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衡山门已经凹凸不平的大地之上，看着这漫地的尸体，陆文的情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沉当中，他早就听说过修真界人命如草芥的话，他也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明白了此事。

修行到今日，已有三十余年的时光了，陆文虽说并不弑杀，但其实也手刃过不少修士，也见到过无数的修士陨落，渐渐的已经将其当成了常态。

但是陆文从来没有想到，一整个宗门，成千上万的修士，在他尚且为散修的时候还颇为羡慕的存在，此时却在数日之内覆灭，只剩下这汇集成河的鲜血显示出他们曾经反抗过。

“宗门之修与散修比起来，从来没有什么高贵之处，草芥一词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陆文在心底默道，“现在想来的话，宗门之修竞争更为的激烈，也更加的残酷，陨落一事或许比散修还要常见。”

中等宗门尚且不论，但像是这类下等宗门，怕是随时都有新生，时刻也都有覆灭吧，认命如草芥，莫过如是。

姜一此时在藏书堂前，面对这姜乌青的头颅，站的笔直，他低着头，没有怒吼声，没有哭泣声，只有一片沉默罢了。

陆文以为他会发狂，在此时大喊要为姜乌青复仇的之类的话语，但是姜一却出奇的冷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是那般的均匀，丝毫没有一丝情绪激动的模样。

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宁静，越是天大的仇恨，越是不喜形于色，站在姜一的身边，陆文看着姜一沉默而又面无表情的神色，陆文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方白坐在远处的一块碎石之上，面色阴沉之下，又拿出了酒来喝，不过无论如何饮酒，他都是没有醉意，那充满杀意的神色依旧。

“陆文，有心理准备吗？”方白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陆文点了点头，他自是明白方白所说的含义，任何一个中等门派，其麾下的势力遭受到袭击怕都是不可能冷眼旁观，更何况以护短闻名的孙武炎。

“把他们埋了吧。”姜一的声音忽然传来，语气如同湖面一般十分平静，“毕竟身为同门，我不希望他们曝尸荒野。”

“你现在没事吧？”陆文还是有些关心姜一的情绪。

“没事，我现在很冷静，只是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姜一低声回复着，驾驭着法宝，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巨坑，将衡山门弟子埋了进去。

姜一找到了姜乌青的身体，他刻意将两处拼接在一起，再轻轻放置在了坟坑之中，用松软的土壤缓缓将其掩埋了进去。

最后他手一挥，便见一块巨石腾空而起，忽的爆炸开来，漫天的灰尘之中，一个精致的石碑朝掠入了他的手中，姜一亲手在其上刻了“衡山门”三个字，狠狠的插入在了众人的坟前。

就算有陆文与方白的帮助，掩埋如此多人，也耗费了他们大半天的时间，此时夕阳西下，残红的光轻洒在这片废墟中，像是在呼应着这里的凄凉。

姜一抬头，微微眯起了眼看向了半个身躯已经没入了山峰的夕阳，他的半边脸庞也被着夕阳照得妖异的红，他忽的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放心吧，你们的仇我姜一会报的。”

就这样，没有什么情绪宣泄，姜一将一切都掩藏在了自己心中，与两人一起离开了衡山门的遗址，这突如其来的惨事，让陆文与方白一路上也无话可说。

半路之中，三人遇见了正在赶来的徐竹音，就算有着灵梭，衡山门距离烈炎山还是太远了些，她至少慢了两天的路程。

随后，陆文将衡山门发生的事情全部讲述给了徐竹音，她原本见到三人的表情，便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却没想到衡山门竟然完全覆灭，如今唯一的生存者便是姜一。

“师傅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徐竹音叹了口气，最后也只得这么说道，这是宗门级别的大事，究竟该如何处理全权由孙武炎决定，但徐竹音相信他一定会给所有弟子一个满意的答案。

......

烈炎山议事大厅，除了袁白立长老仍是监视着鸿雁门与百炼门的一举一动之外，其余的宗门上层都汇聚在了一起，包括宗内的各方堂主。

如此庄重的会议，在烈炎山建宗史上都是十分少见之事，而此时，陆文姜一等四人半跪于大厅中央，已经将衡山门之事全数讲述给了在场的长老与堂主。

“姜乌青陨落了吗？”孙武炎轻声感叹着，合上眼靠在木椅之上，黝黑的脸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情绪，长老、堂主还有陆文等人，此时皆是直直的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隔了好一会，孙武炎才是缓缓的睁开了眼，双眼之中已是带着冰冷，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一般。

他看向了众人，轻声道：“衡山门归于我宗麾下已有百年时光，也算是为我宗出了不少力，还未曾有人胆敢对我孙武炎行如此之事，哼，无论行此事之人是何方势力，我都会让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场有好几人都是跟随了孙武炎好几百年了，对于孙武炎的性子，他们都是摸得十分清楚：孙武炎，是一个有仇必报，而且是以十倍之力回报的直性子，面对这番挑衅，他是万万不可能退缩的。

但也正是因为孙武炎率真的性格，他们才是死心塌地的跟随着孙武炎壮大烈炎山，如今东窗事发，他们同样是没有退缩的意思，一个个怒意冲天，誓要那势力付出代价。

“谢宗主。”姜一的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立即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孙武炎继续开口道：“姜一，此时你可愿入我烈炎山，为我之徒，与我等一同作战？”

“愿意。”姜一丝毫没有犹豫的开口道，烈炎山的修行环境更好，若是在这里，他才是能够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手刃敌人的地步。

“好，从今日起，你便排行第八，是我孙武炎的亲传弟子。”

平日里若能拜天灵境为师，怕是任何修士都是求之不得，喜笑颜开吧，但此时的姜一面色仍是没有变化，只是再次跪拜，恭敬道：“拜见师傅。”

孙武炎微微颔首，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陆文等四人对着孙武炎微微行礼，便是退出了议事大厅。

随后，孙武炎环视了一眼在场之人，说道：“你们应是做好了准备了吧。”

“誓与烈炎山共进退。”罗清辉与李长瞻长老皆是冷声道。

“誓与烈炎山共进退！”其余堂主丝毫没有犹豫，同样是高声呼道。

“除了行特殊任务的弟子之外，其余在外弟子全部召回，同时告诉宗内弟子，勿要再行危险之事，随时保持自己的巅峰状态。”

“是！不过宗主，出手势力我们该如何得知？”罗清辉开口问道。

“我曾与挥下各宗主商量过，埋下了底牌，但却从未想过真的有用到的一天。”孙武炎起身，一边走向厅外，一边说到，“先将宗内之事处理好，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孙武炎乘灵梭而起，转瞬间消失在天边。

在其离去之后，衡山门覆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烈炎山，弟子们也猜到这是有势力想要阻止烈焰山成为上等宗门，个个都是带着兴奋与战意。

而数天之后，孙武炎终于是来到了衡山门遗址，他将灵梭一收，神识环视过整个衡山门，随后手指朝着面前轻轻一点，指尖忽的浮现出一道红色微光。

而在姜一掩埋尸体之处，同样有一道微光缓缓升起，朝着孙武炎飞来，缓缓的与他指尖的微光融合在一起。

随后孙武炎指尖轻点自己额头，顿时之间，一道道神念传来，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

从一群敌人尝试破阵到敌人攻入宗内，从弟子们誓死守卫，到长老门含恨而亡，每一个画面都刻在了孙武炎的脑海里面。

衡山门只是属于烈炎山麾下，不算其弟子，因此不用留下魂灯，不过孙武炎将姜乌青看做自己人，因此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私自赠送了其一件名为“赤眼”的法宝，与魂灯作用相似。

孙武炎只是将其作为保险，却并不希望真的有用到此物的时候，果然，他第一次回收此物，从赤眼之中，见到的便是如此壮烈的画面。

不过从那画面之中，孙武炎已经知晓对方是何势力！

“如此的想要阻止我烈炎山成为上等宗门吗？”孙武炎棕色的瞳孔了尽是冷漠，冷哼了一声，说道，“看来一战，是避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