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冷,不比北地的寒冷,这种冷是直击灵魂,便是杨璥那方寸神识也结了冰,变得十分迟钝。沉睡中的蚁后,本能似的卷起口器,杨璥左眼一阵刺痛,鲜血直流。
阴风鬼嚎,阴鱼此刻却兴奋异常,大量阴灵向杨璥涌来。杨璥此刻头皮发麻,实在是眼前的景象让他都感到害怕。
弱水?谁他大爷的说这是弱水。这就不是弱水!数不尽的厉鬼向杨璥游过来,杨璥看的真切,还有三只红衣,直勾勾的瞅着他,缓慢浮游过来。
杨璥想都没想,张口吐出鼎阳珠,瞬间变成头颅大小,杨璥掌在手中,漆黑的‘弱水’中,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三只红衣已然飘游的远远的。
破水而出,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白芷君看着杨璥手中的鼎阳珠,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那是,那是鼎阳珠,哈哈,杨璥鼎阳珠竟然在你手里!妙啊,人尽堂丢失了鼎阳珠,悬赏三次天级令,你可真让人惊喜啊!”
听罢远处范雨遥的话,杨璥向白芷君看去。白芷君说道“你怕了?”
“天级令是什么意思?”
白芷君不屑的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天下第二杀手组织,天级令可以是追杀令,也可以是保命符,如果你把鼎阳珠上交人尽堂,可以换取三次超凡境出手的机会,也就可以帮你做三件事。”
“超凡境?那可是圣人之下最强者了。”杨璥皱着眉头,知道他有鼎阳珠的人不多,他一般都是含在嘴里的,今天拿出来,就有人认出来了,麻烦了。
白芷君活动了下筋骨,“不用怕,人尽堂内部如今怕是乱成一锅粥,上次你那位朋友,叶二公子解决了一批人,想来很长一段时间顾不上这件地宝了,毕竟使用他的条件确实比较苛刻”,白芷君乜了一眼杨璥,说道“况且,这如今世上的雏也没那么多。”
杨璥听出白芷君的调笑,问道“我真是好奇,你是什么人了?”
“不急,这才不过一年半,还有九年,你会知道的。”白芷君从纳戒拿出一把肘长短刀,阳光下泛着紫光,甚是好看。
“那水神盂里装的不是弱水,不过是些鬼物罢了?”杨璥大声提醒到。
白芷君回过头来,看着远处的水潭,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就应该想到了,弱水无力,如果能盛?需得佛家净水瓶才能将弱水吸纳其中。”
“姓范的,你身上有样东西,味道我很熟悉,来,我陪你好好耍耍。”白芷君的短刀携带紫色电弧,哔哩啪啦作响。
范雨遥看着攻打而来的白芷君,收起了水神盂,一杆黝黑大旗握在手中,迎风招展,杨璥闭着左眼,那大旗中冲出了数不尽的鬼魂,张牙舞爪的向白芷君冲去。
曾记帝王柔情,取骨向卿明证,今生鸳鸯戏水,不羡虚渺天仙。
都道神鬼殊途,谁言路艰任重,劈开九州幽冥,黄泉旌旗蔽空。
刀是帝骨刀,旗是鬼王旗。每一次挥刀,都是难写的情字,每摇一次旗,便是数不尽的罪孽。
此刻战场算是拉开了,白常酒和老褚联手正和许世墨等人打的正酣,袁长安和秦棠带着两营人马已经退至树林外,冯天义的甲字营竟可以在右翼抵挡住了白甲军的攻势,此刻还略显上风,杨璥本能觉得不对劲,非是他不信冯天义的指挥能力,甲字营虽然是几个营实力最强的,和上次在葫芦口的时候,他就见识过白甲军的实力了,如今这些白甲军实力分明比以前差了许多。
是把一部分高阶战力留在潥阳城吗?杨璥一边命令沙蚁向外扩张,希望将面积辐射更远,一边向老褚那边汇合。
三十里地。这里大是沙蚁的极限了,此地沙蚁数量不是很多,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让杨璥已经感到吃力了。
两个时辰已过,可远观潥阳城烟火燎燎,已方战斗已是持续低迷,剩下一个时辰怕是拖不起了,当下之局,庚安军想要抽身也是万难。
一棍搅得翻云覆,一刀砍的风雨惊。杨璥和老褚一人一招,战的对面的白甲老将堪堪抵挡。“你们,你们二人如此下作,岂称君子?”
听到对面老者话语,怕是杨璥二人打的急了,杨璥嘿嘿一笑,这老头有趣的紧,都打到这个份了,指不定哪一刻就莫名人头落地了,谁还在乎狗屁君子之约。“好叫前辈知道,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外人说我是个泼皮无赖呢!”
老将明显迟钝了一下,老褚急忙催刀,老将急力抵挡。大抵不相信杨璥就这样承认自己不是君子,竟然忘了还嘴,手中大槊上下翻转不似刚才沉稳有力。嗯?杨璥与老褚互看一眼,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老将实力也不过入灵初期,年纪刚才老褚问过,已是古稀的年纪了,凡人中已是高寿,可对修真之人,这等年纪算不得什么。但是一个人根骨天资天定,后期努力与资源亦是重重之重,所谓富贵险中求,那缥缈的破镜机缘,若无一番折腾,怕是一辈子困守于此。譬如杨璥这般的,虽说年幼就漂泊在外,但架不住有一个好师父,修行资源,对敌的经验,杨璥可是一样没有落下。他这样的,在修真界也算的上是顶好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类似白甲老将这样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资源就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家子弟用一部分,有名无名的道口用一部分,兆亿不能修行凡人机缘巧合用一部分,留给老将这样的无权势的军旅之人又能有多少呢?
打熬筋骨淬体,静心凝气,这已是大多数人的终点,离合离合,不仅是生死之间的悲欢离合,也是普通人和修真者的离合,至于通幽之后的几个大境界,更是玄而又玄,杨璥也很向往啊。
杨璥和老褚年纪加起来还没老将大,人家自然是身经百战,二人不敢托大,刀棍催的虽急,但脚下可不含糊,随时准备抹油。
“都督,只怕是得撤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再打下去毫无意义。”
杨璥点点头,一拳伸出,五指张开。难为小旗官眼睛尖,身后扯出红色大旗,连展三次,退兵。
许世墨一眼瞅到,冷笑一声。伸出右手,随即成拳,和杨璥遥遥相对。
沙州方向,尘烟弥漫,看着地上跳动的小石子,杨璥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粗略看去,一千多的重骑重甲如同黑云压城,只是一个照面,便直插后尾的庚辛二营。
什么叫碾压,什么叫摧枯拉朽。重甲进场的那一刻,庚安军和白甲军就已经分出了胜负。段斐怒吼“别怕,别退,给我围死!”
重甲的这次冲阵很有意思,一次直插,复而转分两路,超左右再次穿插。须臾便将庚安军分成三块。而紧接着其余白甲军便见缝插针,顺着缝隙鱼贯而入。一时间看去,战场到处都是白甲军的人。
杨璥没有看明白,但也深知,再这样下去,庚安军真的要拖死在这了。
白甲老将一个大翻身,杨璥顿觉一股大力席卷而来,而老褚也是反应迅速,一把拽开杨璥,杨璥好似水中浮萍,远远抛开。
“都督速去,如今脱身已是妄言,当下白甲军欲要全歼庚安军,我军上下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杨璥借势远离,听着老褚之言,心中突生悲凉。眼看要到中心处了,重甲阵中翻出两人,直奔杨璥而来。呵,还真是一环套一环,杨璥压力倍增,脑海突然想到三公子当初说的话,只是领兵上任而已,不必劳心费神。真是信了三公子的邪。
妙啊!许世墨这一手后发制人,把庚安军钉在了潥阳城外。杨璥从来没有轻视任何一个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差距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够抹平的,他本就不是什么打仗的料子,在他看来,出潥阳,西进西沙,辗转北地,一路上都是小打小闹,不管再难,身边都有援军,所以杨璥心中有底气。
现在不一样了,所有人都扯在潥阳城里,而白甲军这一千重甲即便全都没在这,那庚安军必然付出极大代价。
况且,许世墨还有没有后手?
杨璥想到此节,心中突生无力之感。个体实力强横又能怎样,便是千人敌,万人敌,他手中有天字符箓,可许世墨,范雨遥这样的人手里难道没有几件重宝?
虽说白甲重骑有点麻烦,可缺点也很明显,防御虽强,但灵活不足,此地狭窄,马匹活动受限,也只是第一次冲阵效果显著。
至于装备,当初去北地的时候,整体都更新了一轮,防御方面比不过重甲,难道还比不过白甲步军。如此只要能缠住这一千重甲,其余的倒也能撑一撑,只盼许世墨别再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了。
又是半步?杨璥刚对上重甲二人,便又被震出,不对劲啊,如今半步通幽这么随便吗,还真是看得起他啊!
二人将重甲收入纳戒中,一人三四十岁书生模样,另一人是个体型魁梧的大汉,杨璥确是认得,当初救杨帘巧的时候,和张九道人是一路的,名字他不记得了。
杨璥不敢托大,没有直接召唤白猴子,直接附灵在身,一把长剑背后突袭,杨璥本能身体虚化,«乾镶术»应念而动。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长剑穿胸而过,而那漏出的大窟窿让对方一脸错愕。杨璥龇着大白牙,拍了拍慢慢修复的胸膛,许是幼时遭遇,他喜欢那种拳拳到肉的感觉,这或许都成为一种本能,故修行«乾决»以来,诸多术法他都未曾用过,即便是«乾决»内的卦衍,他也是搭配着符箓使用的。不过和古嗔打过一架后,他愈发觉得,体修一道以他目前的情况不能极尽,远不如灵修一途灵活多变,也更能应付接下来的许多局势。
大汉握住长剑,当下掐决再次祭出,幻化数十把,直冲杨璥。
四方游步轻转,全力催动«乾清行»,加上黄阶的风行符,多过数柄长剑,杨璥闪身来到大汉面前,一拳轰出,大汉举手格挡,山河策处,大汉脚下生出一个巨坑。
乾生兑,二象生和。
杨璥掐决,大汉周遭水汽凝聚,眨眼便向四周扩散,前后几个呼吸,大汉周围便形成一个小型湖泊,杨璥跳将出来,大汉越出水面一刻,水中化出一只大鱼将其吞入,再次压入水中,巽字,大风歌。
杨璥总计掐出坤,乾,兑,巽四中大势决,坤字起势,兑字注形,乾字凝势,巽字造势。此刻的大汉已被寒冰包裹,和寒冰覆不同,后者是瞬间成冰势,所用灵力巨大,和炎界搭配更适用于大面积的藏匿行迹,且后续难以长时间为继。但前者不一样,«卦衍»是乾三篇锻意,所消耗的便是精神力,所消耗的灵力全是自然中来,且乾兑大势不散,便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其中。
乾生兑本就是一个小困阵。此刻若非外部以强力破之,只有内部与杨璥相耗。
这是杨璥第一次如此运行«卦衍»,到底效果如果,刚好用来试刀。
早早躲开的书生冷眼瞧着,看样子并不想搭救。他是见过杨璥使天字符箓的,莫不是在担忧此事?想到这,杨璥便大方的在手中展开天字符箓,在书生面前吹了吹,然后又收起来。那书生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咔嚓几声,寒冰包裹的大汉周身,裂开好几处缝隙,下一刻卷携浓厚灵力破冰而出。杨璥一时心惊,左肩处裂开一道细不可查的缝隙,这是剑气吗!好快!
好在杨璥一直运转«乾镶术»,销骨之痛,让杨璥冷汗直流。
遨游太虚梦繁华,一尺清气称三两。
二两妖魔不近身,一两留作是禅心。
乾一篇锻气,将周身化作清气三两,一瞬间闭失五感,二两游走周身,如同丝线缝补,拉扯血肉,一两驻守灵台,所谓太虚虚妄,破灭之时回归现实,所承受的疼痛自然是数倍加注己身。锻气?杨璥认为是断气才是。
大汉大口呼吸,拍了拍身上的碎冰碴子,遥遥轻点,冰中长剑浮于身前。
双方士兵都很聪明,早早远离了这三个大佬。大汉开口说道:“杨璥,看来传言还是不实啊,你的实力远不如此吧,听说你还一张天字符箓作为依仗,此刻怎么不用呢?”
杨璥借机恢复伤势,“阁下何故此问,以你的本事还不至于动用天字符箓,不知怎么称呼?”
“剑院弟子,虎从云,张师叔曾在你手中的符箓吃过亏,所以想见识一下。”
“后面那位呢,也是剑院的吗?刚才他可是冷眼旁观,丝毫不顾你的安危啊。”
虎从云转头看了一眼,“他是我师弟林三,我打斗的时候不太喜欢旁人插手。”
“那,再来!”杨璥活动着手腕,刚才那捋剑气很凌厉,但勉强能够在试几回,正好拿来练练乾镶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