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都督？要不上去干他一票？”

杨璥扔掉手中熏肉，回头看着说话的袁长安，说道“去，你带戊字营先上，我给你殿后。”

袁长安悻悻一笑，“嘿嘿，随便说说，都督还当真了。”

“你啊，虽说对方人不多，但穿的镇北抚司的衣服，背后有曹安在，咱们还是别触那个霉头。”杨璥一边说，一边打马返回。

南北抚司，再加上那神秘的秘枢司，都是云阳的密探机构，只不过南北抚司摆在明面上，监管整个云阳国，从朝堂到山野，人数众多，门槛最低都是离合境初期，实力强劲。至于秘枢司，针对的更多是修真者，同时也有监管南北抚司的权利。

这两处机构与冷月稍有不同，冷月只有一处密探机构，那就是千机，千机人数众多，他们的选人标准能力优先，并不管实力强弱，所以即便是街边的无赖，或许就是因天赋异禀而被选中的千机一员。

再说了，杨璥他们本来就是后方藏匿，正面战场还轮不到他们，若是此刻打斗起来，北地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把他们抛弃，那真是咎由自取了。

大雪纷飞，远处瞧着，一穿着道袍的小道士极速跑来，杨璥感觉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秦棠上前说道“都督，是鬼魂。”

“嘶，在哪，你看得见？”

“我天生阴眼，自小没少和这玩意接触，小时候没少受其累。”

杨璥盯着秦棠的眼睛，感觉和其他人没有分别。“鬼长什么样子，你不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他们和人一样，四处游走，晚上最多，白天相对要少许多，能在白天游荡的鬼，实力自然不弱。”秦棠一边说话，一边盯着眼前，握着缰绳的双手轻微颤抖。

“秦棠，没事吧？”杨璥也看出秦棠的状态不好，很是恐惧，但他除了心底有种压抑的感觉，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模糊的感觉有一股能量缓缓袭来。

“鬼气燎燎，大白天能够在外面活动的，鬼阶怕是不低。”秦棠慢慢低下了头，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

眉心处的蚁后翻了翻臃肿的身子，贪婪的吮吸着阴阳灵力，乜着眼睛看着鬼气方向，口中吐出阴气来，直接透过眉心，渗透皮肤，将杨璥左眼包裹，杨璥感到巨大的刺痛，紧咬牙关，刚想质问蚁后，耳边传来惊呼“公子，你的眼睛流血了。”

杨璥顾不上小六，试着睁开眼睛，突然感觉世界陷入一片灰暗，眼前有一个黑色影子漂浮在空中，离自己不过百步远，一身大红色的纱衣，绣着凤凰的绣花红鞋，处处透着诡异，那双眸子盯得杨璥心里直发毛。

“天道长渺渺，鬼道长戚戚，人道三千寻，自是常乐矣。天道贵自生，鬼道常自凶，太上清净爽，唯叹道阻长，幽罗都北府，中有鬼万千，三一镇天门，以首束阎罗。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那小道士口中吟诵，一口桃木剑甩出，金光大作，直戳那女鬼心口，女鬼吐出一口黑气，包裹木剑，道士迅速又扔出一块太极盘来，照在那女鬼上方滴溜溜打转，阴阳两鱼在盘内转动，射出五色华光。女鬼浑身黑烟直冒，慌乱四处直撞，杨璥算是理解了鬼哭狼嚎，那声音直击人的天灵盖。

一口刻着八卦图案的黄色葫芦寄出，那女鬼如同水一样被吸入葫芦里。杨璥慢慢睁开了眼睛，还是不断有鲜血流出，小六上前，拿出帕子轻轻给杨璥擦拭，满眼心疼。

那小道士走上前来，看着杨璥的红色双眼，惊叹不已“兄台，强开天眼的滋味不好受吧？”

杨璥缓缓闭上了眼睛，蚁后休眠，不在回复他。杨璥眼睛疼的厉害，开口说道“道友，请问何为天眼？”

小道士收好葫芦，整理好衣衫，抬头看了一眼杨璥，思索后说道“佛家言五眼六通：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但我们道家不同，所谓天眼，我们称通感，这是一种神通，不过本质上和天眼一样……”

一只烟花远远天空爆开，小道士回头望去，“兄台，今日我宗门大比，不与你多说了，后会有期。”说罢，快步离开。

古嗔骑着獒兽赶来，一见杨璥眼角血迹，问道“我看刚才玄清观的小道士过去，怎么，你们起冲突了？”

杨璥摇摇头，“刚才那小道士收了一只女鬼，聊了两句，他们今日宗门大比，故而离去，那道士说我开了天眼，我想去问个明白，不知古兄可有什么办法带我进宗？”

“哈，我以为什么事呢，玄清观与我古家修好，他们大比本也请了我们，只不过我不感兴趣，杨兄既有兴趣，那就一同前去。”

“甚好”。

说来奇怪，杨璥即便闭着眼睛，周围一切依旧感觉的到，每一个人，每只獒兽，每颗树木，他都感觉的到，但是他们都只有轮廓，没有色彩，灰蒙蒙的，偶尔有一两只孤魂野鬼飘过，他才感受到那蓝色的光彩。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或感受。

“鬼啊，我了解的一般吧，毕竟以前老在玄清观玩耍，如今有个七八年没去过了。鬼就是一种灵体，亦或是一种能量的体现。人有三魂七魄，道家说的三魂为天地人三魂，人魂也称命魂，至于七魄，为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人死后七魄散尽，天地二魂离体，人魂苟且，我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就是人魂耗尽了最后能量。到了头七那天，天地二魂游荡人间，最后回归，了却执念，地魂能量耗尽，此刻只留天魂，天魂懵懂，最终游荡，通过城隍庙入口，进入鬼界，转世轮回，或被无常使接引，从鬼门入鬼界。总之，这世上十之八九的鬼都不会伤人，或者是他们没有了伤人的能力，只有那些鬼修，才会利用鬼魂伤人。所以不必担忧。”古嗔听到杨璥问鬼魂之事，便把知道的都讲了出来，“杨兄，你真看到了鬼啦？”

“嗯，一只红衣女鬼。”

“漂亮吗？”

杨璥闭着眼睛望向古嗔，二人哈哈一笑。

天地玄门无极生，除魔天地寰宇清。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万年前创建玄清观的祖师名为付云生，曾是清源道宗的除名弟子，原因不得而知，但是机缘巧合，超凡入圣，以一己之力横压三大道门与当世众多天才，自是一段传奇，传承至今掌门已是百代，有两位圣人坐镇，底蕴深厚，至今风头正盛。

便是根源纯正的三大道门也不得不忌惮。

玄清观坐落在一座惊霆山上。寒酸。杨璥见到玄清观的山门第一感觉就是寒酸，木质的大门，立在山底，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玄清观三个大字，上面早已被绿色苔藓布满，还有爬山虎，攀藤等植物将其缠裹。

到了地方，杨璥的眼睛算是好了，已经可以睁眼视物。“啊，这……”

看着欲言又止的杨璥，古嗔嘿嘿一笑。“古霆山很大的，连绵数百万里，有七山十二峰，当然了，至于眼前的山门识破旧了点，可这是云生老祖亲自提写的，说是精神寄托也好，说是怀念也罢，总之，这座山门一直立在这。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它立在这，你看看有谁来敢找他的不痛快。”

众人走过破旧山门，眼前是宽阔的玉石台阶。一个道士揪着另一个道士的衣领远远从台阶快速而下，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面前。古嗔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的作揖道：“莲花师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大道士放下小道士，笑道“好啊，古师弟，我们已有三四年未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啊。”

“承蒙师兄挂念，百家宫值守因魔族提前回来了，家中事务繁忙，故而没有及时来山门拜见各位前辈和诸位师兄师姐，万望海涵。”

小道士手脚忙乱的指着自己嘴巴，却又说不出话来。

古嗔讶然，“莲花师兄，莲子师弟这是？”

莲花对着莲子道士的脖子就是一巴掌，打的莲子直捂脖子，疼的龇牙咧嘴的。“去年大比他得了第一，师父点了他巡游者，他借口破境，拖了一年，今年借着魔族，又拖了半年，再耽搁下去，进度比起其他宗门又要推迟不少，这才着急送他出去。”

“啊，是吗？那真是恭喜师弟了，只是匆忙，身边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枚纳戒师弟收着吧。”古嗔边说，便将手上纳戒递了出去。

小道士喜笑颜开，伸手接过来，连连竖起大拇指。莲花开口说道“谢过古师弟了，这家伙话太多了，所以封了他的声穴，这些人是古师弟的朋友？”

古嗔点头。“对，玄观之威，他们也想见识一二。”

“那就快些上去吧，大比马上开始了。”说罢，便揪着莲子的衣领快速跑走。

杨璥说道“这二位都是入灵境吧？敢问巡游者是？”

“杨兄好眼力，莲花师兄已是入灵后期，莲子师弟怕已经是中期了。巡游者么，杨兄应该知道天下行走吧？”

杨璥点点头，古嗔邀杨璥边走边说，“一个道理，叫法不同而已，行走天下，开阔眼界，最重要的是拜山门。天下三线宗门七十二，二线宗门三十七家，一线宗门十二家，大宗门五家，都是要一一拜到的。”古嗔顿了顿，说道“杨兄知道这些山门拜完了意味着什么吗？”

杨璥缓缓摇头。

“意味着巡游者可以接手宗门，成为宗主了。”

杨璥赫然。“如此说来，巡游者就是掌门继承人？”

“杨兄可以这样理解，但各宗门情况不同，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一个宗门有可能派出数位或数十位巡游者，以防万一，而玄清观共计十九人，也就是各山各峰各派一人，莲子师弟就是离玄山的巡游者。”

古嗔说话时，众人已走到玉石台阶最后几阶，杨璥低头看着玉石，阴阳鱼异动，灵力缓慢集结不少，若非仔细体会，还真发现不了。

古嗔也不说话，看着杨璥，过一会问道“怎样，看出来了？”

杨璥摇摇头，“这玉石有聚灵的作用吗？”

“哈，还真发现了，这玉石下面有一条上品的灵脉，平时这玉阶上修行的人还挺多的，不过最近大比，自然都跑去看热闹了。”

杨璥了然。众人加快步伐，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内有别致。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众人将獒兽托付观门弟子，便向演武场去。

演武场确实很大，容纳数万人不成问题，一共分五个区域，呈圆环布局。也就是站在外围，下方五个区域的比试情况都可以看到，当然，这就比较考验观战者的眼力了。

“青龙武场你们不要过去，那里主要是青鸾七峰的弟子，脾气不太好，其他武场你们可以随意观赏，杨璥，我带你去白虎武场见观主。”

“观主也在？”杨璥有点惊讶，听说这种级别的人物一般都不露面呢。

“老观主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哪人多他往哪凑，挺好说话的。”古嗔交代好众人，便拉着杨璥往白虎武场走。

秦棠站了出来，对着杨璥说道：“都督，有一件事烦请都督。”

杨璥回过头，看见一脸严肃的秦棠。“还请都督替我打问，有没有什么法子把我这鬼眼给封住。”

杨璥回道：“你想好了，天生的天眼，也算是你的能力，若是以后有什么法子能修行，那自然是……”

杨璥看着秦棠红了的眼眶，听秦棠说道：“都督，我自幼生得鬼眼，族人村民视我不祥，亲眼看见亲人一个一个离世，年龄见长，举目无亲，这才投了军，便是如此，这些年也鲜有人知我这双眼睛，每次看到同行的好兄弟灵魂，我的心都如刀绞，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再也不想体会了，若非知都督人品，我也不想说出这个秘密。”

杨璥一时无言，轻轻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且放心，一会见到观主，我自会替你问询。”

秦棠抱拳。

“啧啧，天生鬼眼啊，可惜了，若投身道门必然是天赋异禀，即便是鬼修，那必然也是省去多年苦修。”古嗔啧吧，略表遗憾。

杨璥苦笑道：“也谈不上吧，他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些，若非家中没有出路，又怎会投身军籍。如今知道了他的眼睛，回想他这一路，心中却是说不上的心酸。汝之蜜糖，吾之砒霜。生不逢时，再好的宝贝，反受其累，见鬼这种事，我也是头一遭啊。”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避开人群，从朱雀武场，来到白虎武场。杨璥突然意识到，从玉阶开始，大雪，寒冷早已摒蔽，是阵法吗？

“呶，那个白胡子老头就是观主，天地清风了凡生，观主旁边的那几位穿的五颜六色的就是七大玄山的山主和各长老了，至于十二峰的峰主，后面我在给你慢慢介绍，哦，对了，生玄山的山主嫌弃不好听，非要唤作神字，你可别念错了。”古嗔不以为然的介绍着。

“哈哈，小嗔子，你还记着我这老头子呢。”

“嘿嘿，观主，您可别拿小的开涮，从百家宫值守回来，家里的那帮老家伙您是知道的，若非小雪绒，哪能轻易放我出来。”古嗔急忙恭敬的作揖，面露难色。

观主笑着说道“得了吧你，你要是想走，那帮老家伙还能拘着你，少拿小雪绒说事，我还以为你们一块来呢？”

古嗔尴尬的笑笑，突然道“啊，雪绒也来了，这可遭了，早上谎称有事，没有带她，不曾想她自己来了。”

观主不嫌事大，手指了远处，杨璥却见小雪绒气呼呼的向这边挥着拳头。“对了，你带的这位小朋友是谁，不介绍吗？”

古嗔这才反应过来，“观主，这位是我在大秋猎认识的好朋友，名为杨璥，如今，在冷月国，担任……”古嗔这才想起，他竟不知杨璥是个什么官职，更尴尬了。

杨璥急忙拜道“前辈万福，晚辈杨璥，在蛮夷冷月国任镇西协边总参，最近无事，劳请古嗔带我见过贵观，涨涨见识。”

此言一出，身后众人面色沉重。杨璥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只好接着等。

“哦，冷月啊，不知道石河山那个莽夫破镜成功了没？”

听着观主这话，杨璥一时不知怎么接，那毕竟是冷月君上，可这位是实实在在的圣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自己可不接这个岔。

身后一人开口“老祖宗，吉时到了，千进百的大比该开始了。”

“哦，时间到了啊，嗯，嗓子疼，听竹，你来宣吧。”

身后年轻人听后，一步跃空，声音如同洪钟，震的人耳膜发疼。“昨日万进千角逐，七山十三峰共进一千零一人，大榜高悬，随机匹配，同门比试，点到为止，服禁药者，思过崖刑七十二日。欲起杀心者，问心涧刑无过。作奸舞弊者，执法堂刑无忧。滋扰武场者，执法堂刑仗三百。大比期间，如有疑问者，当场诉问，过期不候。轮空者，福源广厚，每场奖励当面清结。”听竹说罢。看了一眼观主，最后喊道“最后，祝各位，武运昌隆！”

随着听竹话音落下，九响钟声响彻整个演武大场，光幕在五个武场高高悬起，上面就是场次和选手名单。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名单就已确立，这让杨璥新奇不已。

旁边一人高呼，“怎么又是元琦，这胖子昨天万进千就落空三十场，这真的没有黑幕吗？”

杨璥和古嗔向那人看去，附近也有许多人附和。一旁的听竹不耐烦的喊到“肃静。”周围顿时安静。

只有观主和跟前几个老家伙一边嘿嘿笑，一边瞅着听竹。听竹咽了咽口水，心中自是不耐烦。今年大比，是他从头到尾组织策划的，可这胖子不知哪来的狗屎运，三十场轮空，意味着他都拿了三十次奖励了，便是在场的一千人，也没有他拿的奖励多，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那个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