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浑憋着气,脸色涨红,然后呼出一口气,对天拱手沉声道:“去了!恩人高义,他那丈夫这几年对她不错,为了还这个债,她去了那勾栏之地!赚了银子,还了亏欠的债,恩人本以为可以从那地方脱身,可谁知道,等待她的是更大的深渊。
因为恩人容貌跟身材都是极好,又有成熟妇人的体贴和柔情,所以很快成为了那勾栏之地的头牌,为那家青楼赚了不少的银子,如此境地下,恩人哪会走得掉的?但
她也是良家女子,为了夫君才被迫经营,所以还完债后恩人执意要走,那青楼老鸨便联合他的姘头,想了个狠毒的办法,就是让恩人相公染上赌。”
血灵尊者缓缓摇头,道:“这东西哪里能碰的?”
陈浑压着声音,眯起眼睛道:“是啊,所以在最后,赌了个家破人亡,欠了几百两银子,气得恩人大病了两天。在这两天里,那畜生签了卖身契,将恩人卖给了青楼,然后不知去了哪里,留下年幼的女儿被人收养。
数年后恩人便染上重疾,死于床榻。
我能想象到恩人当时的无助和愤怒,倘若我那年没有选择留在洛山,如果我跟恩人前往寒州,如果!”
说到这,陈浑不说话了,他眼睛充血,攥着拳头,许久才吐出一口气,道:“可世间他娘的哪有这么多的如果。”
血灵尊者也是一拍桌案,愤怒道:“那书生简直丧尽天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许巳幼轻轻敲了敲桌案,道韵将这亭台笼罩,以防打扰到别人。
“之后你有没有杀了他!如果没杀,我血灵从此与你绝交!”
“我不仅杀了他,我还杀了那青楼老鸨和十三个打手!外加老鸨的几个姘头!”陈浑快意道:“恩人的枉死点燃了我的愤怒,让我化形,有了人身,我便混迹于世间,将当年害死恩人的混账全部宰了吃了!我还查到,当地的伏妖衙门也滥用职权,若是他们能介入此事,或是稍微有点公道,恩人绝对不会死!”
“所以你也杀了伏妖衙门的人?”血灵尊者露出恍然,拍案道:“怪不得当时我遇到你时你被伏妖衙门追呢。”
“有时候,人比我们妖,还要可怕。”陈浑道。
许巳幼也是怅然,道:“人总是心眼多,情感颇为复杂。”
相比于其他亭台的热闹,这里显得有些沉默,血灵尊者喝了一口酒,笑道:“这事儿就不提了,我们喝酒,喝酒。”
有了血灵尊者的带动,而陈浑也不是沉默的性子,桌上立马又热闹起来,毕竟这件事已经是百年前的过往了,谁还没有个往事呢。
诸多亭台外的蚌女带着一位又一位贵客前来,有水族,也有陆地上的大妖。
老蛟龙今天脸色格外红润,两根龙角都光亮了许多,四名长相貌美的龙女正在给老蛟龙宽衣。
“爹爹,为何要宴请陆地大妖?我们水族与他们有何交集啊?”
“就是啊,那群陆地蛮子身上臭死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老蛟龙就满脸愁容,看着自己的四个女儿,一时间大寿的乐趣都没了。
“这水族男儿你们都看不上,爹不得从陆地上寻找良机?”
其中一龙女嘴一嘟,娇嗔道:“爹爹,女儿还不想嫁,想陪伴在爹爹左右。尽尽孝道。”
“哼!你们若是真那么孝顺,就赶紧找个夫君回来,你看看你们几个,四个人也老大不小了,你看哪个水宫公主两百多岁还未嫁人的?!别说什么看不上,那沁渔宫二太子长得不错,化龙潜质也高,还有那水计宫的两位太子,也都是水中麒麟,这愿意与其结缘的水族女子不知道得排到哪儿,这种才俊你们都看不上,难不成真要嫁给海族不成!”老蛟龙越说越气,随后拂袖离开。
四女愣在原地,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一枚挂坠,嘴微微张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愤愤出门的老蛟龙与霸波奔迎面碰上,看后者猴急的样子,叱训道:“堂堂水军统领急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霸波奔喘了口气,道:“宫主啊,大事啊。”
“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慌张?难不成变天不成?!”
“也差不多了,您不是让我去宴请白龙公子的吗,不料半途被人给截了下来。”
“嗯?”老蛟龙皱眉,脸色阴沉道:“谁胆子这么大?不知道你是我芷兰宫的人吗?”
“不是……那位……那位是陆地上的仙人,有个极为强大的手段,不管人身在何处,他都能拘过来,而且被拘的人不能反抗。”
“什么!”老蛟龙大惊,他第一反应就是崂山拘鬼术,但这法门不是只能拘鬼吗?怎么连妖都能拘了?
“您见不见啊?”
“废话!走,带我去!”
老蛟龙风风火火的出来,又风风火火的前往内厅,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见霸波奔所言的白衣仙人。
“他在外厅,跟血灵尊者他们一起。”
“血灵尊者?怎么没听这一号人物?”
霸波奔低声道:“血灵尊者是云州谈阳山的大妖,平时不显露山水,能与仙尊一起谈笑风生,跟脚与实力肯定也不平凡,也不知道是谁请来的。”
老蛟龙摆了摆手,道:“这个不重要了,我芷兰宫不差这一双筷子,现在首先要搞清楚那仙长来此的目的。”
“可能只是单纯的逛逛。”霸波奔嘀咕道。
“如此最好。”
亭台那边,血灵尊者谈起了自己以前的奋斗时光。
“先生您是不知道啊,还未化形的时候,我是人见人厌啊,我就是想吸食一些人间烟火气,但那群人类偏偏要拍死我。”
陈浑道:“可能怕你吸他们的血。”
“我是公蚊啊!不吸血的,只吃花蜜!要不是诞生灵智,一心修行,我怎么会去凡人地界担心受怕?”血灵尊者想起曾经被人追着杀的日子,脸上露出了苦笑。
许巳幼也被血灵尊者逗笑了,喝了口酒,道:“紫邑尚武,读书人少,而且公蚊不吸血,这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我知道,但那日子太难受了,因为这种偏见,我化形整整迟了七十余年。”
血灵尊者干了苦酒,回忆青涩岁月。
忽然,外厅有些喧闹起来,起此彼伏的招呼声响起。
“拜见龙王。”
“见过宫主。”
“千岁大寿,可喜可贺啊!”
老蛟龙应付着众人,眼睛扫视周围,当他看到远处一座庭院时,他赶紧走了过去。数百米的距离眨眼便至。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老蛟龙学着人类礼仪弯腰作揖,道:“小蛟敖盖全,见过仙尊。”
仙尊?
这是什么称呼?哪个大妖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被称为仙尊?
一时间众妖反应不过来,只见老蛟龙拜见的那名白袍少年起身,弯腰还礼,和声道:“在下许巳幼,见过敖龙王。”
“别别别,龙王不敢当,我只是条蛟龙,在仙尊面前不值一提。”老蛟龙额头渗汗,一开始看到许巳幼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一股强烈的悸动,就算那少年什么都没显露,老蛟龙也感觉到了灵魂上颤栗。
等许巳幼起身还礼的时候,那悸动之感越加浓重,吓得他额头冒汗,心中大悲。
今天不会是我老蛟的大忌吧……换做寻常道士他还敢搏一搏,但此刻,敖盖全竟是一点战意都提不起来。
许巳幼看着老蛟龙紧张的模样,思索片刻后顿时恍然,他拍了拍背后的春稚,周围剑韵渐渐消散,老蛟龙这才呼出了一口气,带着震惊看着春稚。
很明显,刚才并不是许巳幼为了给他下马威才散发剑韵的,而是这把剑自行做主,如此灵性的剑,不会是传说中的仙剑吧?
这……这这……老蛟我命真苦啊,才活了一千年就要见祖宗了,我家四个女儿还没嫁出去啊,唉,真遗憾……希望到了下面能投个好胎……
投什么好呢?
老蛟龙开始悲观,面对强大的许巳幼,他只能开始安排后事。
那为何敖盖全见到许巳幼会这么害怕呢,后者可没有显露任何气机,凭借老蛟龙的修为,还不足以看破许巳幼,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春稚。
让他主人对一头妖弯腰作揖,春稚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龙……”
“小蛟知罪!”
许巳幼话还没说出口,敖盖全就跪了下来,面对生死,他还是选择了低头,至少让他看到女儿出嫁再死吧?他老蛟活了一千年,年轻时为了跃龙门不择手段,害了不知道多少水族……也就近三百年有了女儿,才安心下来,当个养老翁。
说起来,他的确有罪啊。
“呃……敖龙王这是何意?快快起来。”许巳幼哭笑不得,他就是来见见世面,根本没想着要杀妖,怎么这老蛟这么大的反应啊?
“仙尊若是放过小蛟,小蛟就起来。”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敖盖全一愣,小心问道:“仙尊不是来杀小蛟的?那……那您的仙剑……”
“你是说春稚?它初显灵,有些跳脱,并无挑衅之意。”
话落,春稚铮鸣一声,银色光华流转,剑韵也再次升起,整个水宫都被一股无形剑气覆盖,只要是乱动,下一刻便会脑袋搬家。
大妖们感受到这股剑韵,警惕之余就是强烈的压力,想逃,但脚下似乎被一块镣铐给锁住,怎么也动不了。
血灵尊者和陈浑倒是没事,春稚只是针对有罪的妖。不过那股锋锐之气,让二人心有余悸。蚌女心中疑惑,这群大老爷怎么都不动了?
老蛟也吓得脸色一白,苦着脸看着许巳幼。
“安分点,不然把你收进芥子袋。”许巳幼轻声说了一句,春稚才轻颤一声,恢复到了普通剑的样子。
众妖身上压力一松,有些心里承受能力差的直接都跪了下来,冷汗不断低落,似乎经历了一场生死。
许巳幼沉默,你们的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
可能许同学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嗯……他的确不知,自从领悟拘之道后,也没斗过法,偶尔遇到一两头恶妖,春稚直接就刺死了,就跟以往那样。
说起这个,许巳幼领悟拘之道后,春稚也有裨益,除了灵性更高之外,就是它散发的剑韵中,会有“拘禁”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