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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杨链枷卖马

“你两个在这里做甚哩?”李丹的话才落地,就听弄堂口有人断喝了声。

抬头看时,李严背着手站在巷口,身后跟着长随林子夫。小厮顺子正在后头指指戳戳地做鬼脸儿,大约意思是:三老爷生气,你们别招惹!

李丹躬身:“给三叔见礼,侄儿正要去还借来的书,碰上翠喜就一道说着话出来了。”

“婢子是奉了奶奶的话要去告诉门上,五郎忤逆了奶奶,因此要禁足五日。”

刚说可以出去了,怎么又禁足?李丹才晓得翠喜出来是为这个,不由偷偷做个鬼脸儿。

“哼!都不是省油的灯!”李严气呼呼地骂道。

“三叔这是怎么了?谁招您生气啦?”李丹见他乱骂一通有点儿莫名其妙。

李严鼓着腮帮子没回答,后头林子夫悄悄告诉:“我家老爷和二郎怄气哩。”说完示意翠喜行过礼赶紧离开。

“你闭嘴!”李严头也不回的吼,抬头看看李丹,意外发现他今日儒雅了许多,不由地叹息道:“三郎呀、三郎,你若平时多读书、勤好学,三叔何至于生这场气?”

他见李丹还在懵懂,便摇摇手:“罢了、罢了,你且去做正经事,我换身衫子还得去前厅陪客人用饭!”说完叹着气拐进自家门前巷道里。

顺子经过李丹身边时轻声在他耳边打小报告:“大老爷当着县尊的面要老爷把二郎过继长房,老爷没法回绝,正生闷气!”说完加快步伐,小跑着追李严去了。

“嘿,二郎过继给长房?怪不得那李靳近来这么副做派!

以前他事事处处都要和我较个高下,还以为他改性子了,看来是有此等好事在前,所以这小子刻意收敛,是要在大伯父面前表现自己。”李丹笑笑摇头自言自语。

他不是有意针对二郎,而是觉得他为人有些虚伪和功利,兄弟里面有这样个人不奇怪,手指张开也不一般长短嘛。

李丹出门走到街上,左顾右看。过两条街,渐渐走进了市集,忽地他伸手拍拍个正抬头看人耍幡,十七、八岁膀大腰圆的青年:“顾大,可知杨小乙在哪里?”

顾大正看得精彩,被人打扰马上立起粗眉,回头见是他,笑道:“三郎呵,你要找杨乙?他该在马市后街那里。”

“去那里做什么,他又不是牙子(中介的古称)?”李丹皱眉。

“现在是了。”顾大咧开嘴笑道:“来了个北地的汉子要卖马。三郎你知道官军在仙霞岭那边剿匪,如今马匹的市价可不低,所以小乙自告奋勇要做他这笔生意。”

李丹暗自摇头,这杨小乙以前偷鸡摸狗地,跟了自己后不敢了,平日也没什么正经事做便在市集这里帮闲。

不过他哪里卖过马?没的倒让人坑了。想到这里李丹不放心,拍拍顾大肩膀,赶紧往马市大步走来。

离着老远,马市特有的味道已经飘进鼻孔,同时听到鼎沸的人声。

再走没几步,就瞧见有群人围在一起,有几个声音正在争论,其中一个便是杨乙。

“照你这么说,这马只配拉车、耕地,和那驴子没啥两样?简直放屁!”

“诶,小乙哥,别骂人嘛!你看你,不懂行还非要替人出头,这行是这么好混的?说实话我李彪干了八年什么马没见过?

这马,看这块头、这骨架,拉上六、七百斤都行得稳当,确是好马,所以咱才给十五两的价。

可你要非说它是战马,做价五十两?啧啧,这也太离谱了!让这里同行看看,我说的在不在理!”

李丹翻个白眼,这怎么还都是熟人呐!杨乙不用说了,李彪是自己本家同族,辈份上说比李丹还低一辈。

他走到圈外抬头往里瞧,眼前忽地一亮,暗叫声:“好马!”拨开众人到前面,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见他进来都停住了。

杨乙抱拳叫道:“丹哥儿可来了,你见识广,快来帮我评评理!”

杨彪也拱手带笑:“哟,三叔今儿怎么有空来马市玩?可是想寻匹脚力代步?”

李丹没理杨彪,只将书塞到杨乙手里,说:“拿好别丢了。”然后径直走过去看那匹马。

这是匹红鬃枣骝马,额头到鼻梁处及四足腕蹄皆白,背上备着鞍韂,革带辔头铁马镫。但不知为何眼里没神,垂首萎靡,见他过来摩挲甚至动都不曾动下。

“这马的主人呢?”李丹问。

“在那。”小乙用手一指,李丹这才注意到在马身后的草堆里半躺着个家伙,正鼾声如雷。

什么样的人在别人买卖自己马匹的时候还能安心睡大觉?李丹有些错愕,看看人,又回头看看马。

这个时代里,有这样匹马,堪比后世拥有一辆劳斯莱斯。

只可惜在这河网密布的南方偏远小县城里,马价甚至不如一条好船,再遇上不识货的乡野村夫,竟认为这身长过丈的大个头乃是拉车的挽马。

李丹歪头观察这人,见他身着蓝布箭袖直缀,脚上一双云头牛皮靴全是刮痕,显然是赶路时被高草、灌木所伤,连幞头下的布巾也被刮成了布条,可见行路时的狼狈。

怀里抱着一柄伤痕累累的长柄铜头链枷,腰里还挂口木鞘燕翎刀。

本朝法度,偕行武器者需有官府开局的路引行照,否则途中卫所可以扣留拘禁。这人光天化日下携有武器还敢睡觉,一来肯定有真本事,二来说明他大概有些来头。

“喂,兄弟,别睡了,李三郎来看你的马哩!”

李彪自作聪明地上前踢了那人的靴底一脚,不料那人鼾声骤停,突地翻身而起,挺着那链枷大喝道:

“哪个泼贼敢动你爷爷?”李丹侧身让过,唬得李彪立时“妈哟”声躲到李丹身后去了。

“杨大哥且慢!这位便是我说过的李三郎,他先父是原东昌府的知府。他来看你这匹马的!”杨乙在后面高叫。

李丹这才知道此人也姓杨,心想小乙大概就是因同姓和他攀上,赢得了对方信任的吧?

“哦?”那人这才注意地看看眼前这个儒生打扮的少年,察觉到自己的枷链都快杵到人家胸前了,赶紧收回,抱拳道:

“鲁莽之人,山东杨大意有礼,懵懂之间差点冲撞,请公子莫怪!”

杨大意?李丹听这名字就笑了:“是我等打搅兄台休息,何怪罪之有?”说完指指那匹马:

“我来找小乙哥有事,被你这马儿吸引了。不知兄台为何要卖马,留着它代步不好吗?”

“呃,你说甚?俺没听懂。”杨大意这一说,李丹立即明白过来,马上换了山东腔的官话又说一遍。

“唉,好好的马儿谁愿卖?”杨大意苦笑:“俺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嘛。路遇湖匪迷失方向走错了路,在那沟汊湖泽间转了半个多月,又被若干小贼偷了身上银两。

这趟差出得实在晦气!如今若不卖马,俺连饭钱也无一个,想回北地去只怕此生都不要指望了!”

听他的话李丹觉得甚有故事,又看此人豪爽便起了结交之心,道:“杨大哥是出公差?那这马更卖不得了,不然将来上官面前你怎好回话?”

那杨大意呵呵地笑笑,想起来说:“方才听小乙说,贵府曾是东昌知府?”

“哦,家父生前在彼处做官,十年前旧河(黄河故道)泛滥,家父治理大堤时不慎落水故去了。”

“诶呀!”杨大意铜铃般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莫不是李文成老爷罢?”

“正是家父。尊驾也知道?”

“半个山东都知道哇!”杨大意赶紧躬身:“在下是高唐州人,那年十四岁,李老爷出事那天随俺爹也在工地上。

后来听说皇上还给了夫人诰封?噫,俺爹还说来,一个南人千里迢迢来山东做官,结果我们没保住,对不住人家妻儿老小。

没想到今日得见李老爷后人。请公子站好,我代家乡父老向李老爷一拜!”说完便深深拜下去。

李丹没想到这看上去个粗鲁人竟如此知礼有节。因他是拜自己父亲,做儿子的代父受拜当然不能躲避,只好站在那里规规矩矩受了他一拜。

之后便拉起他道:“这样说来兄长受了很多罪,定是饿坏了。走、走,日头已高,我请兄吃几杯水酒解乏。”

杨大意本来还想推托,甫一张口,那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李丹哈哈大笑,拉起他边走,杨大意只得尴尬地笑笑请他稍待,转身从草堆里摸出只蜡染花布的包袱来挑在枷链上。

李丹叫声小乙哥:“你拿好书,跑去宏升的酒铺里,速叫他备下些酒肉,说我马上便到。”然后回身叫杨彪把马牵了跟在后面。

“三叔,那这买卖……?”杨彪低声问。

“这马你真识得?”李丹笑问,杨彪不敢瞒他咧咧嘴。李丹看了眼身后的杨大意,说:

“此马出自西番,乃唐时吐谷浑王所养军马之后裔,前宋后称为河曲马。力大、耐久,可长途跋涉。

一等马冲锋陷阵摧锋折锐,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昔年秦叔宝所卖的便是;

二等马疾行三百里不冒汗,旁若无事;

三等马擅挽行,一马可拉千五百斤不在话下。

这匹枣骝儿,便是那一等中的,便是要七、八十两也值。所以放手罢,它不是你能收的货。”

这么一说杨彪便死心了,他自己相马的本事本来就是半瓶子没底气,刚才在小乙面前还敢拿大,到了李丹这里一捅就露相了。

本朝因九边常年对鞑靼作战故而缺马,尤其在南方。

南方马儿耐力好能走陡峭山路,如两广、云南的马匹,但一个是产量不多、流通到本地的很少,一个是个头都不大负重有限。

寻常时节一匹马也就是十几两银子,但你个普通的马牙子牵匹千里驹到处乱晃,那就和手里托个金元宝出门没两样,纯粹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他扭脸瞅瞅慢吞吞跟在身后的这匹马:“三叔,这牲口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匹一等的好马,兴许吃饱草料能好些?”

话才说完,迎面来辆马车,看上去大概是哪家的管事出来办采买的。

这枣骝儿见了忽然挺胸抬蹄,昂首扬鬃“唏溜溜”声,吓得对面那马惊恐万状,连连甩首后退,马夫赶紧跳下车紧紧拉住辔头,吃惊地看向这边,一面将车子避往路边。

李彪也给吓一大跳,差点松开手蹿进旁边店铺里去。后面的杨大意哈哈大笑,上前接住缰绳道:“没想到三郎年纪轻轻却如此知马!”

“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我也是头回这样近见到河曲马,且还是这么好的一匹!”李丹说完,推了把杨彪:“你去,叫那顾大来!”

顾大是最早跟李丹的兄弟之一,现在被分配了负责在这市集上镇场子,手下带着十来个兄弟。

他这人豹头环眼,须发都扎煞着,看上去很凶(实际也很敢拼命),但李丹知道此人最讲义气,是个可信用之人。

他听见李三郎找,连忙跑过来抱拳道:“三郎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大郎,这是我朋友杨大哥,他从北地来,我正要好好款待一番。

不过手头还有急事要办,你先带他去混堂(公共浴室)好好洗洗、用些浆水点心,再到老纪的成衣店给他里外都换成新的。

未时整带他到宏升那里一起吃酒,可记得了?”说着摸出张银票递过去。

顾大显然不是头回为他办事,不客气地接过去,又拱手道:“三郎,杨大哥带着兵器在街上走动多有不便,少不得被做公的问来问去,甚是麻烦。

不如找个地方顺便安置下,然后我再带他去洗浴,你看如何?”

李丹一想也好,便点头说:“那就安置在仁里客栈罢。”转过头问李彪:“那客栈的韩安你可认得?”

“赛魁星嘛,谁人不知?”李彪诡异地笑答:“便是不识他,也需识得他浑家。”

顾大嗽了声,李丹不做理会,继续说:“你牵了马、带上杨大哥的兵器去,请韩师父看看这马,劳他费心照料,食材、汤药都包在我身上!”

李彪应了声,接下兵器牵着枣骝儿走了。李丹便和杨大意、顾大说好过后在酒楼见。

杨大意先还嘀咕去洗澡、买成衣,肚子不知还要叫多久。

见他分派得井井有条,那俩人也都恭恭敬敬地,不禁十分诧异。暗地咂舌,想真不愧是知府的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手段。

因此也就忍下想吃的念头,拱手道了谢,先跟着顾大往混堂去。

李丹注意到他依然背着那包袱,心想里面不知是什么,他竟宁愿盘缠被盗也要看顾好包袱,或许这便是他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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