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月明星疏,更夫敲着梆子走街串巷的低声喊道。
二更天,整座姑苏城之中,除了太湖之上的画舫还星星点点的亮着几盏灯笼以外,就只有郡守府之中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胡大人,根据属下的调查分析,这偷盗之人必定是城中的乞丐。”郡守府之中,一个身着驼黄色锦衣,腰系黑皮带,挂着一柄三尺腰刀的捕快仔细的探查了一遍郡守府的大院之中,细细思索片刻之后,快步走到了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郡守面前拱手行礼说道。
“不必多礼,高明,你说这偷盗九公主车帘之人,是城中的乞丐?”郡守两条眉头紧紧皱起询问道。
“是的大人。”捕快高明点了点头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府中有我的私兵和家丁按时巡查,门口处更是有家丁时刻看守,连送水送菜的人都是隔着墙送进来的,怎么可能让乞丐进来!”郡守用力的摇了摇头否定道,“一定是哪里你弄错了,你再仔细检查检查。”
“就是,高明,府中有我们按时巡查,怎么可能让乞丐溜进府中?你是在质疑我们的能力?”郡守身后一个手中紧握着一杆长枪的黑面将军上前一步,瞪大了一双眼睛冲着捕快高明吼道。
“齐校尉,我并没有质疑你们的意思。但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所有证据都是指向了乞丐,而且是小乞丐。”高明看了一眼黑面齐校尉摇了摇头说道。
“高明,来你给老子说说,今天要是你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看老子不揍的你满地找牙!”黑面齐校尉冷哼一声,重重的顿了顿脚说道,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捕快高明喊道。
“莽夫!”高明没有理会齐校尉的冷哼,只是在嘴中嘟囔道。
“郡守大人,您看。”高明无视了齐校尉的目光,快步走到了那一匹匹整整齐齐的站在马槽前的马匹面前,向着郡守和齐校尉说道,“在马槽的四周,洒落了许多的谷子,而这些马匹是王训将军军中的军马,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而军马在吃草料的时候,是将头埋在马槽之中,而马槽的高度又很高,若是只有军马食用,必然是不会洒落在外。”
“那这又代表的了什么呢?”齐校尉看着在马槽外零零散散洒落的喂马的谷子不屑的说道。
“高明,你接着说,齐旭峰,你不要打岔。”郡守深深的看着地上四处洒落的谷子,脸色变得渐渐的难看了起来。
“是,大人!”齐校尉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然后闷头如同一座铁塔一般站在郡守身后。
“大人,如果是正常的江洋大盗的话,必然是不会对府中喂马的谷子有半点想法的,而现在的情形却是这个盗贼不仅仅偷了九公主殿下的车帘,而且还偷走了许多草料。”高明一边侃侃而谈,一边缓步走到了那辆奢华到了极致的马车面前,指着马车前面只剩下三分之一个的车帘继续说道,“再看这车帘,虽然九公主殿下的车帘由天蚕丝编制而成,金丝银线绣花,珍贵无比,可以说是一寸价值一金,若是真正的江洋大盗,必然会将车帘整幅扯走,而不会在车上留下这一点的。”
“什么意思?”郡守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明了了,但是依旧是感觉有些雾里看花,不由的开口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个偷了九公主殿下车帘的小贼,可能并不知道车帘价值几何,就如这车上包裹的蟒皮,沉香木的车架,哪个不比那半幅车帘值钱的多,所以我敢肯定,这个小贼根本就不知道这车帘价值几何,只是顺手扯下九公主殿下的车帘当作包袱,盗走了这些马匹的草料。”高明仔细分析了一波之后,十分肯定的说道,“虽然郡守府中草料也都是干净的谷子,但是毕竟是给畜牲吃的,一般人不会偷这种东西,所以这盗贼,只能是乞丐。”
“那么这乞丐是怎么进来的呢?”郡守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高明问道。
而本来就是黑脸的齐校尉的脸色则是更加的黑了,他刚刚说下的狠话,结果转眼之间就被打了脸了,让耿直的齐旭峰校尉十分的尴尬。
“这里。”高明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的走到了墙角下,指着一个仅仅只有半尺宽,一尺高的狗洞说道,“你们看,虽然被泥土给掩埋了,但是依旧能够看到有谷子遗留在这个狗洞之中,而且看泥土的形状,刚刚好是一个人从这个狗洞之中钻了出去留下的痕迹,再结合这里只有一掌大小的脚印,基本可以锁定姑苏城之中身高不过五尺的小乞丐了。”
“哼,齐旭峰,我需要一个解释!区区一个乞丐,竟然就能随便进出我郡守府邸,那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这也好在九公主殿下安然无恙,不然的话,你,我,郡守府中的所有人,就是一人有九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郡守黑着脸转头抓住了齐旭峰的衣服,丝毫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道。
“老爷,这个狗洞,还真是跟齐校尉没有一点关系。”就在郡守盛怒之时,一旁颤颤巍巍的老管家拉了拉郡守的胳膊说道。
“老钟,你什么意思?不怪他,难道还怪本官不成?”郡守一把甩开老管家钟硕,劈头盖脸的骂道。
“老爷,这个还真得怪您自己,当初郡守府刚刚建好,就下了一场大暴雨,将郡守府之中淹了个七七八八,后来等水退了,才发现是没有留水道口的原因,为此,您亲自指点工匠,在府邸的围墙脚下打了整整三十六个这样的下水口。”老管家钟硕被郡守推了个趔趄,又颤颤巍巍的拉住了郡守的胳膊说道。
“如此?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郡守听罢老钟的话,瞬间想起了这早在六年前的事情。
“抱歉,是本官记性不好,让齐校尉受了委屈,本官再此给齐校尉赔个不是。”郡守也是一个知错就改的人物,既然是知晓了自己错怪了齐旭峰,便丝毫不在乎自己的颜面,拱手给齐旭峰道了歉,然后转头吩咐老钟说道,“老钟,去本官私库之中取银百两,就当是本官给齐校尉的赔礼钱了,还望齐校尉以后不要再计较本官今日之鲁莽。”
“郡守大人,这哪能让您道歉呢,我本来就是负责您的下属,负责您的安全,这府中出了事情,自然也有我监管不到的地方,你第一时间责怪我,我理解。”齐校尉人虽然憨,但是不傻,自然是知道郡守是在收买人心,但是这确实是让他心中感觉十分的受用。而且在齐校尉看来,像郡守这样能屈能伸,有错就认的人,比起那些个经常将错就就错的官老爷,更让自己跟的出心。
“大人,请允许我点上府上的私兵,全城捉拿这个偷走了九公主殿下车帘的小乞丐!”齐校尉瓮声瓮气的单膝跪地请求道。
“准!但是记住,不要杀人,抓到了那个偷盗的小乞丐,直接压回来送给九公主殿下处置。”郡守点了点头,准了齐校尉的请求,紧接着齐校尉便迅速的点起了郡守府中大半的私兵,点上了火把冲出了大门,向着一条条阴暗的小巷子,以及太湖岸边跑去。
“老钟,等天亮了之后,你去找几个瓦匠,把这三十六个下水口给堵一堵吧。”郡守目送着齐校尉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转过头对老钟说道。
“是,老爷。”钟硕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到,然后便退了下去。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就在郡守挥散了府中聚集的家丁之后,郡守府外面的便响起了一声声的梆子声,随即打更人拉着长长的调子的声音便悠扬的飘进了郡守的耳朵之中。
“哈~”郡守听到了打更人的梆子声,不由自主的长长的伸了个腰打了个哈欠,“唉,这一闹腾就到子时了,还是赶紧睡觉去喽。”
而就在郡守府从鸡飞狗跳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开始变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此时的整个姑苏城都开始鸡飞狗跳。
“站住!别跑!”
“放开我!”
“说是不是你偷了九公主殿下的车帘?”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偷了一根番薯而已!”
“搜!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偷九公主车帘的小贼,要是找不到的话, 就把这些小叫花子全都抓起来,挨个上刑!反正也是没人管的叫花子,死了也就死了。”
“怎么这么吵啊?”一只被人扔掉的破瓦缸之中,小乞丐徐东 突然之间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徐东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却是刚刚好看见一队队的郡守府的私兵举着火把,撵着一个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三下五除二的抓了起来,装进了麻袋之中不知道扛到了哪里。
“糟糕,难道是被发现了?还有什么九公主的车帘?难不成是这块布?”徐东听清了私兵们的话,原本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抱着的那块裹着一大包从郡守府之中偷来的谷子,暗道一声不妙。
“我好像闯了大祸了。”徐东纠结的看了一眼手中包裹着谷子的绢布,心中不由的一凛,“话说,九公主啊,看这架势,应该是皇上的女儿吧,那会不会死人啊?”一想到这里,徐东瞬间便感觉到一股凉气自脚底直冲向了头顶。
“不行,这东西不能在手里拿着了,会死人的。”徐东紧紧的捏了捏绢布,以及绢布之中的谷子,连忙钻出瓦缸,飞快的将自己腰间那条勉强能够遮掩住自己羞处的破布解了下来,光着屁股将那有极大可能是九公主车帘的绢布之中的谷子倒进了破布之中包好放进瓦缸之中,然后看了一眼正打着火把照亮了小半个太湖湖畔的郡守府私兵,借着自己身上乌漆麻黑的污垢隐入了黑暗之中,然后将绢布一把塞进了一艘停靠在岸边吱吱呀呀晃动着的画舫的灯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