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人依旧在山路石阶处,静静的清扫落叶,仿若世间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
“决定了?”
崔巍轻声点头。
老人不曾多语,手指虚空轻点,身旁的虚空扭曲崩塌,化为一道漩涡。
崔巍踏步朝着扭曲虚空走去,一只脚即将踏入的时候回身看着这个神秘的老人,“你不怕将来我杀白宇飞?”
老人笑了。
崔巍也笑了,不再停留,转身消失在虚空处。
……
飞星教第三峰竹林在哗哗作响,竹叶被微风吹落,犹如婀娜多姿的女子,在空中翩翩起舞,终是显露疲倦,落入土壤,化作凡尘。
崔巍静静站立在竹林间,愣神的看着深处的茅屋,那里,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似黑夜中的繁星,让他在黑暗中不曾孤单。
她似寒冬中的烈火,消融着他寒霜密布的心。
遥记山林中的少年,肥遗怒吼,火焰焚烧,她一袭青衫,身骑白马,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
他看呆了,她却噗嗤一笑,“呆子。”
拜将台再相逢,王府中她戏谑道:“我还缺个牵马侍卫,你可愿意?”
“我愿意。”
他牵着身骑白马的她,在草地漫步,那一刻,他心有归属,他多么希望能就这样牵着她,毫无目的地一直走下去。
“你愿意为我牵马吗,牵一辈子。”
她不知道,她自语的情话早已传入他的耳中。
她不知道,就在她痴笑自言自语回答“我愿意”时,马下握着缰绳的他,又何尝不是温柔开口:
“我愿意。”
她担心四海对他有敌意将他留在身边,他又何尝不曾知道,只有变强,才能守护心爱的人。
他毅然闯入昆吾山,以凡人之躯与斩尘修士争夺造化机缘,他想变强,变得强大,王上可以正视他,不再将他看作是那在肥遗烈焰之下垂死的废物。
他恨过吗?恨过。
他恨王上将王瑜许配白宇飞,恨白天青那狂妄的姿态,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的弱小。
昆吾山中重伤垂危,葬送己身,漂泊在那黑暗孤独的空间中,他又何尝不曾听闻,有一个无助哀恸的女孩,在坍塌的昆吾山下放声大哭。
王瑜,终于又见面了。
竹林深处的茅草屋终于有了动静,一道美丽的倩影出现,她还是一袭青衫,右手虚托,精致美丽的脸庞看着漫天飞舞的竹叶,眼神恍惚,不知道那一缕思绪,是为谁念。
崔巍抬脚,狂暴肆虐的想念快要将他折磨疯了,他差点就冲了过去,狠狠的抱住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娇躯。
“妈……妈妈……”
一道咿呀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孩子从茅屋中走出,虚举着双臂,蹒跚踉跄,粉嫩可爱的脸庞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王瑜失魂飘飞的思绪快速扯断,一抹幸福的笑容出现在脸庞,开心蹲下,一样虚举着双手,对那瓷娃娃唤道:“妈妈在这里。”
崔巍心被撕扯的粉碎,痛的窒息,他失魂落魄的跌倒在了地上,泪水终于憋不住,漫出了眼眶。
王瑜幸福的将婴儿抱起,摇晃着身躯,头顶着婴儿的额头,问道:“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崔巍无力的再次站起,他的眼神在黯淡,没有了光。
王瑜就那么哄抱着怀里的婴儿,温暖的躯体化作摇篮,偶尔可听到孩子憨厚开心的笑语。
突然,王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就连左右摇晃的身躯都愣住了神,婴儿的笑容也消失,肉嘟嘟的小手拍打着母亲的脸颊,“妈妈,妈妈?”
王瑜满含热泪,精致的脸庞被泪水打湿,眼睛犹如入魔般,一瞬不瞬的看着竹林,那个她曾经朝思暮想的的身影,那个清秀刚毅的脸庞,竟然会有一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呜呜……”婴儿无力的安慰着王瑜,最终自己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他长高了,身骨也更加宽大了。
她是多么想疯狂的扑入他的怀中,诉说着这几百个日日夜夜自己对他的思念。
她多么想撕心裂肺的大哭,咒骂他为何几百个日夜没了音讯。
她,真的想他,爱他。但是,婴儿的哭声将她唤醒,一切,都太晚了。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崔巍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仰天深深吸了口气,任由泪水蔓延,感受着心碎的痛楚。
看着王瑜无声的痛哭落泪,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原本灵动的少女,在得知自己被许配给白宇飞时的惊异与愤怒,她反抗过、哀求过、痛哭过。
他仿佛看到了在新婚当日那望穿秋水的眼眸,她是多么渴望那个人能够突然出现,将自己带离这个地方,随他而去,直到天涯海角。
一切都回不去了。
崔巍痛苦的将手中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插在了地上,悲痛的转身。
“不!”
崔巍驻足,但是随即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他还记得,他还记得。
“你以后可要记好了,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冰糖葫芦。”
“这也太好吃了。”
“瞧你那傻样。”
王瑜痛哭的走向崔巍的立身之所,那串晶莹通红的冰糖葫芦静静的插在了地上,在它的旁边竹子上,有一行字迹刻画着:
“自始别离春北望,花落雁南飞。”
王瑜彻底痛哭出了声音,无力的抱着怀里的婴儿蹲下,哭的嘶声裂肺,喉咙沙哑。
孩子成为了她的羁绊,她的生命当中,再也不会有那个男人出现了,她彻底的失去了他。
崔巍失魂落魄,眼泪将他的视线模糊,喉咙因痛哭而发出异样的声音,他的心好疼,好累,好疲倦。
他的生命当中,再也不会有那个女孩出现了,他一样失去了她。
一袭青衫,身骑白马,英气逼人却又神色轻佻,她俯身看着马下那落魄的少年道:“小贼,再看本姑娘你的小命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