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那个服务机器人的……残骸。

稍做检查，见其后脑勺的铭牌被撕去了一大半，断口翻卷而起，又被磨光滑了，显然这一段时间里它经历了不少磨难。好在剩下一小半的铭牌上关键信息还在，足够辨明身份了。

“马克六”智能服务机器人，编号M-D-17001，果然是这位。再次看到“M-2区07号城第一生命系统学院附属研究所出品”时，铁志南突然想到，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还是自己的“绝版校友”呢。

可惜校友们……大都变成灵魂逃出去了，正在等待复活。

一边感叹，一边将洞悉之眼功率开到了最大，这一次，铁志南可没有再犯冷饮店时候的那种失误了。但很可惜，面前这一具只是个残骸，没有血条，也看不到系统相关的信息。

但这并不意味这位诡异的机器人小哥就一定是死了，机器人的死亡可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和人类不一样……虽然现在人类的生死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上辈子的死亡判定倒是简单的很，一句脑死亡就行了，可现在，还有所谓的“灵魂”存在。铁志南可以确定，大爆炸中，那些人身体崩碎之后，逸散出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团块就是新闻里说的获救“灵魂”！也不知道其中包含的具体信息是记忆、感情还是什么玩意儿，它们又依托于何种物质存在……反正这个灵魂和上辈子故事里听到的不太一样，没有那些神神叨叨的神秘元素，更看不出是非善恶，只是未知载体中的信息数据而已。

最蛋疼的是，它们还有编号你信不信？

铁志南认不出格式和内容，但可以确定，绝大多数灵魂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就像是双十一快递网点那一堆堆的包裹，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不知道其中装的是什么、抑或是价值如何，只能看到外头的快递号。

快递……灵魂送到特定的地点，弄个配套的人造身体一装，又是生龙活虎一个新人类！

没错，就是新人类！粗略想了想，新人类都有编号，就像是打了包、填了单子的快递，更容易归类整理。但原生人……没有包装，所以得救的数量很少？

以上是铁志南想象推断出来的，但看新闻，实际情况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身体被彻底炸成了碎渣，大脑都没了，自然是脑死亡，放在前世就是真正的死亡了。但现在这么多人的灵魂被快递了出去，生命信息——至少主流价值观认可的那部分生命信息完整，还大概率可以复活，他们自然就没死……当然，也不一定能活罢了。

活不活，“人类生存发展联合会”说了算。

铁志南向来倾向于把事情往坏了里想，一想就是一片黑暗，只能缩在隐蔽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怎么办？绥靖呗！

好了，不管怎么荒谬或蛋疼，人类的生死问题变得复杂，这无论如何都算是一种进步。而机器人生死的复杂性，又要扯到另一个逻辑了。

机器人有灵魂吗？不知道，但铁志南可以确定，它们有数据。在核心的算法、数据被删除干净之前，它应该都不算彻底死亡，哪怕身体被砸成饼烧成渣，只要有核心信息储存，在合适的条件下都能重获新生。

至于身体，机器人的身体可普遍要比人类的皮肉血骨结实很多，除非被针对，否则在各种危险情况下，身体的存活率都要高于人类。而且，谁又能确定，它没有在残破身体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藏着数据备份，可以一言不合就释放出来，眼睁睁复苏给你看？

话说，这种四处备份数据的套路，和新人类灵魂编码便于快递……很像呐！上次看新闻的时候，不是还有专家在张罗什么“灵魂云存储”项目吗？正常情况下，人类的“灵魂”只有一份，只存在身体内，但机器人……没个“云存储”，好意思说大数据？

身体/灵魂，载体/数据，人类和机器人似乎越来越接近了！铁志南突然想到新人类那种“绝对理性”的评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待要继续深入思考下去时，熟悉的危机感再度袭来……连忙开始观想回收站里那俩妹子的可人身姿，才在这种危机感彻底吞没过来之前成功脱离了险境。

深呼吸几口，铁志南强行停下脑袋里的杂乱浮思，继续观察起眼前这个机器人残骸来。

也许是因为结构简陋，机器人小哥身体结构整体完好，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最外层的涂装以及表层保护壳破破烂烂，再加上一些明显的扭曲、弯折，看上去颇为凄惨——只是看上去凄惨而已，对机器人的数据来说，外壳、关节这些机械构建，重要吗？

铁志南可不觉得，“关节”这个东西对它的核心数据、算法会有什么影响，就像是人不会用膝盖去思考一样，再有个性的设计师也不太可能把存储单元装在最脆弱、最不稳定的膝盖上吧！

不管它内里如何，仅从外观看，现在这个残骸很符合垃圾堆……回收站的风格。总之，这眼缘，挺莫名的。

未知的危险+莫名的眼缘=要命的吸引力。

虽然心里清楚，现在不能确定它到底是真死了，还是仍有不知储存在哪儿的数据备份。但铁志南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把它的残骸带回去，这是一个回收站实习站长的本能！

如果这个机器人小哥真的涉及到了智械危机，那把带到回收站反而是一件好事！一方面，不管是力量还是权限层面，回收站都可以轻松镇压它；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如果要带来的危害，更多的要依靠规模，个体的破坏力毕竟有限，把它丢在回收站就相当于完全隔离开了，可以有效避免连锁反应。

虽然觉得很多问题没来得及想透彻，心底依然有些隐隐的担忧，但铁志南还是很快就劝服了自己。

抬头瞄了眼就近的屏幕，新闻里正说着“前线部队何时接手、净化程序又是什么个启动法儿”的话题，具体时间也说得很清楚——大后天下午两点半，应该就是他们总攻的时候了。之前的轰炸算是试探，张文枯老太太的行为，应该是在……准备做宣传？提前剪好视频，以备不时之需吧。

铁志南撇了撇嘴，心中更加坚定了“不问世事”的原则。

这个世界不值得自己去折腾，而且带回这个机器人小哥已经算是做出极大的贡献了，更不用说之前大爆炸里自己还护下了大部分人的“灵魂”！

还是去回收站抱妹子最舒心。

想到两个妹子最近的表现，铁志南心中自豪又失落，这感觉像极了一个把她们辛苦拉扯大、将要送她们远离的老父亲，不过这么说似乎太鬼父了点……呸呸呸！妹子们永远是同辈！即使从身体到灵魂都是自己养成的，那也是同辈！

……

三百多斤的机器人轻松扛起，一路上没见到其他人，也始终没有发现它有复苏的迹象。扯开废墟边界的薄膜钻进去，抬头看天，空中的裂痕已经合上了，不过补丁那部分的颜色有些偏淡。

废墟……还是废墟。之前经历过一次超大规模的爆炸，该倒的倒、该塌的塌，早已经是最破败、最稳定的状态了，再来一遍洗地轰炸，也破坏不到哪里去，最多变成更废一点儿的废墟。

按照对回收站的感应确定好方向，铁志南默默赶往基地，路况更差、或者说基本上没有路了……但也不是不能走，只是比之前要多费点时间和功夫，走到湖心岛的石桥前，他已经有些累了。

“这玩意就在基地里找个单独的储藏间放着吧，等以后有空了或有技术了再来拆，不带回老家了！”喘着粗气把机器人残骸丢在地上，又一屁股坐在桥头，铁志南如此想到，“我要歇会儿……顺便理一理身边的事情。”

不问世事……既然决定断开和现实世界的各种联系，那先要把已有的情况给捋顺溜了，要不然丢的、断的也不放心，断舍离也是要有原则的。

“从入学面试醒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没有半个月吧！事情也忒多忒乱了点！”

“先要确定，我现在能拿的出手、或者说最好要保密的身份，是系统回收站实习站长。手底下管着一个强大却空旷的回收站，还有十几个有明显缺陷的系统……目前来说，不管我想干啥，回收站以及这些小伙伴，都是我的基本盘，需要最优先考虑。”

“回收站之内的事情很简单，只有两大类：一是补全小伙伴、并送到新世界；另一个则是进入其他世界，抢救、接收被抛弃的系统。但这两类都有一个共同的基础——充足的能量、物资，反正不管什么事都围绕着‘搜刮’俩字开展就行了！

至于建立完善的能量、物资供求关系，就是将来的事情了，短时间内还成不了体系……我头上可是还挂着‘实习’的前缀呢！虽然无意间开启了正式站长试炼，但那‘1/2333’的进度……呵呵！

还不如顺带着收点妹子啥的有意思……可惜将来妹子也要送出去。

现在捡个机器人残骸回来，似乎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