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古家特此恭候冷月诸位，一路辛苦。”

带头的是位面色有点发青的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冻得。“冷月国镇西协边总参杨璥，携带庚安军奉幽王令来此，各位，有劳！”

几人寒暄交接之际，远处一箭朝杨璥急射而来，杨璥乜了一眼，老褚灵力宣泄却未出，一旁的北地古家一人，一指指向来箭，那精钢箭矢变碎成几截，在伸二指虚空处一勾，那远处一着白色绒袄之人被吸到面前。

青面男子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处，大声说道“雪绒，不可无礼，如此行为，非我古家待客之道，况且，来者非是云阳之人，而是冷月贵客。”

“哼，一个样。”那女子说罢扭头过去。

青面男子对杨璥说道“杨都督莫怪，云阳之人曾经伤过他哥哥，导致如今无法修行，故而心中怨恨，对整个蛮夷之人都有些偏见”

“前辈说笑了，家仇国恨，爱憎分明，雪绒姑娘是个有原则的人”

“啊，这……”青面男子听到杨璥这话，一时不知怎么回话，那雪绒一脸疑惑的看着杨璥。

远处那种急促的，雪地特有的吱呀声传来，却见几百人胯下巨大獒兽，绒毛密集，大耳宽厚低垂，长鼻翘挺，四肢粗壮有力，长约一丈，高约九尺，几百只停在眼前，光是那粗重的呼吸声听着就十分糟闹，如此场面，的确震撼。

为首下来青年男子，拜伏言道“三叔，绒妹一听蛮夷来人便溜了出来，我实在没看住。”

“她要是想溜，在多一个你怕也看不住，不怪你，不过……”青面男子话还没说完，旁边穿来杨璥的声音。

“古嗔兄，好久不见”

那青年男子闻声，起来看向杨璥，先是惊讶，然后开心道“杨璥，是你，蛮夷来人竟然是你，哈哈，别来无恙啊。”

二人揖手之间，众人相觑，“嗔儿，你认识杨都统？哦，对了，我说杨璥这名字有点耳熟，你从百家宫回来说是交了个有意思朋友，我却是没对上号。既然你们二人相熟，那后面的交接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其他的事，不在耽搁了。”

古嗔从纳戒中拿出一个盒子来，“来时父亲让我把它带给寒宗的三长老，眼下却是走不开了，劳烦三叔路过时，替我交给三长老。”

“嗯，无妨”。

“我不走，我跟古嗔哥待在一块”，那雪绒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倒是让一旁的三叔有点生气。“三叔不必担心，绒妹我自好生看护，不让她闯祸便是。”

“哼，你啊，你就好好宠她，算了，不管如何，«雪映贴»先让她写三千遍，莫让境山先生等急了”三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雪地上的雪绒。

雪绒一听这话，立马从地上起来，“三千遍，三叔，您还不如杀了我，三千遍写完，我的手还要不要了，再说了，师父也只是让我多听多记，哪里让我写了。”

三叔突然开口大笑，“你爹不在，我自然要看着点，你要么和我回去，要么就老实抄完«雪映贴»，除非你一月之内念的出景，否则，我拿你去见你大伯。”

“三叔，你，你怎么这么无赖，你……”

不顾雪绒埋怨，三叔几人借一缕清风，扶摇而去。

长辈离去，剩下小辈说话自然无所顾忌，“我说，你不是在百家宫当值，这么快就回来啦？”

“本来也快到日子了，加上魔族肆虐，我就提前回来了。”杨璥和古嗔二人勾肩搭背的往大殿走去，身后乌压压一大片紧随其后。

殿前十步远，古嗔口念咒语，双手掐诀，几个呼吸过后，轰隆隆声作响，那大殿大门缓缓打开，而这雪谷一时间震动不止，山谷上积雪不断震落，众人内心惶惶，杨璥也是看到古嗔的点头示意，这才耐下性子。

半炷香后，这声音才慢慢停止，此雪谷才算漏出真面目来。雪谷呈环月牙形，众人此刻待在月牙谷内，看着周围那一圈的石门，震撼不已。“此处名为雪月湾，不过很久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也有好几百年了吧。自天下安定，各大势力按照约定，防线后撤，这一道攻御防事几乎被废弃，不过还是隔几十年来开启一次，保证其功能完好性。湾内空间巨大，设有九九八十一道兵门，每一道兵门可容百人并排而出，内部勾连承合，兵门之间或可封断，亦可连通，而你我眼前这扇门，为将门”

听着古嗔的介绍，杨璥打量起眼前的青石殿门，隐隐流光溢转。等进到殿内，豁然开朗，没有丝毫寒冷之意，左右各列三两座七层楼阁，透着一股古朴庄严，有的楼阁已经十分破损，每一处的伤痕，诉说着百年前的故事。

杨璥回头对老褚等人说道“让大家先驻扎吧，嗯，该起灶了。”

“古兄，请问刚才前辈所说的出景是什么意思啊”杨璥几人向一处楼阁走去，一边发问。

古嗔回头看着走向另一处阁楼的雪绒，说道“杨兄真不知道出景？”

杨璥摇了摇头，古嗔听言，开口道“世间之法，修真之路，所谓大道三千，除了开悟得道的灵修一途，还有那心境至坚炼体一道。可天下有才之人何止万千，自然有人另辟蹊径，极致杂道。”

“杂道？”

古嗔和杨璥上了阁楼，随意坐下，古嗔大手一挥，满屋的灰尘凝聚一团，丢出窗外，继续说道“对，杂道大体为雅道，念道，简道”，杨璥随手从纳戒中拿出熏肉，鸡腿，还有醉仙酿，古嗔楞了一下，两人一笑对饮。

“雅道主要有琴棋书画，也称四艺道。念道主要为巫，医，戏，御兽，也称通天道。至于简道就比较笼统了，目前主流便是儒释道。”

杨璥吃完鸡腿，喝了一口酒，便悠闲的瘫在椅子上，“四艺道？戏道？这是怎么练的？”古嗔笑道“这也不怪你，四艺道主要集中在帝都，还有南潇湘地，别说是你了，若不是雪绒，我也没见过几位。”

古嗔一杯酒下肚，接着说道“儒乃儒家，释为佛家，道为道家。佛道我不清楚，雪绒如今拜在了儒家一念学院的绫香先生手下。至于你说的出景，便是或写或念，使人声临其境，俗称造景。”

杨璥恍然大悟，“这个我就知道了，我见过儒家的雪后初晴贴。”

“那就是了，雪映贴就是这样。”

“不过，这是怎么做到的，当初看雪后初晴贴的时候我就疑惑，按道理那般景象也该是大量灵力构建才对，但我却感受不到灵力丝毫？”

古嗔听完用手指蘸酒，画了一个圈，中间一点，“杨兄看这图案像什么？”

杨璥盯着一看“像，像靶子。”

“还像什么？”

“嗯，太阳？”

古嗔又写了一个日字，说道“其中缘由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大体应该还是需要承载灵力的，儒家把这称为字灵或者言灵，毕竟，言出法随可不是随便说说。至于字灵，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简易或者没有实际作用的阵法，亦或是符箓的箓文，不过把文字组合起来，用念或写的方式运用出来，这就离不开念，也可以说是精神力，我们修灵者也叫神识，这一点又和通天道有所重合，大概就是万法归一，大道至简而如初一个道理吧。”

古嗔所说的箓文就是铭文了，他此刻内心豁然开朗，好似云雾拨开，一句万法归一，让杨璥激荡不已，阴阳两鱼错位比起之前更加明显，已经有所偏移，虽然怪异，但好在正常运转，杨璥连忙紧守心神。“那，儒家是怎么划分境界的？”

古嗔摇摇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儒家之言之字，无年龄先后，无男女有别，无高低贵贱。唯有天赋异禀或是厚积薄发。一个山字力重千钧，一个盾字刀器不进，先而念，后而意，造景立境，直攻本心，更像是以势压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杨璥感叹道“天下之大，真奇妙也！”

“哈哈，杨兄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立志日后走遍天下，赏遍天下美景，只可惜，若不是这次魔族来袭，此刻我怕早已出了这北地，遨游四海，逍遥自在了。”

“哦，古兄怎会有如此志向？”杨璥惊讶到，修真之人，求得不就是个境界提升，不束外力，羽化登仙么？

古嗔喝了一杯酒，缓缓说道“自幼长在这苍茫北地，银装素裹，好个白茫茫一片，自从偶然从留影珠内看到外面的世界，方才知道花可以是五颜六色的，鸟叫声是那般悦耳，衣服也可薄如轻纱，这极寒之地，虽然有诸多避寒法宝，但杨兄，你知道吗？那是不一样的，总之，这里，还是太单调了。”

杨璥听完，一下回想起了苦洞的日子，突然有了一种感同身受之感，又有了那种生在福中不知福的错觉，最后只得蹦出一句“如此志向，杨某，羡慕不已，只愿古兄愿望成真。”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寻常美酒已然难以醉人，杨璥又拿出来灵泉酿，二人尽兴一场，杨璥这才摇着头从阁楼出来。远处一小兵身形消瘦，可有几分面熟，走近了这才看清，“小六？嗯？你，不是让你待在经九据点么，你怎么跑这来了。”

眼前赫然是女扮男装的小六，“嘿嘿”

杨璥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准时袁长安拗不过你。罢了，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待着吧，那个阁楼收拾一下，这一段时间就待在这了。”看着开心一跳一跳的小六，杨璥也开心的笑了。

背后杀意袭来，杨璥猛的转身，眼前三尺屏障在，数道冰刺碎成几块，周遭场景立时变换，大雪纷飞，千里冰封。耳边喃喃传来吟诵之声“素裹三千世界，不忘了春来时暖。不待六月暑气，唯见三月冬寒，且装点，君临身，白雪盖棺。”

杨璥心中大骇，明明身体没有那种寒冷带来的紧绷感，但他只觉越来越冷，那中寒意并不如雪谷外的风雪那般直观，但更入骨髓，尤其那中身体上被白雪包裹的感觉十分强烈。“是幻境吗？”，杨璥鼓足用力一劈，依旧只有白茫茫的雪花不断落下。“妙啊”，说罢，双手掐诀，坤乱，寒冰覆，瞬间周围寒冰凝结，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雪景瞬间化作虚无，不远处一个少女半截腿被冻在冰里，恶狠狠的看着杨璥，杨璥扑哧一笑，“原来是雪绒姑娘啊，好巧啊，哎呦，这是怎么弄得。”

杨璥丝毫没有收回术法的意思，站在那看个乐子。雪绒以手带笔，虚画一个化字，脚下寒冰消融，杨璥清晰感受到，那个化字里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字灵么？

“我和雪绒姑娘好像没有什么过节，姑娘这样针对我，不太好吧。”

“呸，你们东蛮夷的，都是坏人”

看着咄咄逼人的雪绒，杨璥无奈一笑，“坏，那你是没见过我，没见过更坏的”说罢，低头戒指里翻了起来，“嗯，还有些存货，雪绒姑娘，看丹！”，手中一把扁丹，向雪绒扔去。

雪绒看着一把模样怪异的丹药，心中警惕，口中喃喃，手中也随手刻画，那丹药触碰到了看不见的薄膜，拦在外面，瞬间爆裂开来，丹药的丹香瞬间弥漫，撕开一道口子。

“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竟然使这般卑劣手段。”小雪绒破口大骂，手下已然慌乱。

杨璥不急不忙的继续扔丹药，讥讽道：“雪绒姑娘真有意思，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在打你啊，怎么能说卑劣呢。”

二人打斗之即，阁楼一角三双眼睛正盯着二人。“嗔公子，咱们真的不管吗？万一雪绒小姐受伤了，那……”

古嗔挥手打断说话，扭头又坐下“小打小闹而已，不必担心，况且这是个很好的契机，自从丽哥筋脉破损，毁了修行，雪绒那根弦绷的太紧，杨璥性子油滑，外向跳脱，让他激一下也好。”

“大哥，开门，杨璥欺负我，呜呜”

听着雪绒的声音，古嗔看了眼外面，杨璥早已不见了踪影，“嗯？这么快？”，雪绒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睛，流血的鼻子，身体周围充斥着浓浓的药香，看着是挺狼狈的。

古嗔斟酌一下，脸色一变，“哼，方才醉酒，那个混蛋敢欺负我们小雪绒，看我不废了他，走，哥给你做主。”

雪绒闻着屋内的酒味，倒也信了，“就是那个东蛮夷来的坏人，哥，眼睛好疼。”

古嗔深知，杨璥扔出来的丹药无非是固本培元，提升血气的丹药，流鼻血那八成是补过头了，那对眼睛怕是故意的，见识过杨璥的符箓手段，自然知道小雪绒左右是皮肉之苦。

翻下阁楼，向杨璥住处走去，雪绒急忙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