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汉子一手抄起网中的鲟鱼王,凌空平举。右手搬动船桨,却待携鱼而走。忽觉脚下一晃。
只见胖汉子抓住船尾,猛力晃了几晃,噗通一声,黑汉子与鲟鱼王一齐跌入湖中。
胖汉子探出头来,叫道:“想走,走得了么?”游向黑汉子,举拳便打。
黑汉子拳脚功夫虽胜胖汉,水下功夫却是远不如那胖汉子,甫入湖中,便被那胖汉子数拳打的鼻血长流。
正当胖汉子得意之时,忽听湖底呜呜怪叫,原来却是那只鲟鱼王发出的,只见鲟鱼王蓦地跃出水面,张开碗口的嘴巴,径直咬向胖汉的脑袋。它张嘴时果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从它的舌底露出。
胖汉子见鲟鱼王一嘴三角利齿,唬的一个激灵,一头扎入湖,手脚并用,那速度当真是快逾游鱼。鲟鱼王摆鳍摇尾,箭一般射将跟去,胖汉子堪堪游至小船,正待上船时,忽觉脚踝撕痛。
只见墨绿的湖水泛起一片猩红之色。胖汉子痛的嗷嗷大叫,四下里众人纷纷大声框喝,试图喝退鲟鱼王,临近的渔民也自举桨持板来赶鲟鱼王,鲟鱼王眼上头上挨了几下,这才灰溜溜掉头游去。
就在众人以为鲟鱼王离去时,忽又听噗通一声,只见鲟鱼王跃出水面,一头将那黑汉子撞入湖中,张嘴便咬,黑汉子水性本就不够娴熟,这时又被鲟鱼拖入湖下,急忙惊呼救命。
这时众人待要相救时,只见黑汉子被鲟鱼王被咬中一臂,径直往湖底深处游去,其时渔民中有数十人水性极佳,大伙一声呼应,手持渔叉渔钩,径直跳湖中。
黑汉子这时已被鲟鱼王咬掉一只胳膊,正自在水下挣扎,本以为就要毙命鱼腹时,忽见数十民渔民,手持钩叉,连刺带戳,一齐攻向鲟鱼,那鱼王虽然凶猛,却也敌不过这数十民精通水性的渔民,一鱼数十人相斗了一顿饭功夫,鲟鱼王遍体凌伤,终于因寡不敌众,负伤而去。
黑汉子被鱼王撞入糊中时,情急之下直呼救命,他却忘乎身处湖中,喝了一肚子的湖水,加之鱼口脱身失了一臂,心下难免受惊过度。被人救上船时,已是面无人色,手脚冰凉。
这时人群窜出一老渔民,抢将出来,将黑汉子头上脚下,倒悬提起,解其衣裳,挑去脐中泥垢,跟着又大口大口对着两耳吹气。这是老渔民口口相传之法,专一用来救治溺水之人。又称“倒挂法。”
老渔民折腾许久,黑汉子兀是人事不醒。摇了摇头,无奈道:“不成了,不成了。”
张涛对于二人相斗,已然看的清楚不过。这时闻听老渔民此言,当即大声道:“有劳各位,帮忙将这汉子送上船来,我一法或许可救此人性命。”他一言方出,就听有人叫道:“既然你有救人的法子,何不自己下来一试,何必要人送他上去。”
张涛道:“不满各位,我这方法乃是家传之法,治疗时须得寻一僻静之处,只得我与病人二人,外人亦不可观之,然后我才好救人,望大家见谅。快快将人送上来吧。”说完又是朝众人团团作揖。
众人见他是衣裳破烂,年纪又小。只道他是胡说八道。哪里肯信他之言?
张涛见众人摇头低笑,显然不信自己之言,急道:“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既然你们不信,我只好自己动手了。”言罢,托地跳将下去。见一艘小船放着一件蓑衣,心下大喜,跟着又借来两件蓑衣,他自己穿了一件,给那黑汉子盖了一件,摇动船桨。载着黑汉子便走,众人却待一探究竟,也自驾着小船跟来。
张涛道:“你等莫要跟来,我到底能不能救活他,少时自知。”
众人见他信心十足,本待一探究竟,那知张涛竟不肯教人相观。
众人只当他是担心救活不了那汉子,怕众人取笑于他,这才不许众人跟随。
只听方才为黑汉子施展“倒挂法”的老渔民道:“既然小哥不愿意教咱们大伙跟着,大伙就依小哥之言罢。万一若是救不了那汉子,反倒是要怨大伙看了不该看的了。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他这番话显是充满了的讥笑之意,根本就不相信少年能救活那汉子。
众人皆是一脸笑意,轰然叫好。
张涛此时心下也正后悔。只盼望那汉子,莫要死了才好,否则的真是要贻笑大方了,哎…只怪自己太冲动了。又想就算救不了这人,也要尽力一试。即算救不活这汉子,那最多也只是被嘲笑罢了,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总不能因为怕别人取笑,就此放弃救人一命的机会吧?心念及此,便即载着那汉子,朝湖中央驶去,约摸距离众人有二三十丈远时,将小船停泊,背向众人,从怀里摸出灵石,跟着左右两手各提一件蓑衣。加之先前自身的蓑衣,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围栏,这样一来,外人也看不清少年在弄什么鬼。
随即念动真言,绿光射出。张涛亦是默默祈祷,保佑那汉子千万要醒转过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听那汉子咳咳两声,张涛心下一喜,大叫一声:“太好了。”急忙驾船驶向众人。
原来那黑汉子并没有真正的死亡,方才那老渔民用“倒挂法”逼出了他体内积水,见那汉子兀是全无生机,便误以为那汉子已然丧命。然而他却不知,人在溺水后,水中有大量的泥沙、草类以及水藻一齐流入口鼻,这些浊物顺着口腔一直涌进气管与肺,加之水藻常年泡在水中,质地又黏,一旦进入人体体内,便即依附其中,自然难以排出。这才造成死亡的假象。
众人见张涛居然当真能教死人复生,一脸不可置信,不知是谁道了一句厉害。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拍手称奇,都来称赞张涛果然好本事。
张涛听了众人称赞,心下很是受用,忽见一银须老者,肩挎红木药箱,头戴普蓝鱼尾巾,身穿一领青色长袍,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满是精光。笑吟吟地拱手对少年道:“小兄弟你这法子,可是比我的医术还要高明呀!老朽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老朽姓詹,名景山。实不相瞒,老朽对小兄弟家传之法,佩服的紧。老朽欲与小兄弟结为忘年之交,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张涛急忙还礼,道:“老爷真是过奖了。小子姓张,单名一个涛。小子这一点点微末道行,何足道哉?”
忽听一人道:“哼,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江南一带只要我爹医术自认第二,只怕无人敢称第一。即使方才你不出声相救,我爹照样能救那汉子一命。”语气中对詹景山的医术什是引以为傲。
詹景山沉声道:“胡说,你知道什么?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人更是要虚怀若谷,万不可自以为是,否则吃亏的将来还是你自己,爹的话你要牢记在心,记住了吗?”
张涛见说话那人,约摸十八九岁模样,眉粗眼大,鼻梁高挺。着一袭银白色锦缎长袍,腰悬一柄青钢剑,足下一双云官靴。这少年正是詹景山之子詹怀远。詹怀远对老爹的教导只是随口敷衍几句,神色却是一脸不以为然。
詹景山转头笑着对张涛道:”犬子无礼,真是教小兄弟见笑了。对了,小兄弟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张涛道:“前几日我正自一人独行,忽见七八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赤脚走来,听其中一道,白河县有位姓毛的老爷突染怪病,听闻他为人乐善好施,时常在家门口煮着一大桶粥,专一救济那些生活窘迫或是落难之人。不仅如此,就连那座白河桥听说也是毛老爷一己之力筑成的。毛老爷之名,十里八乡可谓人人尽知。就连我家中的长辈也曾受过他的恩惠,小子听闻这位大善人身染怪病,正要前去为毛老爷祛除怪症。”
詹景山哈哈大笑,说道:“哎呀!那真是巧了,老朽此行也正是为这事而来。”
张涛大喜,说道:“那真是太好了,看来这毛老爷真当是善有善报,有你我二人出马,这毛老爷定然是要生龙活虎,长命百岁了。”
只听一旁詹怀远低声道:“大吹法螺。”
张涛也不在意,只浅浅的笑了笑。
詹景山暗自纳罕,寻思道:“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像是这世间根本没有疾病是他医治不了的?”
客船一路向北进发,太阳快要落山时,转过一座山坳,但见两岸高山耸立,怪石突兀,山上古木参天,乔松修竹,铺青叠翠。
又行四五里后,见一座花岗石砌的拱形长桥,自东向西,横插在两峰山腰之间。桥梁正中镌刻着“白河大桥”四个大字,白河大桥下方又几行铜铃大小的文字,这段文字记载了大桥从何时修起,修了多久以及耗费了多少银子,最主要的一句是,白河县子孙后代,永感毛戍鹏毛老爷造桥大恩。
张涛,詹氏父子到白河县时,天已全黑。三人赶了一天路,这时腹中正自饿火中烧。便自找了一家客栈,招呼着店伴上酒上菜。
詹景山所思一路,总是想不明白,张涛那家传救人的法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只见他举杯道:“今日能结识张兄弟,心下实感荣幸,尤其是张兄弟那救人的法子,更加是高明的很。老朽自问在医术的造诣,还是小有建树。哪知今日见张兄弟的技艺,才知什么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唉…惭愧的很那!冲着张兄弟如此神技,老朽无能如何也要敬你一杯。来,来,来。”
张涛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笑道:”詹大夫过奖了,小子可不会懂的什么医术,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而已,做不得数。说到医术还得是您老高明。”言罢一饮而尽。
詹景山哈哈大笑,说道:“老夫熟读医术,但像张兄弟这般救人的手法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道张兄弟使用的是个什么法子?”
张涛呵呵一笑道:“不过是江湖上术士的一些障眼法罢了,难登大雅之堂,怎敢在詹大夫面前卖弄?我瞧这红烧鱼口味不错,还有烤鸭,啧啧啧,简直是人间美味呀!快吃,快吃,不要光顾着说话呀!”言毕,大口大口朵颐起来。
詹怀远不屑道:“装模作样,不说便不说,谁稀罕。爹不要理他。是骡子是马明日见了毛老爷自然分晓。”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詹景山。詹景山本是想探寻张涛的口风,怎知他却只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据实相告。詹景山见状,心下越是起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窥得其中的奥秘。当下也不在相问,只说些毛老爷为人如何慷慨仗义如何造福一方如何救危扶困等等。说道老老爷身染怪病时,语气中满是悲苦与无奈。
正说间,忽听一人插口道:“这位老爷说的极是,白河县上至七老八十岁老者,下至三岁的孩童,只要是白河县人,那个不知毛老爷毛大善人的名讳?就连这家小店开张时那也是毛老爷出资相助。唉…可惜这么一位大善人,却要硬生生被不孝的儿子给气坏身子,真是造孽呀!“语气中充满无奈与惋惜。”
三人闻听此言,一脸惊疑之色,见说话这人约摸五十年纪,佝偻着背,额头上两条皱纹又长又深,好似田间的犁沟一般。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的。
詹怀远张涛俱是年少之人,对掌柜所言之事更是求知若渴,二人同声道:”掌柜的,快来坐。”
掌柜的朝三人作了一揖,吩咐店伴添一副酒筷,只见掌柜道咬牙道:“说起这毛老爷的这独子毛英仁,那可真是教人恚怒。这毛少爷好色成性,终日只会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欺辱人妻。县里不知有多少家黄花闺女、良家少妇尽皆被他糟蹋了个遍。上月初一,老莫家的闺女正是受了那畜生欺辱,岂料当天夜里那闺女径直投井自尽了。”
詹怀远听得一脸怒气。詹景山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张涛一拍桌子叫道:“岂有此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掌柜嘿嘿一笑,一脸讥讽道:“王法?毛少爷的话在本县就是王法。那毛公子早料到被欺辱的家属要去告官,知县老爷早就被收买了,不仅如此,整个白河县从县令至小吏,尽皆收了毛公子好处。只要有人来告毛公子的状,脚还未进入县衙大门,就被做公赶了出去。苦主也只得忍气吞声了,自认倒霉了。”
张涛怒道:“简直是无法无天,可恶,可恨。对了,那毛老爷知道么?”
掌柜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此事,毛老爷才教染上这“木僵症”。那老莫自从闺女投井后,先是去寻毛老爷诉苦,结果又是被毛少爷派人赶了出来,后来老莫又上了毛家几次,兀是被赶了出来。老莫无奈,便一纸诉状,将毛少爷告到了县里,结果县老爷没见着,反倒是教毛少爷得知此事,一怒之下竟派人打断了老莫一条腿,并威胁老莫如再敢胡言乱语,便要了他的老命。自此老莫便一直缩在家里养伤,上月十二,豫州发大水,来了一批逃难人。毛老爷听说此事后,命人一面送粮送银去接济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面为这些人收拾房屋住所。”
詹怀远赞道:“这毛老爷心肠真是好,慷慨仗义,不过毛少爷却是大混蛋。”
掌柜道:“那是当然,不过说起建造房屋一事,那也真是巧了,毛老爷所选地皮正好相距老莫家不远。这一日老莫正在家口门茕茕自伤时,忽听外面人声喧闹,铁器哐啷。老莫开门看时,见毛老爷正自指挥相亲们动土施工。老莫眼含热泪,拖着断腿,一步一挪,奔向毛老爷。扑地一下抱住毛老爷说双腿,诉说闺女如何被毛公子侵害,自己上门时又是如何被仆人阻挡,官府又是如何与毛少爷相互勾结,毛少爷又是如何派人打断了腿等等。正所谓知子莫若父,毛公子好色如命,无法无天,毛老爷如何又能不知?闻听老莫此言后,神色什为愧疚,一面好言安抚着,一面给予四五十两黄金,并且扬言定要打折毛少爷双腿,还老莫一个公道。气冲冲快步离去。大伙都知道毛老爷不仅为人乐善好施,但也是极其重信守义之人,他既当众说明要还老莫公道,那定是要严惩毛公子。谁知毛老爷这一去,不但没有为老莫讨回公道,反倒是害了一身怪病。”
张涛道:“这可真是奇了,毛老爷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染上这种怪病,那可真是巧了。”言外之意那是说恐怕这是毛老爷诡计,毕竟天下做父母的,对自己儿女疼爱尚且不及,又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而舍得伤害自己骨肉那?”
掌柜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摇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毛老爷本来是有二子的,这毛英仁乃是次子,长子毛英杰当年就是误伤一邋遢的乞丐,毛老爷不但没有姑息,反倒是亲自绑了儿子送上衙门。按说以毛老爷的家境以及声望,最多不过是送些银子与官府,上下打点一番。此事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毛大公子也完全不必流放。毛老爷却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便是对,错便是错。今日如不教他吃些苦头,来日他定然会更加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此乃人性使然,不可不知。后来大少爷便被流配辽东一代。这件事白河县可谓家喻户晓,人人皆称赞毛老爷,英明睿智,正直无私,见识非常。”
张涛笑道:“如此说来,这毛老爷这大善人可谓名副其实。不过他这病来的却是蹊跷的很。”
掌柜悻悻道:“听闻为毛老爷之所以害此怪症,全是毛少爷一手所为。”
三人面带疑惑,都觉掌柜的这话实在是不大可信。
只听詹景山郑重道:“掌柜的,话可不能乱说呀,除非你是亲眼所见。”
掌柜的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虽没亲眼所见,可是我那二叔却是亲眼见了,毛府里的马匹牛羊皆由我二叔负责饲养。听我二叔说,毛少爷当时正与一个叫范南飞的汉子饮酒作乐。这姓范的是“巨蟒帮”帮主,又称“碧眼虎”。毛老爷也正是着了这人的毒手
三人哦了一声,面上兀是一副疑惑之色。
掌柜的又道:“毛老爷怒气冲进毛少爷住所后,见毛少爷满面淫笑,左拥右抱,悠哉悠哉地喝着花酒。毛少爷对面陪坐一人,这人亦有二女服侍,一脸享受之色。此人正是范南飞。毛老爷喝一声道:“畜生,淫人妻女,又致人伤残,其行可鄙,其心歹毒,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老夫不打死你这畜生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