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圣殿骑士团第三军团第十大队第二支队的幸存者们围在一口锅前,都沉默着。
锅里煮着粥,一锅稀得跟水没什么区别的粥。
“已经快一个月了,去范达尔的人还没有回来。”麦克队长脸色凝重地说到。
人们虽然都在尽力掩饰,可大家一闻到淡淡的粥味,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我们在卡莱尔城等了这么久,我们储备的粮食已快耗完了。”
牧师高格力斯走到锅边,把锅里的粥倒在一个盆子里,之后端起盆子,走到了骑士们身边。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哪怕在野外也几乎找不到东西来供应整个部队,更别提这个鬼城。”
骑士们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个碗,牧师则用勺子舀起粥并倒进他们的碗里。骑士们都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生怕碗里的东西一下消失了。
“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虽然我们的伤员们大部分都还尚未恢复健康,但我们必须撤离了。况且我们完全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我们现在情况危急万分。今天下午我们就走,回范达尔去。”
从卡莱尔城到范达尔城,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以前没闹马瘟的时候,光骑马就得花上七八天时间。现在马匹几乎都死光了,全速行军的话得走上大半个月。麦克队长等人规划了下路线,队伍会先往西北走一段距离,那边有圣殿骑士团之前设立的补给站,之后直奔西南。
剩下的时间,人们都在整理东西,尽可能的只携带小而轻的东西,诸如重甲,长矛,战斧之类的武器装备也都被丢在了卡莱尔,大家都轻装上阵。
牧师倒是没什么要带的,他唯一的财产就是那一本圣典,而这圣典也被作为奖励送给了风铃草。他四处帮骑士们收拾物品,也不停安慰着那些焦躁不安的骑士们。
一阵准备后,第二支队的人们便拖着沉重的身子,朝西北边的补给站出发了。
因为人们都没有好好补充营养,再加上伤员众多,第二支队前进速度非常缓慢。经过几天的艰难跋涉,队伍也才前进了几十里地,离补给站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很多人开始出现头晕,手脚麻木的情况,甚至有人走着走着昏倒在了地上。人们被迫在雪底下寻找野菜根或者野萝卜之类的东西,与仅剩的一些粮食一起煮成汤来充充饥。就这样大家又撑了几天,继续朝补给站进发。
从卡莱尔出发的一星期后,第二支队把最后的粮食也耗尽了。此时,他们离补给站还有两天的路程。
“队长....”骑士们瘫坐在地上,几乎都没力气说话了,“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
“大家再加把劲,我们马上就能抵达补给站了。”麦克队长强忍着内心的焦急,朝他的部下们说道,“等到了补给站,我们就能喝上肉汤,睡个好觉,再一起回去。”
“要持有毅力,我的兄弟们。”牧师也说道,“十二门徒在环大陆布道时,他们遇上的麻烦,就和现在的我们遭受的艰难险阻一样。圣人们之所以能称之为圣人,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无畏,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有恒心。恒者,我主定会庇佑之。”
但是,第二支队就像是被我主遗忘了似的,接下来的一路上,人们连野菜都找不到了。有些人饿急了眼,从自己的皮带上割了一截下来,放在锅里煮,然后丢在嘴里慢慢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给咽了下去。
人们筋疲力竭,走个一两里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好长一段时间。第二支队又挣扎了几天,来到了一座山前。
人们连叹息的力气都没了,一脸绝望地看着挡在眼前的这座山峰。这座山就如同诸王国之地的其他高山一样陡峭险峻又连绵不绝。
“我们绝对翻不过去的。”连麦克队长也没了办法,无奈地说道:“难道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站了么?”
“不,我们还有机会。”
风铃草慢慢地扶着因过度饥饿而虚弱无比的牧师走了过来。牧师虽然连站都站不直,可他声音依旧坚定。他说道:“在没把我主的敌人们赶走之前,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他颤巍巍指了指风铃草,说道:“风铃草还有体力,我们可以用绳子把自己绑起来,连成一条,再让他拉着我们过山。”
其他人都盯着风铃草,有的问道:“大师,您就一点都不饿么?”
“我以前在山里修炼技艺的时候,动辄十天半个月粒米不进,就这点程度我还扛得住。”
人们虽抱有疑虑,但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们把队里所有的绳子都串了起来,并且在每个人身上都绑了一圈,由走在最前面的风铃草拉着。确认绑得结实后,第二支队又朝着山的另一边出发了。
山上光秃秃的,尽是堆满了雪的石头,连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第二支队只能慢慢地在山坡上蠕动着。
风铃草的力气大得惊人,几十个人被他一个人拉着在山上行走,但还是有不少人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队伍行进速度很慢。
越往山顶走,风就越来越大,哪怕风铃草在前面用力拉着,后面的人们还是被风吹的左摇右摆,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牧师被风铃草用绳子绑在了背上,头晕目眩。
“你还挺得住么?”风铃草有些焦虑地问道。
牧师没力气回答他,但他艰难地举起手,伸出食指与中指。
“再坚持一下,我已经能闻到腌制品的味道了。”
“...有鱼干么?”
“有,有一大堆呢。”
“哦。”牧师干燥的嘴角扬了扬,说道:“那可真令人期待呀。”
队伍挣扎着终于爬上了山,可等着他们只是爬到了山脊上,这儿没有可以下山的路,只有像被剑斩断的陡崖。而山脊线上也尽是峰回路转的小径,还要往前走才有往山下去的路。
这时,原本还算明亮的天空一下变得暗了起来,像是变戏法似的。接着,刺骨的寒风嗖嗖地刮了起来。骑士们紧张地盯着越变越暗的天色,都在祈祷着。
“我主保佑,可别是暴风雪!”
不一会儿,寒风中便夹杂起冰冷的雪花,再过一会儿,无数雪花与狂啸着的大风一起,狠狠砸在了第二支队成员们的身上。本来就十分虚弱的骑士们根本禁不住如此猛烈的折腾,东倒一个西倒一个。
“大家抓紧了!”风铃草一只手紧紧抓住绳子,顶着大风朝前面挪着步子。
但暴风雪却越刮越大,能见度仅在几步之内,之外的世界都被暴雪吞没了。
突然,风铃草脚下的石块猛地崩裂开来,他一下跪倒在地上,手里的绳子滑出去一截,后面的骑士们也随着绳子滑了出去,在这危急关头,又刮起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风,这风烈得超乎寻常,被绳子绑着的骑士们竟被吹到了半空中。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们现在就跟空中的风筝似的被风铃草拉着,如果风铃草松了手的话,他们就会被风吹走,之后被暴雪吞没或是摔下山崖。
风铃草拔出了他的长刀,紧紧插在了地上,之后把绳子拉回来。但是就在这时,那绑着所有人的绳子突然有了松动,风铃草赶紧减轻了力道,但还没等他把绳子拽回来,那绳子便“啪”地断成了两截,骑士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下被吹得飞了起来,被可怕的暴雪吞没了。
“该死!”风铃草眼睁睁看着被吹走的人们,却没办法出手相救,他手上还拉着十几个人。他身后的牧师目睹了整个过程,悲痛地哭泣着。
我主似乎在戏弄这帮人似的,等风铃草把剩下的人都拉到他身边时,那暴风突然就停止了肆虐,天色也一下晴了起来,大雪也瞬间消散,大地间一片死寂。
人们此时心中悲痛万分,但本来就很虚弱的他们,又经历了这可怕的暴风雪,已经精疲力竭,都躺在地上呻吟着。
“得赶快给他们补充营养。”风铃草嗅了嗅空气,说道:“腌肉的味道更浓了,看来我们隔得不远了。”他又四处看了看,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之后他便拉着剩下的十几个人,朝那味道的源头走去。
......
牧师高格力斯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他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站在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上,四周都没有人。
“有人吗?风铃草!麦克!你们在哪?”
他大声地喊叫着,但是没有人回应。他正觉得奇怪时,他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你是谁?”他问道。
斗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他苍白的右手并伸出食指,放在他那和血一般鲜红的嘴唇前,笑着。
那笑容,哪怕是几十年后他也没有忘记–那嘲讽中有夹杂着一丝期待的笑容。
“你是下界来诱惑我的恶鬼吗?!”牧师严厉地喊道,“别妄想诱我堕落!”
“高格力斯。”
这似男非女而又温柔的声音让牧师头皮发麻。
之后他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在打唇语,但牧师看不清楚。接着牧师脚下的空地突然变成了漆黑的深渊,他还没来得及大喊便摔了下去。
随即牧师便一下惊醒,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毛皮上,头顶是石头制成的屋顶。
“牧师大人,您终于醒过来了。”麦克队长裹着一层毯子坐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一碗汤,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牧师嘴边。牧师这才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好微微张开嘴,接受他的照顾。
“我们只剩下这一屋子的人了。”
牧师转了转眼睛,发现现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挤着十个人,比之前遭遇暴风雪后还要少。大伙挤在一间有着壁炉的小房间里,有的打着盹,有的盯着壁炉里的火发呆。
“我们现在在补给站,从山上到这里的路上我们又损失了几个人,他们太虚弱了,没挺过来。”
牧师眼睛再次噙满了眼泪,麦克队长也是跟着流了一滴浊泪出来,但他强忍住悲伤,微笑着擦干牧师的脸,之后给他盖好毯子,嘱咐道:“好好休息。”
疲惫的牧师再度睡去。这次他安安稳稳地睡了很久,直到肚子饿得难受时他才醒了过来。其他人都不在屋子里,他只好慢慢从毛皮上爬起来,挪动着他那发软的双膝,走到了门外。
哪怕是隔着门,牧师都能感受到一阵寒意。他裹上毯子推开门,一阵夹杂着淡淡雪花的风便划过他的脸庞。门外是一片空地,被白雪覆盖。麦克队长与其余队员们都不在,只剩下风铃草一个人。
他背对着牧师跪坐在空地上,那把黑色长刀被他平放在身前。虽然天空中不断有雪落下,风铃草身上依旧不见半点雪堆。红色的斗篷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着。
听见牧师的脚步声,风铃草偏过头来,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疲惫,还有哀伤。”
牧师长叹了一口气,风铃草也跟着低下了头。
“你在干嘛呢?”
风铃草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我一直在想着之前离我们而去的那些人。”
虽然戴着厚重的头盔,但牧师还是能感觉到风铃草此时内心的难过,他自己也为之前在暴风雪中不幸牺牲的人们而感到惋惜。
“虽然一路上我几乎都没有与他们交流过,我一看到他们就那样死去,我心里就有种感觉。”
“很难受,对吧?”
“......”
风铃草又把头转了过去,盯着他们之前冒死翻过的大山,说道:“克罗,克里夫,还有卡特...我们之前还一起战斗过......”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不想与人有过多纠葛。”
“别去想了,”牧师走了过来,也盯着那座山说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再想也只是徒增悲伤而已。”
风铃草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也流泪了么。”
“风太大而已。”牧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之后说道:“言归正传,队长他们呢?”
“我们之前抵达这里时,补给站里一个人也没有。虽然不对劲,但我必须把你们带进来。队长和那几个骑士的体力恢复后,他们就去调查这地方到底发生何事了。”
“一个人也没有?”牧师摸了摸下巴,问道:“是被攻陷后才没人的么?”
“不,这里一点战斗的痕迹都没有,太干净了。而且守卫部队的武器装备都还存放着,这儿的人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那你不跟着他们一起调查?”
“你还在昏睡,我得守着你。”
这次,牧师能清晰地看见有像是光芒一样的东西从风铃草那黑漆漆的头盔眼缝里射出来。
“你这家伙。”牧师转身走开,说道:“别让我欠你太多啊。”
之后牧师回到屋子里躺下,不说话了。
风铃草看着背对着他的牧师,疑惑地偏了偏头。
就在这时,一名骑士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叫住了风铃草。
“大师!”他气喘吁吁地说到,“我们...我们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什么?”
听到动静的牧师也跑了出来,问道:“什么奇怪的东西?”
骑士一脸为难的表情,他搔了搔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发现的到底是什么,看起来像是种奇怪的门。”
“我去看看。”风铃草说罢便迈开了步子。
“我也要去。”牧师也跟了上去。
圣殿骑士团的补给站建立在一座古代城堡的遗迹里,因此在这里能看到许多雕刻得十分华丽的柱子、墙壁之类的东西。遗迹内除了之前放置在这里的物资补给与腐朽破烂的木头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三人来到遗迹的地牢处,骑士点燃了火把走在前面。
“二位小心脚下,这儿很湿滑。”
地牢里到处都是小水洼,以及潮湿的青苔。昏暗的室内充斥着一股霉味,牢房的铁门都锈得几乎掉到了地上。他们穿过了一排牢房后,来到了一段向下的旋转楼梯处。
“请注意脚下。”骑士率先举着火把下去了。
不知下了多久,牧师突然发现脚下踩着的东西质感有些不同了。之前脚步声跟沉闷,现在走一步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地面,是金属制的?”
火把发出的微光照耀在四周,墙壁上,地板上都发出微微反光。
“奇怪了...”
不仅如此,前面通道的深处,不断传来一阵阵轰隆轰隆的噪音,越往里走声响越大。等到三人看到站在通道尽头的麦克队长他们几个人时,他们必须喊出来别人才听得清他们讲什么。
“大师!牧师大人!”麦克队长喊道,“我们在这地方转悠了半天!一个人没看到,只发现这个!”
风铃草走到麦克队长身边,从麦克队长手里接过火把,并把它举了起来,火光将眼前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堵墙,墙上有着一个像是巨型齿轮的东西嵌在墙上,大齿轮上还有着各式各样的小齿轮,一环扣一环。在齿轮中央,有着一排总计四个转轮,每个转轮上都刻着数字1~9。
“这是个密码门。”风铃草说道。
“密码门?”众人发出了疑问。
“看这排转轮,有四个,说明密码有四位,是1~9的随机组合。”
“没密码开不了门么?”
“嗯。这排转轮就和锁一样,而密码就是钥匙。”
众人盯着眼前这奇怪的密码门,都在思索着。
“这密码,我们要怎么才能搞到手呢?”麦克队长疑惑地摸了摸胡子,说道。
“这门后面有什么?”牧师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麦克队长摇了摇头,说道:“在这杵着也没用。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如果找到了那个什么‘密码’再回来看看。”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于是麦克队长带领着其他人去搜查遗迹的其他地方,牧师和风铃草则回到了之前休息的房间。
“我可以在那门上烧个洞再进去哦。”风铃草一边玩弄着手里的黑火焰团一边说道。
“不行,”牧师皱着眉头说道,“你已经表现了许多超人的能力了,队里其他人没起疑心我都感谢我主了,你就别在他们面前用那火了。知道你事情的人越少越好。”
风铃草一把掐灭了手里的火焰,之后坐在墙角里,说道:“悉听尊便。”
麦克队长他们花了一整天时间来搜查遗迹,可是依旧一无所获。之前驻扎在这里的人们都离奇消失了。虽然充满疑惑,人们不得不忍着不安的心情休息一晚。
第二天,遗迹外再次刮起了可怕的暴风雪。幸存者们不得不待在遗迹里。所幸补给站的物资还算充足,他们暂时没什么需要顾虑的。
牧师慢悠悠地在遗迹里踱步,欣赏着那些长满青苔却依旧宏伟的雕塑与拱门。
“这些可都是好宝贝啊。”
他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之后他又继续向前面走去。
雪花从天花板上的洞飘到了牧师手背上,他把手在身上揩了揩,视线也跟着向下。这时,他察觉到自己脚下有些异样。
地上有什么笨重的东西划过去的痕迹。
牧师一时起了好奇心,他跟着地上的痕迹走着,往遗迹更深处走去。
地上的痕迹断断续续,光线也越来越暗,牧师看了看痕迹通向的走廊尽头,那里一片漆黑,十分渗人。
“那么黑还是算了吧。”
牧师摸了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转身走开了。
“高格力斯...”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背后传入了牧师的耳朵,牧师的脚步一下停了下来。
“谁?!”
牧师一下转过身,但他身后除了那漆黑的走廊外,什么都没有。
“最近我是怎么了?”
牧师搔了搔头,正要转身离开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边...”
那声音就如同恶鬼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是谁?!别想诱惑我!”牧师壮着胆子大喊道。
“......”
“快离
(本章未完,请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