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的骨灰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时,我正卡在城墙排水渠里。青铜匣硌着肋骨发烫,远处传来戍边军士的呼喝:"封城门!捉拿北莽细作!"
右腿的蛊毒开始往膝盖上爬,皮肤下凸起的青筋像活过来的蜈蚣。我咬牙拔出最后半根银针——这是韩七杀当年教我的保命手段——狠狠扎进涌泉穴。
剧痛让眼前发黑,却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
那时我刚穿来不久,在书铺后院撞见个翻墙的独眼汉子。他腰间玄铁刀滴着血,手里却捧着个豁口的粗瓷碗接雨水喝。
"看够了吗?"他突然把刀掷过来,贴着我的耳廓钉入门柱,"小书呆子。"
我鬼使神差地扔过去半块馕饼。
后来知道他叫韩七杀,因私放战俘被流放边关。那晚我们缩在藏书阁里,他教我辨认城墙守军换防的号角,我替他译出从北莽斥候身上搜来的密信。
"这是白狼部的求援书。"我指着羊皮卷上的狼头图腾,"他们在找十年前失踪的少狼主..."
韩七杀突然捏碎酒碗,碎瓷片在他掌心割出血痕:"有些秘密,知道比中蛊还可怕。"
此刻我蜷缩在排水渠的阴影里,终于明白他那句话的分量。
青铜匣突然发出蜂鸣,七颗陨铁星辰在匣面游走成勺状。当北斗星图成型的刹那,远处钟楼传来三长两短的梆子声——这是韩七杀约定的险情暗号。
"抓住他!"
弩箭破空声追着脚后跟,我翻身滚下城墙草垛。预想中的落地剧痛没有到来,却撞进个弥漫着马粪味的怀抱。
"老子的新袍子!"韩七杀骂骂咧咧地把我甩上马背,独眼在夜色里泛着狼似的幽光,"让你别碰那个匣子..."
追兵火把汇成火龙,他反手射出三枚鸣镝。尖锐啸叫惊起夜枭,我听见暗巷里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是去年我们埋在瓦市街的捕兽铁夹。
"低头!"
韩七杀突然按下我的脑袋,冷箭擦着发髻飞过。他玄铁刀横扫马臀,惊马嘶鸣着冲进护城河支流。
"匣子给我!"他在湍流中吼道,"你的血在激活星图..."
话音未落,青铜匣突然迸发青光。河水在眼前分层,我看到韩七杀胸腔处盘踞着蛛网状黑气——那是南诏的蚀心蛊,中蛊者活不过三个满月。
"你..."
"闭嘴!"他一掌拍在匣面,北斗星图骤然逆转,"顾东流在琅琊山布了二十八星宿阵,但阵眼需要..."
暗流突然变得粘稠,无数苍白手臂从河底淤泥伸出。韩七杀挥刀斩断缠上马腿的尸手,腐烂的指骨却抓住青铜匣。
"接住!"他将我抛向对岸芦苇荡,自己却被拖入河心漩涡。最后一瞥中,我看见他嘴唇开合:
"去老槐树..."
冰水灌入鼻腔时,怀中青铜匣射出一道青光。陨铁星辰脱离匣面,在头顶结成微型星图。那些追逐的尸手突然僵直,仿佛被某种更高阶的存在震慑。
我挣扎着爬上岸,怀中突然滚出半块玉珏——这是韩七杀刚才塞进我衣襟的。玉上阴刻的狼头正与北斗星图某处重合,而背面染血的指印,拼成个残缺的"夙"字。
戍边军的马蹄声再次逼近,我攥紧玉珏冲进乱葬岗。腐尸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枯手,老乞丐焦黑的半张脸从尸堆下露出:"小娃娃...让老夫看看你的眼..."
他残缺的左手按在我眉心,灼痛感直刺脑髓。前世考古实验室的场景与今生记忆碎片开始重叠,当我再度睁眼时,满地尸骸上方悬浮着各色气运光柱——青的是枉死怨气,红的是杀戮血光,而老乞丐头顶那缕紫气,正与青铜匣的星图遥相呼应。
"果然是昭明太子的..."老乞丐突然咳出内脏碎片,指甲深深抠进我肩头,"记住,气运可夺!"
他胸腔炸开的瞬间,紫色光柱如虹吸般汇入我双目。远处追兵的红色气运突然变得纤毫毕现,我甚至能看见弩箭的轨迹在夜空中划出淡金色弧线。
第一支箭穿透老乞丐尸身时,我已循着气运薄弱处冲出包围。韩七杀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而怀中的青铜匣开始发烫,星图正指向城西那棵挂满符纸的老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