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口的说话声，沈从云也微微诧异，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陈厨娘被突然的说话声下了个哆嗦，她小心翼翼望向屋里，小声反问珍珠：“娘娘歇息了吗？”
“刚刚才用过晚膳。你是不是有事禀报，我进去向娘娘禀报一声……”
“不……不用。”陈厨娘连忙拉住珍珠转身想进屋的动作，有些难以启齿道，“我只是，只是……”
珍珠可没什么耐心，横眉冷对斥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你又觉得哪个人比较可疑了，想要来诬告人家？”
白天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个个都对陈厨娘的作为嗤之以鼻。
她本人也老脸羞臊，有些难以启齿道：“不是，白天的事情，只是个误会。”
“误会？夏竹妹子年纪轻，经不住吓唬。万一被你吓唬出什么毛病来，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说别人像下毒之人，也不看看你自己，你整日都在厨房里待着，可比人家夏竹嫌疑更大！”
陈厨娘脸色巨变，但很快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珍珠姑娘教训得是。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刚转身要走，珍珠又叫住她：“等一下。”
她身子明显抖了抖：“姑娘还有何吩咐？”
“你顺便把碗筷收回小厨房去。”珍珠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把碗筷全都放在她手中后，转身就回到了东暖阁。
吱呀。
珍珠一边关门，一边嘟囔道：“这陈姑姑，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以前脾气差，菜咸了不让说。现在倒好，白天冤枉人，晚上又来这儿不知道想干嘛。”
“她今天确实有些奇怪，她平日里也不像是个会咄咄逼人的。”琥珀挑着灯芯，火苗窜了窜。
沈从云总觉得这个陈厨娘有什么秘密，但她一时半会儿又抓不到重点。
她翻开了一本书，头也不抬的问：“咱们宫里一共有几个厨娘？”
“总共有六个人。其中，陈姑姑和今日跪在院子里的李嬷嬷是掌勺，其他四个都是打杂的宫女。”琥珀解释着，“娘娘，要不要把她们六人再叫过来？”
“不必了。我今天看她好像因为来葵水，肚子疼得厉害，脸色都苍白如纸。以后景元宫的宫人，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找你们俩请假。”
她话音刚落，珍珠和琥珀就对视一眼。
“怎么了？”沈从云疑惑的望着她们，“我说错了吗？”
“娘娘，您是不是忘了？您刚入宫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琥珀抿嘴一笑。
沈从云顿觉不妙，她没有接收原主的记忆，自然也就不知道原主也说过同样的话。
原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元宫上上下下所有人，好像都不怕她。就连她私底下在珍珠琥珀面前自称我，也没人说半句话。
就好像是，这样的日常已经维持了三年似的。
她轻咳一声：“近来，可能事务比较繁忙，忘了这茬。”
珍珠听完，点点头：“奴婢有时候也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反倒是琥珀若有所思，她比较聪慧，却也没猜对沈从云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的事儿。
只在心里默默想着，要将每日给沈从云炖一盅补脑汤的计划提上日程。
瞧瞧，她家娘娘自从上次落水后，整个人好像都……真是怪可怜的。
沈从云瞳孔微微一沉：“既然我以前就说过这些话，那为何我看她今日疼成那个样子，却还是坚持下厨了呢？”
如今才到三月，白日阳光温暖和煦，但水却还是冰冷的。照说，陈厨娘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坚持工作才对。
琥珀附和道：“确实有些奇怪。似谨公公今日说，景元宫上上下下所有的角落都搜过了，确实找不到包药粉的纸包。”
“对啊，后来奴婢还去监督所有宫女更换衣裳，确实没看见她们身上藏有东西。”珍珠挠头，“娘娘，您说，该不会是已经被烧了吧？”
烧了？
小厨房的灶台里，常年都是暖的。如果，那个下毒之人将纸包扔进灶台里，那确实找寻不到踪迹。
沈从云微微颔首：“那个陈姑姑有些问题。琥珀，你这两天盯着她，看看她平日都跟什么人接触。”
“是。”
然而，令沈从云没想到的是，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当夜，寿安宫。
烛火微微跳动，连带着铜镜里那张惨白的脸仿佛也跳动了几下。
秋霞耷拉着眼皮，手上捏紧着梳子，仔仔细细的给端坐在铜镜前的沈春晏梳头。
她给沈春晏梳了近四十年的头发，曾经乌黑亮丽的乌发，已经逐渐多了丝丝缕缕的银丝。
“秋霞，怎么了？”沈春晏阴沉的声音传来，“是又长白发了么？”
“奴婢这就剪掉。”秋霞拿起了金剪子，小心翼翼找到白头发的发根，尽量剪到最根部。
沈春晏好像已经习惯了，静默不语的盯着自己那张敷满了胡粉的脸。
“秋霞，哀家越看哀家这张脸，越觉得令人生厌。”沈春晏淡淡开口。
秋霞捏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顿，摇头说道：“太后娘娘别这么说，想当年，娘娘风华绝代。如今这宫里的年轻女子，若生在二十多年前，恐怕给您提鞋都不配。”
沈春晏明显对这样的夸赞很是受用，薄唇勾起弧度。
可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很快又恢复了平直的弧度：“可惜。先帝最爱雪肤花貌的美人。哀家始终……是比不上元妃那个贱人。”
她说着，苍老却锐利的眸子里，迸发出一丝阴狠。
“想必，元妃九泉之下有知，也会后悔当年做了狐媚，勾引了先帝爷吧。”秋霞搓了一张热帕子，轻轻擦掉了沈春晏脸上的胡粉。
伴随着胡粉一点一点擦掉，沈春晏那张明显比众人都略黑的老脸，就彻底露了出来。
透过那些岁月留下的皱纹，确实能看见她端庄秀丽的五官，却也无法忽视她那张黑红的肤色。
常年使用铅粉，明明才四十九岁，却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老十岁似的。
“元妃，本就该死。”沈春晏狞笑着，好像个夜叉现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