌冰晶。寒夜抬头望去,昨夜用魂力熔出的冰洞正在崖壁上缓缓闭合,岩层断面渗出蓝莹莹的髓液。
"时空锚点偏移了。"星漪的声音裹着细碎冰晶,"我们正在坠入三百年前的战场残影。"
霜纹雪狰的咆哮从头顶砸落时,寒夜正盯着掌心发愣——飘落的雪花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开成槐花。六边形冰晶在空中凝成兽首的瞬间,他看清雪狰额间竖眼里的景象:母亲月见抱着襁褓在星辉城巷道狂奔,身后追逐者的黑袍下摆绣着枯萎的世界树。
"别看眼睛!"星漪的虚影扯着他后仰,暗月刃擦着鼻尖斩断冰棱。雪狰喷吐的冰焰掠过左肩,魂骨镶嵌处突然涌出三百年前的龙血气息。
寒夜在冰面上翻滚,瞥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三个时代:少年在龙脊雪山格挡,青年在北渊秘境捧读青铜残简,暮年老者在世界树根部刻写碑文。暗月刃的星痕暴涨,十二道魂环虚影搅碎时空的经纬,刃锋刺入雪狰第三眼外沿时,他听见两个重叠的哀鸣——来自眼前的凶兽与记忆里的母亲。
霜纹雪狰化作冰尘的刹那,寒夜接住坠落的棱形魂骨。骨骼接触掌心的瞬间,三百年前的硝烟灌入鼻腔。他看见夜无赦的前世——那个黄金甲胄的刽子手——正用噬魂链贯穿银龙女王的脊柱。当魂骨被抽出时,女王翡翠色的竖瞳突然转向时空裂隙外的自己。
"克莉斯缇娜..."寒夜无意识呢喃的真名让星漪浑身剧震。
现实中的暴雪突然静止。怀中的魂骨生根般扎进左肩,寒夜踉跄着撞上岩壁,在冰面倒影里看见夜无赦的鬼面蛛皇魂骨正在渗出血丝。时空乱流撕扯着意识,直到星漪用星砂锁链刺入他后颈才勉强清醒。
"你的记忆正在污染魂骨。"星漪发梢的霜白又蔓延三寸,指尖星砂勾勒出寒夜左肩不断重组的经络,"雪狰是时空守墓人,它的魂骨在吸收你散落的因果。"
冰窟外的风雪突然染上硫磺色。七道黑影踏着扭曲的魂环降临,夜无赦右臂魂骨增殖的蛛腿刺入冰层,紫黑色毒腺喷出粘稠的时空凝滞剂。寒夜挥刃斩断蛛丝的刹那,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闪过——五岁那年母亲为他包扎伤口,纱布下渗出的正是这种泛着星辉的紫黑毒血。
"你比月见更美味。"夜无赦的噬魂链绞碎冰柱,链节碰撞声与柳溪村的铜铃祭乐诡异重合,"把天启者交出来,或许能让你父亲的残魂少受点折磨。"
暗月刃突然脱手悬空,分裂的刃片组成逆旋的辰砂轮。寒夜左眼银芒暴涨,三百年前的银龙女王透过他的瞳孔凝视仇敌。当辰砂轮碾碎蛛皇魂骨的瞬间,夜无赦的惨叫声里混着幼童啼哭——那个蜷缩在他灵魂倒影里的男孩正捂着渗血的右眼。
星漪的锁链缠住寒夜腰际跃入冰隙时,时空乱流掀开了记忆的伤疤。他看见六岁生辰那夜,父亲沾血的手指在青铜铃铛刻下饕餮纹,母亲将铃铛塞进他胸腔的创口。血肉愈合的嗤响中,夜无赦的叹息从记忆深处浮起:"容器倒是完美..."
冰隙尽头豁然开朗,发光的菌群在穹顶拼出天穹之战壁画。星漪触碰岩壁的刹那,银龙女王的虚影转身捧起辰砂轮,暗月刃突然发出渴血的嗡鸣。寒夜左肩魂骨刺出冰晶,在岩面刻下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古龙语。
"原来誓约刻在血脉里。"星漪抚过那些自动浮现的铭文,霜白发丝无风自动,"当年克莉斯缇娜女王分化的不是武魂,而是..."
噬魂链洞穿她的胸口时,寒夜才惊觉岩壁在吸收他们的魂力。夜无赦从壁画中的刽子手身上剥离,鬼面蛛皇魂骨增殖的复眼映出千百个哭泣的男童。辰砂轮不受控制地逆转,寒夜在时空倒流中看见骇人真相——三百年前被剥离魂骨的不是银龙女王,而是自愿剖出心脏的克莉斯缇娜。
"所谓天穹誓约..."星漪咳出的星砂染蓝了冰面,"不过是神域剜心的餐前祷文..."
当辰砂轮完全觉醒的强光吞没洞窟时,寒夜听见双重碎裂声——来自夜无赦魂骨中禁锢的男童灵魂,以及自己左眼深处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