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哪儿来的小叫花子，去去去，一边儿去。”包子铺的老板挥手将摊位前一个穿着脸上脏兮兮，头发披散，衣服破烂不堪，满身泥土粉尘的小孩儿驱赶到别处。

小孩儿无奈的低着头，拖着瘦小且疲惫的身体离开，避开拥挤的人流，寻着墙沿向前走，逐渐走进一条破败的小巷子内。这里是城区的贫民窟，地痞流氓的皇宫，二道贩子的宝地。他在巷子中一个放着些许破烂簸箕，不断散发腐臭味道的地方翻找，一无所获，没有可以裹身体的粗布短料，没有能防身的‘利器’，也没有能一解他饥饿的‘食物’。

他靠坐在墙边上，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他没有什么力气了。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他能多活一会儿，能等到老天开眼。

在离这两条巷道的一间旧瓦房处，两个身穿粗麻布做成的衣物，脚上拖着布鞋，一脸猥琐样子的两个人交谈着。

“我的哥哥哟，上面给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快点想想办法把人凑齐咯，不然我们哥俩都没好果子吃啊！”一个细眉狭眼、左下巴长着颗大痣，还有根将近半寸的毛从痣中间挺立而出的老叟说着。

另一个胖子说道：“不是哥哥我不想，而是这些天来，这霞城我们都搜罗完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外来的，非本城人口的流浪小孩儿了啊，那些小叫花子该抓的都抓完了。”

“唉~，这可怎么办哟，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出去了，我的小兰儿啊，没了我可咋整，你说这......唉~”老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胖子轻蔑的撇了他一眼“小兰儿？人家没了你照样在那画楼过得舒舒服服的，往来的俊俏公子还能少了？需要靠你这老东西养活？”

老头没在意胖子口中的不敬，毕竟人家才是有道儿的人，得罪了他，遭殃的还是自己这把老骨头。

胖子坐在长条板凳上，右手杵在桌上支棱着头，不时磨蹭磨蹭下巴，那双本就在那满脸肥肉上的小眼睛就更加的看不清了。

“你说，要不派人出城到偏远处的村子里去弄几个？”胖子回过头对老头问道。

“额，这个......那些村子要是丢了人，怕是要到城里来找官家查的，到时候还得我们来收尾，又是免不了少些‘肉’。”老头迟疑道。

“罢了罢了，再等等，这还有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你去告诫下下面的人，都抓紧点，多在城里转转，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胖子摆摆手，顾自走出旧瓦房，出了院子，走向远处，背影渐渐消散在街角。

老头不由得用右手背顿在左手心上，佝偻着背，叹息一声后跟着离开。

夜色如水，小乞丐所在处的巷子尽头走来几个勾肩搭背的人，看那步伐，左一拐右一撇的，嘴里嘟嚷这模糊的话语，神奇的是，在这模糊的言语中，他们彼此间交流起来居然颇为流利，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时还夹杂着笑声，颇为欢快，该说这不愧是酒友吗。

“来，咱们明儿个再来大战三百回合，看我花间小钢钻儿，酒场小青龙弄趴你们，嗝~~~”为首醉汉一个响嗝，那味儿，啧啧。

“大哥威武，大哥霸气，那个......这上头让找人带过去，我们咋办啊，还差了那么几个，实在是找不到了啊。”走在右侧的一个光头凑到那醉汉旁问道。

几人摇摆着慢慢向前走，终于，有人见到靠坐在墙角的小乞丐，“嘿，嘿，大哥，看那边儿，那个簸箕，哎，别动手啊，不是消遣您让您看簸箕，看那个破簸箕一边儿的那个人，看那身影好似年纪不大，今晚碰着了正好，不如我们......”旁边一个脸上贴着块膏药的小弟捂着头。

那老大定睛一看：“哟，我说沙包啊，你小子眼力可以啊，这么远都能看的到，但是你的爱好有点特殊啊，这么个小娃儿，是男是女都还没分清，你就这么饥渴的不挑食了啊，哈哈哈哈”另外的几人都跟着嘻笑起来。

“哎呀，不是不是，老大您想哪去了，咱也不能呀，我说的是任务，任务啊！”那膏药男忙解释道。

老大回过味儿来“哦？走，去看看。”

于是几人迈着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勾搭在一起往这边走来。

到的近处，几人把小叫花子靠墙围了起来，看着那小身板儿，老大一指“这，咱们这么大动静他（她）一动都不动，不会死了吧，你，去看看。”

光头男颇不情愿的过去，探了探小叫花子的鼻息，“老大，还有气儿。”

膏药男凑到老大耳边“大哥，你看着小叫花子的样子，咱前些日子满城转悠都没见过，估摸着今天刚到这来，这可不是送上门的么，能到这地步的也是没啥身份势力的，要不把他也当任务交上去？减轻些压力？”

“唔......我看行，来，光头，抬走，走别的小道回去，中途要是醒了，直接敲晕了。”为首大哥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几人忙活起来，轮换着抬，主要还是光头和膏药男，别的也不敢让大哥动手啊。

晃晃悠悠，感觉身体起起伏伏，手脚被人抓着，身子腾空，小乞丐迷糊的睁开眼，看清周围情况后就忍不住紧张起来，闻到阵阵熏人的酒味。“怎么回事？他们是谁？我在哪儿？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要做什么？怎么办？老天你真是瞎了眼，让那些地痞恶霸横行霸道，却眼睁睁看着孤苦的民众受尽苦难而不施以援手。”

小叫花子醒了过来但他没大喊大叫，没有呼救，不指望有人能救他一命，若真有人能救他，他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几个醉汉喝的有点迷，也没人顾着这小叫花子的情况，反正抬走就完事了，落在他们手里，这小屁孩儿还能跑的了？

小叫花子心生绝望，来吧，最难不过一死，只要我不死......缓缓的复有把眼眸合上。

方才，小叫花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气息颇为狠辣、无情，甚是摄人心弦。

就这么一路摇晃着，不知多久，到了哪里？在他被人放在地上，后又被提着丢进一个草堆时，他的注意力就集中起来，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下草垛传来的膈应感觉，细细听着一边儿的对话。

“哎？还真又找到一个哈，行，做的不错，你们哥几个下去领几个赏钱，继续努力，找到的越多就得到的越多。在咱这儿，付出是有回报的。别凑到我跟前来，站远点儿，一身酒臭味儿。”之前在瓦房的那个胖子说道“还有啊，实在不行，有机会的话，弄几个远村的来，手脚做干净点，清理好尾巴，别让人找上门儿来。当然了，这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做的，但是在这之前，你们都踩好点，尽量做好准备，知道了吗。”

“是”几个醉汉一一应声道。

胖子摆手让他们退去，走向一间土房，看着那刚丢来的小叫花子，“去，把他弄醒，然后给他搞点吃食，洗干净咯，再弄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好四天后交差，把这边二三十来个小孩儿都看好，别出什么叉子，否则，在老子被问责前，先掉的一定是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绝不敢让您受累”

胖子叫来手下的人吩咐几句后便离开。

一旁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拱着手，弓着身，面带谄笑，唯唯诺诺的等胖子走远后才敢起身，一脸阴翳转身走向土房，对门口守着的人吩咐好后也离去了。“死胖子，将来有你好受的。”

土房中，在离小叫花子远点的炕上，几个穿着要好一些，面色泛黄，但好歹要好一些的几个孩子被夜里这情况惊醒了，看着那边躺着不省人事，刚被丢进来的人影。

“他们又抓人进来了。”

“又有新来的了。”

“是新抓来的小乞丐”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也有不想理会重新倒下睡觉的人。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当门被打开时，屋内的声音一下子全消散了，那些孩子赶忙闭上嘴巴，生怕会惹恼了看管他们的打手，门口走进一个手中拿着一串钥匙的男子，到得那小乞丐旁边用腰上别着的棍棒拍拍他的脸“喂，醒醒，醒醒”

小叫花子慢慢睁开眼，像是一副迷茫的样子，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色。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因为，刚刚这打手用的力并不轻，像是怕他醒不过来似的。

这打手满脸不耐“起来跟我走。”说完就出了房子在门口等他。“快点的，别磨蹭，在这里我们就是你爹，别给我搞事情，当心你那小身板儿。”打手不耐烦的催着他。

小叫花子只好尽力快点按照吩咐去做，他不想因为惹恼了他而受到毒打或着其他惩罚。

跟着打手出门，待他重新把门锁上后循着声“跟上”，在打手后面紧跟着，月光照映在地上，尚能看清周围物事。

小乞丐观察着周围，加上他刚出来的那间房，共有四间房子是一样上着锁的，他不知道现在要去哪儿，他也不敢问，只从方才门口传来的几句谈话得知，他们这些满城搜罗来的无家可归的小孩儿会在四天后被交出去，像是有人专门聚集他们。

小乞丐跟着打手一路走，待走到一座漆着橘红色的墙面，房顶铺好一块块黝黑瓦片的房子，看着挺简洁大气的房子，心中艳羡“我要是能有这么一座房子该多好。”但是当他走近看着门上牌匾的三个大字时，小乞丐停住脚步，面色发白，虽然被尘土掩盖了，但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惊慌，腿不由得颤了颤，两腿慢慢的夹紧。此刻，是真滴慌！

“净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