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亚登卫队的营房里出来后,二世、紫罗兰带着地精一路奔向了罗森比尔商会分会馆。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那座有着阿尔神塑像的石柱前。罗森比尔商会的门口站着两个重装步兵,他们二人警觉地环顾着周围,一下便发现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二世一行。地精在看到那两名士兵后,立马钻进了二世的衣服里,一声不吭。
“站住!”一名重装步兵举起了手里的长矛,喊道:“你们干什么的?”
“我是隶属于罗森比尔商会的北塞让香料行商,斯泽吉姆二世!我有事来此!”
“罗森比尔商会今天闭馆了,有事请另找时间!”
“很抱歉,我必须进去,此事万分紧急!”
“看你鼻青脸肿那样子,肯定惹上麻烦了吧?想从商会借钱的话不急,亚登还有银行在,你可以去那里借钱。”
“营房遭袭击了!我们刚从那边过来,我是被袭击者打的!”
“你说什么?”
“你尽可以去营房看看!袭击者杀了不少人!”
“啊?!!”
虽然二世说的都是事实,但眼前这两名守卫完全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我们奉命守卫在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如果有任何不便还望谅解,但哪怕是罗森比尔商会的人,触犯了亚登的法律我们也是可以抓起来的!造谣可是重罪!”
“不信你们立马派人去!”
二世刻意把嗓门提的很大,街上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他刚才的话。
“营房遇袭了?”
“有人受伤?!”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那两名守卫脸上开始冒出汗来,看来他们也动摇了。
“你们在此等着,我去营房看看。”
“袭击者已经逃走了,但他随时可能会到这儿来!赫博大人有危险!”
“赫博大人?你说执政官赫博大人吗?”
“对,我知道他在这儿!”
“你在说些什么?!”
“快让我见鲁提耶会长,我没时间跟你扯!”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连会馆里的人都听到了。会馆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中探了出来。
“斯泽吉姆二世先生?紫罗兰小姐?!!!”
“阿冉!”
紫罗兰叫了一声阿冉,上前一步走,但被那两个卫兵拦住了。
“你不能过去,请不要给我们的工作造成麻烦!”
阿冉紧张地看着正在和卫兵们推搡的紫罗兰,说道:“紫罗兰小姐,万分抱歉,我们今天闭馆....”
“我主人有要事找你老爹。”
阿冉为难地揪着指头,小声说道:“可是...”
“我们知道袭击者想干嘛,我们也知道你们这儿藏了谁,总之快让我们见到他!”
正当卫兵们就要逮捕紫罗兰时,阿冉的父亲鲁提耶的声音在门里响了起来。
“...阿冉...谁在门口吵闹?”
“父亲,是斯泽吉姆二世先生和紫罗兰小姐!”
“...他们有什么事?”
“紫罗兰小姐说她有事找你,是关于什么袭击者的。”
“什么?!!!”
鲁提耶慌忙从会馆里跑出来,制止了守在门口的卫兵,快步走到紫罗兰面前,问道:“请问到底发生何事了?”
紫罗兰跟他耳语了两句,鲁提耶立马瞪大了眼睛。他赶紧跑到二世跟前,拉着他往会馆里走。
“阿芙约在上....”
鲁提耶紧张地搓着手,不停在屋里走来走去。
“父亲,到底发生何事了?”
“阿冉,回你房间去,我们有要事商量。”
阿冉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紫罗兰叹口气后走到他跟前,倾尽全力做了个微笑,说道:“等我们谈完了,一起出去玩玩好吗?”
“真的?”
“几天不见我还有点想你呢。”
“哦!哦!!!”
阿冉兴奋地涨红了脸,接着飞奔着回了他的房间。鲁提耶一边拍脑袋一边叹气,问道:“请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主人就在之前,想去营房找赫博大人,在那儿他遇到了刺客。刺客已经把所有守卫都击杀了,但有一个人在死前告诉我主人,赫博大人已经躲到你们这儿来了。”
“然后呢?刺客跑哪儿去了?”
“我主人险些被他杀掉,我及时赶上把他击退了。”
“您击退的?”
“对,是我击退的。”
鼻青脸肿的二世在一旁说道:“我以我商人的名誉起誓,我的仆从所言皆为事实,紫罗兰救了我的命,还砍断了刺客一条手臂。”
二世把手臂拿出来展示给鲁提耶。那手臂缠绕着绷带,切口处的肌肉已经黝黑,已经没有血流出来了,毫无生气。
“哦呦!”鲁提耶面色发白,说道:“这真是太可怕了。”
“请让我们见见赫博大人,我想我们肯定有许多可以交流的内容。”
鲁提耶叹口气,犹豫了一下后,对二世说道:“斯泽吉姆二世先生.....您.....恐怕不是一般的商人吧?”
“嗯,也许吧,我也从来不打算做一名一般的商人。”
“.....明白了,请二位跟我来。”
鲁提耶领着二人往楼下走,来到了库房里。有十来个士兵躲藏在库房的角落、黑暗处,他们警惕地盯着鲁提耶、二世和紫罗兰,握紧了他们手里的弯刀。其中一个人从货架上跳了下来,来到鲁提耶面前,指着二世他俩问道:“鲁提耶先生,您怎么把外人带到这儿来了?!”
“哦,他们...”鲁提耶指着二世和紫罗兰说道:“他们已经不算是外人了,他们在营房击退了结社的刺客。”
“什么?就凭这个被海扁过的豆芽菜和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姐?打跑了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的结社刺客?!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哦大人!”
紫罗兰眉头拧成了疙瘩,二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把那手臂展示了出来。
“看看这条手臂吧,这就是那个结社刺客的。他是不是穿着厚实斗篷,还戴着个奇怪面具的怪胎啊?!”
卫兵立马闭上了他的嘴。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条手臂,又瞪了瞪二世,指着角落说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谢谢。”
二世和紫罗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而当紫罗兰经过他身旁时,卫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好意思女士,请把你的军刀交由我保管。特殊时期,请望见谅。”
紫罗兰奋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把腰上的军刀取下来递给了他。
卫兵在拿过军刀的时候,还摸了摸他的手背。
“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不应当把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的天!二世在心里大喊着,赛格特瑞你这个罪孽深重的家伙!还有这个傻子卫兵,现在可不是调情的时候!况且他还是个男孩!
“我强烈建议您看好您的小伙伴,毕竟谁也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对吧?”
二世伸出手扶住墙,强忍住不让自己晕倒。
“哦呦!多么可爱而美丽的女士!”
这家伙忘了自己在执勤吗?二世赶紧走过来抓住紫罗兰的手腕,生怕他失手阉了这个卫兵。
“忍住,忍住,不值得,不值得!”
“...您可闭嘴吧。”
二世拉着额头上青筋暴起的紫罗兰,往角落里走去。角落里的地板上有一道活板门,旁边守着一个卫兵。那卫兵看了他们一眼,打开了门。
二世和紫罗兰对视了一眼,二世说道:“你先请。”
“......”
紫罗兰先从活板门的梯子爬了下去,二世则跟在他后面跳了下去。活板门下是一间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二世和紫罗兰紧紧靠在一起,接着二世喊道:“赫博大人在哪儿啊?”
“我在这里。”
赫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二世头顶的活板门猛地关上,还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抱歉,现在我很危险,我不能忽视任何可疑的威胁。”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丝火光,原来是有人点燃了一根火柴。接着火柴又引燃了几根蜡烛,二世这才得以看清房间。
赫博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把熄灭的火柴扔到一边。在他身后是两个重装步兵,一个拿着弓箭一个拿着盾牌,随时准备着保护赫博。赫博的半个头都被绷带绑了起来,左臂也裹成了一大团。在房间中间有几根铁栏杆把他和二世二人隔开,整个房除了活板门之外还有一道厚实的铁门,有一把明晃晃的大铜锁锁在上面。
“这可真是周密的安全措施呀,赫博大人。”
“还望您见谅,斯泽吉姆二世先生,还有紫罗兰小姐。”
二世一直都很奇怪,难道这帮人真的认不出来这个站在他旁边的矮子是个男生?不过他了不打算纠正别人的看法,要是堂堂斯泽吉姆家族继承人出门不带个女伴,那可是要受些奇怪的非议的。
“我能理解,毕竟想要您性命的家伙可真是难缠,我差点被他活活打死。”
“看样子您遭了不少罪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您不也一样吗?”
赫博晃了晃左臂,说道:“在灯塔那儿,那个戴面具的一下在我刚进门时跳到我身后,想要杀我。我急忙往楼上跑,躲到了三楼的藏书阁,把门堵死然后呼救。但当时天色很早,议政广场上压根没几个人,没有人回应我。然后,那个天杀的歹人肯定把门从外边锁上了,接着一把火点燃了灯塔,留我在那里等着被烧死。”
“那您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当我察觉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我还听到有人在外面叫喊。但藏书阁的地板已经开始冒烟了,而藏书阁因为安保的原因并没有窗户,只有几个小通风口。我被烟雾逼到了角落里,以为我死定了。”
“不过阿芙约眷顾了你。”
“嗯,正当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藏书阁的地板塌了一块,塌下去的地板又砸塌了另一块地板,给我破了一道直达一层的口子。虽然有点高,但要逃走只有这条路。”
赫博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时,缠着绷带的手臂一直在颤抖着。那样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谁都不想再体会一次。
“我跳了下去,摔到一堆残骸里,被木头碎片给扎伤了。但我没有死,我爬了出来,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而当我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只听见一声巨响,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之后,我的部下发现找到了不醒人事的我,把我带到了神殿。不得不说,阿尔特翠丝大人的医术着实令人称奇,把我从死亡线拉了回来。虽然我很感激也很尊重她,但我绝不能在神殿这种人多的地方呆太久,所以我在神殿醒过来后便先转移到营房,今天凌晨又跑到这儿来。”
“然后您躲过了一劫。”
“可怜我们亚登那些好青年,被这样残忍地杀害了。”
“但他们至死都没有向那个面具人说出您的所在地,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
“愿阿芙约能祝福他们的灵魂!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呢?”
“有一个士兵在死去之前跟我说了您的所在,他说您提及过我,我也向他发誓会保护您的安全。”
“那一定是忒仑,哦.....”
赫博扶着额头,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抽泣。接着他抬起头来,问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了?”
“结社。”
“.....你还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我有个东西想先请您过目一下。”
二世把猪脸面具人的手臂拿了出来,走到栅栏边递了出去。一名重装步兵双手接过手臂并检查着,另一名则警惕地瞪着二世和紫罗兰。
“这手臂没问题。”重装步兵检查完后将手臂递到赫博面前。
由于光线很暗,赫博凑近了仔细看着这条死气沉沉的手臂。
“这莫非...”
“这是那个刺客的,我的紫罗兰成功地击退了他。”
“紫罗兰小姐?”赫博惊讶地看着紫罗兰,说道:“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呀,我就说过越是谦虚的人实则越发强大。”
紫罗兰没有回应,只是朝赫博行了屈膝礼。
“也许我们能从这条手臂上找到一些关于结社的蛛丝马迹。”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我们得好好谈一谈,斯泽吉姆二世先生,我不认为一个行商之前了解过结社,而且我也不认为您只是个香料行商。”
现在是摊牌的时候吗?二世还在思考着。教皇给他的命令是南下搜集关于结社的情报,仅此而已。可二世已经能察觉到,如果不尽快消灭结社的话,它将成为教会,甚至整个大陆最大的威胁。但二世又怕他的身份暴露之后,会被异教徒们抓起来,那样之前的发现将毫无意义。
“看您那表情,想必是有些犹豫的理由吧。”赫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栅栏前说道:“那就先让我说吧,我们与结社对抗的历史。”
“对抗的历史?”
“没错,朋友。可别以为结社是最近才潜伏到亚登来的。”
......
一切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赫博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他才获得公民权不久,便急着想参与亚登城邦的政治生活中去。而当时的执政官,正是前不久才去世的浮力德。赫博拼尽全力,经常在议政广场发表演讲,参与辩论与表决。浮力德看中了这个锐气十足的年轻人,便把他接纳到自己所在的灯塔做书记官。
当时的亚登,规模比现在要小很多。由于之前,亚登与其他塞浦路城邦一道,于南边的大海上跟海对面来的黑皮人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大战,许多正值壮年的亚登人在海上殒命。最终塞浦路诸城邦在海上打败了黑皮人,还反攻到海对面去,成功掠夺了大量的战利品,因此当水手们满载而归时,他们都被当成了英雄。而经过此战,塞浦路地区的局势也更加和平稳定,亚登人都以为接下来一直都会是太平盛世。
在这样的环境下,赫博也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乐观,但一起惊悚的灭门案把他从理想乡拉回了现实。
那天早上,赫博如往常一样待在灯塔,与浮力德一起起草着要写给其他城邦的贸易条约。正当二人还在激烈的讨论着到底是定多少的关税才好时,一名守卫慌慌忙忙地冲进了灯塔。
“浮力德大人!浮力德大人!”
“何事如此惊慌?”
守卫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卫队长说这件事只能讲给您听....”
赫博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发生了,正当他准备离开房间时,浮力德叫住了他。
“总有一天你也会遇上这种情况,现在就是你学习的时候。”
接着他对卫兵说道:“不必在意他,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这个...这个....”卫兵看起来很紧张,说道:“您需要到现场去,您看现场便知道了。”
“希望别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浮力德把手里的文稿塞进桌子下的保险柜,接着披上斗篷,朝赫博使了个眼色,说道:“别傻愣愣地杵在那儿,走着。”
赫博猛地点点头,把东西放在书桌上,跟在浮力德后面。
在卫兵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一处民宅前。此时,已经有十来个士兵拿着长枪守在宅前了,此外还有一些民众在一旁观望着。
“哦呀,看来我们可碰上了不得了的事啊。”
虽然语气上还带着些许戏谑,可浮力德此时脸上的肌肉紧绷,眼神也格外严肃,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天前的战船指挥甲板上。
赫博咽了口唾沫,因为他此时也明白了自己的老师为何会如此严肃。
一股骇人的气息从民宅的门口传了出来。这气息中,既有干涸血液散发的腥味,还掺杂有腐肉的气味。
“老师......”
“你这小子,聪是聪明,就是没见过世面。待会儿进去了,可别大喊大叫。”
浮力德往门里走了进去,赫博紧跟其后。刚跨过门槛,赫博就被屋里那污秽之气给熏得干呕起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想当初我们打陆战的时候,情况可比这严峻多了。”
二人此时在门厅,士兵们都把守在二楼。亚登卫队的卫队长正站在楼梯处,满脸大汗地望着浮力德。浮力德已经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便往楼上走去。
“卫队长,杀人案这种事情就不必专门把我叫过来吧?”
“执政官大人...”卫队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请您进来看看。”
“杀人现场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浮力德却比任何人都紧张。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眉头也拧成了麻花。赫博从未见过如此神态的浮力德,一向神气自若的老师居然认真了起来。赫博捂着鼻子,也跟着上楼去了。
“执政官大人,你还带了随从来么?”
“这家伙嘴巴严,不必担心。”
二楼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有两名卫兵把守。卫队长把二人带到了主寝门前,说道:“还请你们二位做好心理准备。”
“开门。”
卫队长打开了门,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窜了出来。房间里有着微微的火光,而这火光是从地面上的一圈燃了大半的祭祀用香烛发出的。有一个半裸的壮硕男人跪在这圈香烛之中,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往嘴里塞着什么东西。他身上缠绕着几圈像是麻绳一样的东西,在他膝盖旁还摆放着许多拳头大小的东西。不过火光实在太弱,赫博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赫博小子,拿个火把过来。”
浮力德的语气再无戏谑,而是彻底地严肃了起来。
赫博从门口守卫的手里接过点燃的火把,走近了些。当火把的火光照亮屋里时,赫博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魂飞魄散,肚子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巴干呕着。
“...传说里的怪谈就好好待在书本里,到现世来添什么乱...”
这个房间的地面,已经被干涸的血污染得漆黑。跪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死去多时,但他本应灰白的肌肤也被血染成了深红色。他的肚子上有一条巨大整齐的切口,切口直达腹腔,甚至连把肠道与腹后壁相连的肠系膜也被切断,一大截肠子暴露在外,像蛆一般扭曲。男人身上缠绕着的不是麻绳,而是由肠道、舌头粗暴缝合而成的“肉绳”。在男子膝盖旁的,则是数个被切下来的心脏、肝脏、脾脏等脏器,甚至还有几个还算完整的大脑。男子眼睛已经被剜去,剩下两个骇人的窟窿,他的嘴巴里含着一柄长剑,长剑已经完全插到了他的肚子里,只剩个剑柄在他嘴里。
“浮力德大人,这个死者是......”
“卡塔尔。”
“呃,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肯塔罗舰队的水手吧?之前在海上我可是亲眼看见这家伙手撕了一个黑皮鬼的喉咙。”
“如您所说,卡塔尔隶属肯塔罗舰队,在同黑鬼们的战斗中立下了大功。”
“他杀了多少个黑鬼来着?”
“明确记录的有四十四人。”
“四十四人啊,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士兵。”
浮力德走到卡塔尔的尸体旁,蹲了下来。他用手擦了擦地面的血迹,很快一条白色的纹路显现了出来。
“老师?这是?”
“啧,有些时候你恨老鼠并不是因为它偷了你多少粮食,而是因为它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却一直没被注意到,等你发现自家有老鼠的时候,情况可比你想的要严重的多。”
赫博不太明白老师此时做的比喻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此时卫队长拍了拍浮力德的肩膀,问道:“实际上,卡塔尔的家人.....”
“多久死的?这一家子。”
“......估计是前天,因为邻居们闻到有臭味而没人回应他们的呼喊。他们的死法....”
“反正他们五个人都是被倒吊着绑在地下室,然后被割断喉咙放血致死的吧?”
“呃,没错,您知道得可真清楚。”
“我宁肯不知道。”
看来老师早就知道这事件背后的含义了,不过自己从来不知道任何跟这种血腥仪式有关的知识。
“外边的人知道里面的情况吗?”
“我们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这间屋子,目前除了我们,就只有您和您的徒弟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很好。传令下去,说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死于食物中毒,不要让城里的人恐慌。”
“明白。”
“卫队长,你待会儿把所有参与本案的士兵叫上,晚饭后到灯塔集合。”
“好的。还有什么指令吗?”
“绝不能向外界透露这里发生的任何事,也不能让任何人进这件屋子,遗体尽快下葬。”
卫队长点点头,走了出了房间。
“结社...真是伤脑筋...”
结社?赫博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不过在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浮力德很明显的有些恼怒与紧张,看来它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等二人从屋里出来时,赫博总算得以肆意享受新鲜空气。浮力德则阴沉着脸,攥紧了拳头。
等到傍晚,按照浮力德的吩咐,所有知情人都来到了灯塔。二十个人挤满了灯塔的门厅。
卫队长清点了在场的人,说道:“浮力德大人,所有人都来齐了。”
“很好。你们今天都辛苦了。”
在场的人们个个都面色凝重,看来卡塔尔家里那景象还印在他们脑子里。
“诸位,你们对于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浮力德朝房间里的人问道。
“我实在不敢相信,卡塔尔可是为了亚登浴血奋战的英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一名卫兵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的确,别的我不敢说,在海上这人简直就是传说中被阿芙约选中的战士一般,那些黑皮人看到他就跟见鬼了似的。”
浮力德点点头,说道:“我也曾目睹过他在同敌人作战时的英姿,那身先士卒的模样可真令人振奋。但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可怕的悲剧。”
“但是很奇怪啊,执政官大人!虽然案发现场很明显是某种活人献祭仪式,可从来没有哪种教派能做到如此地步啊,这也太....怎么说才好呢,太过了。”
“没错!也许是有人谋杀了卡塔尔一家,然后伪装成那样的呢?”
“不过这种可能性也太低了....”
“实际上,根据现在对现场的调查,我已经有了结论了。”
听到浮力德的这句话,众人纷纷走进了一步,瞪大着眼睛望着他。
“这起事件,是邪教活动。”
“邪教活动?!”
众人左右相顾,一脸迷惑。
“邪教的名字,叫做‘结社’。”
浮力德缓缓吐出这不详的名字,空气也随之凝结成一片死寂。
“我敢说你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我们塞浦路北方地区的执政官们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和他们对抗了。”
人们都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但浮力德那严肃的眼神告诉众人这都是事实。
“如果真的如此,那为何......”
“正如我之前说的,结社是个十足的邪教,你们也应该略知一二了。”
听到浮力德的这话,人们纷纷回想起卡塔尔家里那血腥的景象。
“我还十几岁的时候,就参与了斯达坦、阿松森的执政官们联合发起的,对我们三个城邦境内的结社成员进行过清剿行动。当然,这也是个极密行动,因为清剿的对象涉及到一些敏感人物,我们如果采取逮捕的方式话会引起骚乱,所以只能以暗杀的方式进行。”
这件事更是前所未闻,赫博咽了口唾沫,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结社的威胁是有多大,能让三个城邦做出这样的举动。
“结社诞生于北方教会的地盘,起码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他们崇拜着一个名为无名之王的邪神,这个神渴望血液,结社便通过各种各样的血腥方式供奉他们的神。”
“那卡塔尔所做的,也是祭拜他们的神吗?”
“据我所了解,卡塔尔进行的是结社一个名为五十圣餐的仪式。顾名思义,五十圣餐,即向神明供奉五十个祭品。相比于结社的其他仪式,算是个入门级的了。只可惜没人知道这个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在浮力德的叙述下,在场的人们已经认识到结社的威胁了。如果放着不管,结社必然会愈加壮大,那将会是一场空前的浩劫。但如果贸然向世人宣布这种邪恶存在的话,人们会被恐惧与怀疑心所支配,同样会是一场灾难。
“不要高估人们保持理智的能力,我的朋友们。人们是很容易被一件事所带动,从而变得疯狂。”
最后结束讨论时,浮力德下达了他的指令:今天在场的二十人,组成一个针对亚登境内结社势力的特别组织,以卡塔尔为线索,彻底调查结社在亚登的每一处蛛丝马迹。同时,浮力德给予所有人豁免权,允许他们在追踪到疑似结社成员后,以拷问等各种方式套出线索,也允许他们就地处决结社分子。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将是亚登最高级别的机密行动。
自那晚后,这二十人便在亚登看似平静的氛围下与潜藏在暗中的结社展开了长达二十年的追查。但这二十年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他们一路上都在碰壁。结社完美地隐藏在亚登中,让他们的调查进行的极为困难。而且就在开始调查后不久,亚登便因为墓穴空位被用光而爆发了一场瘟疫,调查组也损失了一些人,结社更是完全销声匿迹。
后来,由于浮力德重病,调查结社的领导任务便落到了赫博头上。由于自瘟疫后很长一段时间,结社都没有任何行动,赫博一度质疑,是不是那次瘟疫把结社的人都给消灭了。但是从前几年开始,当初参与调查的人们,有好几个人接二连三地离奇去世,卧病在床的浮力德与赫博都一下警惕起来。
“老鼠们又开始行动了。”
赫博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结社的行动没有以前那么小心了,给我们留下了些许机会。而且,我们还直接与结社的成员打了好几次交道,只不过代价很大罢了。”
“不过,一切的转机都出现在一年前。”
“自克兰门汀出现开始。”
“您已经知道那个恶魔了?”
“说起来,我还算是个幸运儿,我刚到亚登就碰到了他,还亲耳听到他说出无名之王这几个字。”
“拉菲呀...可怜的女娃。”
赫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那么,斯泽吉姆二世先生,现在我做完了我的分享,您可以向我分享您的故事吗?”
“.....”
在飞快地转了转脑子后,二世以平静又略带严肃的表情说道:“实际上,我父亲派我来塞浦路,并不是要我来调查市场,而是要我来调查另一样东西的。”
“您是想说...”
“我们家族与结社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因此我从北塞让一路南下,追寻结社的蛛丝马迹。”
“哈,斯泽吉姆二世先生,如果您把我当做傻瓜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查清楚这帮邪教徒,关于他们的一切。”
赫博盯着二世,思索了一阵。最后他笑了几声,说道:“也罢,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但同样的,您必须与我共享关于结社的一切情报。”
结社是我主的敌人,而对于这些异教徒来说也是毋庸置疑的讨伐对象,其中利益关系一下便明了了。
“我已经取得了结社藏在猪栏的物品。”
一听到这话,赫博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么说,那天在桥上的...”
“正是在下,您的守卫们还需要多加锻炼呀。”
“唉,怎么说呢,也算是万幸吧,我们一直以为是结社取回了他们的东西。那么,您到底找到了什么?”
“我找到了一本笔记本,一个奇怪的、上了锁的金属罐。笔记本是拉菲的弟弟唐纳德的,他一直在给结社跑腿,而那个金属罐我还没找到方法打开。”
“您是说唐纳德?那个混混?怎么会...”
“详细的事情我们可以之后再谈。赫博先生,现在结社的刺客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来刺杀您了,要怎么办?”
“那个可恶的猪脸面具人,一直被动不行,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击败他。”
“他的实力不容小觑,我和紫罗兰今天差点双双毙命在他手上。”
“这点我知道,我们也牺牲了许多人了。”
“...那么,你们也不介意再多牺牲几个人吧?”
“什么?!!!!!!”
赫博身边原本有两名士兵,一个持盾一个持弓,现在不知为何,持盾的那名士兵身体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嘴里不停地吐出白沫,眼角和鼻孔也开始流出血来。他以一种痛苦而可怕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话。
赫博见状吓得一下跳开,而持弓的士兵虽然还在惊讶中,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挡在了赫博身前。二世张大了嘴巴瞪着那个奇怪的士兵,紫罗兰则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紧紧握着拳头。
“凯博特!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持弓的士兵呼唤着同伴的名字,而对方不仅没有回答,紧接着把手里的盾牌狠狠砸向了他。
“不好!危险!”
由于距离很近,持弓士兵一下被盾牌砸中胸膛,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击碎了他的胸甲。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后飞了出去,顺带砸到了赫博,二人一起摔到了墙角处,他的弓箭则飞到了一旁。
“执政官大人!”
由于被铁栏杆格挡,二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就在这时,原本安安静静躲在他怀里的地精一下冲了出来,迅速地穿过了栏杆,把掉在地上的弓和箭一起捡了过来。
“干的漂亮!地精!”二世从地精手里接过弓和箭,接着冲紫罗兰喊道:“该你表演了!”
二世将弓箭扔给了紫罗兰,紫罗兰立马架起弓,对准了发疯的士兵。而对方已经扑到了墙角,受伤的那名士兵还在同他搏斗着,拼命保护着他身后的赫博。
“抱歉了!”
紫罗兰松开了弓弦,箭矢则笔直地插进了发疯士兵的后脑勺。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来,受伤士兵则一脚把他踢到了另一边。
“赫博特,你这家伙!你是结社的间谍吗?!”
赫博把受伤士兵扶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斯泽吉姆二世!这是怎么回事?”
“我对你们的阿芙约发誓,我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楼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正在打开活板门的锁。而本应当场毙亡的发疯士兵,竟然又软绵绵地站了起来,在场的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士兵的喉咙里一直在咕噜咕噜响着,而他那扭曲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更为可怖。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更为可怕。
最开始是一根,接着是两根、三根、四根,最后五个指头出现在了士兵的嘴里。接着,就像是有人要把手从士兵身体里伸出来似的,那手指开始不停向外蠕动,而且还有几根触须从中伸了出来。
“我的天啊!这到底!”
最后,一条手臂从士兵的嘴里爬了出来。这条被血污染的鲜红的手臂,正是猪脸面具人被砍下来的手臂。手臂上长出了很多条细长的触手,样子极为惊悚。
众人惊讶之余,房间的活板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士兵率先拿着刀跳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怪异的手臂,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怪物?!”
“别愣着了!快救执政官大人!”
二世把自己的一只鞋脱了下来,对着那条手臂砸了过去。而那手臂的手指往下弯曲了一下,接着竟然腾空而起,躲过了二世的攻击。
“门的钥匙还在凯博特身上,”赫博脸上全是冷汗,说道:“要出去就必须先除掉这怪玩意。”
又有几个人从活板门处跳了下来,他们也同样看到了那手臂,一个个都瞪大了眼。其中一名士兵手里拿着一柄长矛,紫罗兰看到后立马冲上去把长矛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喂!你要干什么?”被抢了长矛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冲紫罗兰喊道。
“救你们的执政官!”紫罗兰把长矛对准了手臂,接着对二世喊道:“再扔一次!”
二世点点头,把另一只鞋脱了下来,朝手臂掷了过去,手臂再一次腾空起跳,要躲过它。但在半空中,手臂可没办法移动,紫罗兰看准时机,猛地刺出了长矛,瞬间贯穿了手臂的手腕,并将它钉在墙上。
“得手了!快拿钥匙!”
赫博踉跄着从尸体上搜出了钥匙并打开了门,和伤员一起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
“你们几个,快去接应赫博!我来压制住这鬼玩意!”
士兵们很快从活板门退出了房间。二世紧张地盯着那条手臂,他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对紫罗兰喊道:“把那玩意弄过来,我要把它烧成灰!”
紫罗兰慢慢地把长矛往回收,而长矛尖端那被刺穿了的手臂还在不停蠕动着。等距离差不多时,二世飞快地用外套把它裹了起来。
“好了!我们去找个火炉!”
二世和紫罗兰也爬上了活板门,而当他俩爬上去时,二世发现楼上的士兵们都在死死瞪着仓库入口的方向,所以他则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了过去。
不过他立马便后悔了。
在仓库入口处,一个影子站在从窗户上透进来的阳光中。他身材高大,身披厚实的斗篷。他戴着一张已经碎了一些的猪脸面具,左臂被砍掉,右手则攥着一把宽刃短剑。
“我的老天,让我歇歇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