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春天里，等待着，夏花的盛开。

　　校园里人潮涌动，夹杂着几个下班的老师。林烨在宿舍里收拾东西，看了一眼放在书包里的“菠萝”，小心翼翼的拉上拉链，背起回家。

　　云走的很慢，风走的很轻，吹动林烨的睫毛，周五的这个时刻是他最轻松的时刻了，成群结队的同学们往校门口走去，他一个人走在路的最边上。

　　太阳飘飘洒洒散落各地，透过树叶撒到地面，明晃晃的影子在地面飘舞，映出树叶的轮廓。

　　校门口传来男生一阵阵的欢呼，路被堵住了，学生们都围在一起，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事。绕了路自顾自的走着。

　　“哪个班的呀，怎么穿着旗袍”

　　“不知道啊，不过挺漂亮的”

　　“对啊，谁说王筱筱是校花，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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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对话从林烨身边飘过，旗袍？他爬上旁边的树。

　　青绿色改良过的旗袍在女孩的身上显的价值不菲，站在县一中的门口。林烨一眼看到满是蓝色人群里的这一抹绿。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女孩低着头，被一圈一圈的人墙围困着，李思通为首的几个男生在她旁边走来走去，互相推搡着女孩，嘴里还不停的呼叫着。

　　“哪个班的，怎么没见过，真纯”！

　　“确实没见过，不过，倒挺配你啊，通哥！”王耀说着朝女孩吹着戏谑似的口哨。

　　李思通几个虽是高一的学生，但认识社会上的人，现在把自己也搞成了小混混。

　　周围人像看笑话一样捂着嘴。

　　无数的眼睛像太阳一样火辣辣的照在女孩身上，她不适应的把头低下，她本就内向，突然面对这么多双同龄人的眼神，还有眼前黄色的头发，耳朵上戴着银钉的人。女孩双手紧紧缠在一起，祈祷林烨赶紧出现。

　　她确实很漂亮，所有人的目光在这瞬间都围向她。

　　她本来就很白，站在树下，在绿色的叶子下显得皮肤更细腻，更有韵味，纤细的腰肢在旗袍下衬的有了几分味道。

　　“林烨”王筱筱跑着过来又说：“你怎么在树上？”

　　在她眼里他是学霸，学霸从来不会做爬树这样有损于面子的事。

　　林烨眼神回转，没应她的话。

　　他从树上跳下，扒拉着同学的肩膀，好像跃过了重重海浪，终于来到了，被蓝色的海包围着的孤岛。

　　王筱筱双手紧握背上的书包带，艰难地穿过人群。

　　“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嘛。”

　　男孩的身高比李思通高出一截，最吸人眼球的是他的寸头。当时的潮流是长发，耳钉，但林烨没有，他只有干净利落的寸头，一双单眼清澈又模糊，在学生堆里格格不入。

　　女孩的头越来越低了，姣好的容貌被散落的长发遮盖。一个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苜蓿？”

　　女孩缓缓抬头，对上目光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呦，林同学，这姑娘你认识？你看，这腿可真他妈白啊！”李思通刚点着嘴里的烟，手搭在林烨肩膀上，玩转着打火机。

　　其他几个男生大笑。

　　林烨垂眼直视女孩，他几乎没见过她哭，在她犯病疼得快要死掉的时候也没哭。

　　“你说什么！”林烨死盯着李思通，那眼神王筱筱从没见过，至少在认识他的这一年里她没见过。李思通打过林烨很多次也没见过他现在的眼神。

　　苜蓿柔软又抖动的手轻轻摇晃林烨的胳膊，带着哭腔说：“我们走吧”。

　　他的胳膊软了下来，血液恢复正常，紧握拳头的手渐渐松开，他把李思通的烟从嘴里直接抽出来扔在地上。

　　嘈杂的街头，苜蓿戴着口罩，好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林烨已经拉起女孩往学校对面走去，这是经历好多年再牵起她的手。女孩眉毛紧皱，对于这只紧紧抓着她手脖的手，丝毫没有挣扎。和小时候的手不一样了，明显大了很多，也有力气了。只是那力量感一阵阵的袭来，从手到手臂，从手臂到心里，阵阵悸动。

　　女孩转头看着还在身后叫着什么的王筱筱，她绑着高马尾，双手挥舞着，高挑的身材在人群里极为扎眼。

　　只听见李思通骂骂咧咧的说了句“操，给老子等着！”

　　林烨感觉到女孩的手脖变粗了，没有小时候的无力感了，他以前经常和哥哥讨论蓿蓿的手怎么那么小，力气也很小，曾经也约定好要一起保护她。想到这儿林烨心里一颤，放开了手。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话语没了刚才的温柔，只有低沉。

　　“我妈带我来买药，舅舅开车一起来的，让我来找你一起回家。”她依然低着头，她不是怕林烨，也不是不想理他，她只是还没从刚才的感觉中缓过来，是李思通他们的戏弄，是王筱筱。

　　“苜蓿，别装了，你不是这样的人。”眼前这个说话唯唯诺诺的女孩让他感觉到陌生，林烨认识的苜蓿是不会让自己受欺负的。

　　后来的林烨才明白此时的自己有多自私，有多无知。

　　苜蓿低头轻轻抚摸留在手上的红色手印，明明他没使劲，还是留下了这个轻轻的痕迹。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谁都没说话，她用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平移到他背后，她发现男生好像在高中时期长的很快，才一个星期不见就感觉他又长高了，她才到男孩的肩膀再往下一点点，是胸那里吧。女孩想着低头笑了。

　　两个影子一前一后的走着，像极了皮影戏，所有的戏都有最终结局，那他们呢，那他呢？

　　“药店到了”林烨转过来，低眸看着女孩，女孩捂着手臂，那一片被他抓得红印还没完全消失。“疼吗？”男孩喉结上下一动，四目相对，她摇摇头。

　　“不疼就走吧，我自己走，替我给阿姨说一声谢谢”

　　她看着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对于男生的冷漠，她不怪他，更不讨厌他，只是心疼他。

　　苜蓿吃过晚饭就回到了房间，趴在窗边，没有看天空，而是看着对面后院的灯什么时候亮起，这好像成为她每天的一节必修课，这节课的铃声就是他家的灯亮起。

　　他们住在一个小镇上，镇上的房子几乎都是两层，有的是一层，但很少。

　　苜蓿住在二楼，楼下是她家的旗袍店，旁边是林烨家，林烨跟奶奶住在一起。苜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跑下楼，冲出门，“爸妈，我一会儿回来。”苜文华知道她去哪，也习惯了，所以也没说什么。

　　“你的病好了？”一个看似关心又带点嘲讽的语气从树下传来，真是欠揍。

　　“可能随时死的病一见你就会好？”苜蓿戏谑的语气让他抬起了头。

　　这才是她，他嘴角微微上扬，把手里的黑色书包放在树下的凳子上，“跑什么，不会走？”处于变声时期的他好冷，但笑起来好好看。

　　她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向树荫下的他走去，站在他身旁，柳叶似的眼睛弯起来，变成了一条缝。她看着月亮，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你今天干嘛说我装啊，这个词很不好吧，难道你欺负我不经常上学？我爸可是会给我请老师的耶。”她的笑明亮又温和，侧头等着他的回答。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清楚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开朗、活泼、大方又霸道。但也要小心翼翼的活着，他更不想因为哥哥的事情影响到她。

　　他看着面前这张面孔，笑魇如花吗？不是，像身后的这棵山楂树，红色的山楂，她在他眼里是红色的山楂，是酸涩的山楂里带着的一点甜，亦是他痛苦生活中的那点甜。

　　“先坐下来吧”树下摆放着三个小凳子，两个人坐下来。他拿出黑色的书包，慢慢的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两手捧着放在她面前。

　　“这又是什么，还是你自己做的吗？”上次是星星，她很惊奇眼前这个男生，他能把天上的星星用纸叠出来，把触不可及的东西变了出来。

　　因为苜蓿不去上学，也就慢慢的和外界同龄人断了联系，只有林烨每次给她带点好玩的东西，这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惊喜。

　　“这里边还是空的，这怎么做到的？”她指着里边，又看看外边，想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苜蓿在九岁时查出心脏病，接着不久就发病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林烨哥哥的原因而发病，其实谁都不知道她是因为林烨。差点没缓过来，心上缝了好多针，林烨也被线缠绕了起来。

　　加上对灰尘过敏，她经常出行戴着口罩，小学初中也经常戴着口罩，有次和同学发生了口角，她气愤的摘掉口罩，粉笔末在光影下一缕一缕的进入嘴里。从那以后，苜蓿的父母就决定不让她上高中了，一开始还请老师，后来店里生意不好，又是在镇上，几乎没生意，尽管他的旗袍做的很好，这在苜蓿身上很有体现。

　　“这叫菠萝，你可以在里边放笔，或者其他的一些小东西也可以，现在在学校里很流行。”他说着就在里边放了一只笔，并表示这只笔送你了。

　　回家后，苜蓿坐在桌子前，看着林烨从学校带回来的“菠萝”和星星，还有一些他们在学校玩的一些小物件。不由得想起了白天校门口的王筱筱，她就像夜晚中的星星，可以一直陪伴着月亮，而自己……

　　一个在她心里纠结了好久的想法，在那天变成了事实。她敲响父母的门，“爸妈，睡了吗？”她声音很小，也许是怕父母会不同意吧。

　　“没有，进来吧，宝宝”于丽和苜文华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小蓿”苜文华一边说一边把眼镜戴上。

　　“爸妈，我有个想法，你们先别问也先别说话，等我把所有都说完，好吗？”苜蓿站在他们面前，双手紧紧抓着衣角。苜文华夫妇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我想去上学，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虽然可能会有很多未知的事情会发生。可是我想我可以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照顾好自己，去处理那些未知的事情，其实，我知道我的病并不是很严重，对吗？妈妈。”苜蓿清澈又伤神的眼睛等待着回应。

　　苜文华夫妇并不是很惊讶，因为他们知道女儿早晚都会有这个想法，他们只想着把做旗袍的手艺传给女儿，让她以后总有个能让自己吃上饭的技能就好，他们只想女儿能平平安安一生。

　　“宝宝，你让我们想一想好不好？我们明天早上给你答复，可以吗？”于丽看到苜文华低下了头，只能这样给苜蓿说。

　　“好！”苜蓿想着没有一口回绝就是好消息。

　　这一夜苜文华夫妇无眠，苜蓿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