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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酒与剑

牧师一脸不悦地走在队伍最后面。

“千算万算没算到麦克那家伙会抄这种近路。”

风铃草走在他旁边,问道:“抄近路不是更省事么,你怎么不高兴了?”

牧师冲风铃草冷笑了两声,嘲讽道:“果然是深山里的大师呀,武功是高,可惜没见识。”他拿出了自己那本圣典,在这圣典里有一页粗略地画着大陆的地图,牧师指着地图说道:“本来我们是要从第二教区出发,先向东北走去第三教区,再向东南走去第四教区,而麦克直接选择从第二教区直接向东南穿行,擦过第五教区的边界直接抵达第四教区。我以前可没听说过有这样一条路可以去第四教区。”接着他指着第三教区说道:“第三教区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在这里有莱卡多的大书库,那地方几乎收藏了天底下所有书籍的抄本,很多书都是我们这些有点知识的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第三教区也是工匠协会总部所在地,那帮铁匠一天到晚都在鼓捣些奇怪的玩意。本来我打算在第三教区好好补充下我的知识储备,结果被麦克那家伙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能开心么。”

风铃草似乎笑了两声,说道:“你这么喜好学习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圣座大人麾下的一员,为了我们的事业,我可不能跟个笨蛋似的啥也不知道。”他又顿了顿,冲着风铃草说道:“不过这样也罢,你这么厉害,多陪陪我们也行。麦克那家伙估计也不想到了第三教区之后把你放走。”

由于之前在金麦浪村帮助了当地人的缘故,麦克队长不得不改变行军路线,风铃草身上的铠甲也不得不继续由他穿戴。

部队长途跋涉了接近一星期,人们都开始疲惫起来。终于在第六天时,侦查兵发现远处地平线上有着一条黑线,在那黑线中央有着一个黑点。

“第四教区的范达尔城!弟兄们!我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麦克队长兴奋地大喊,疲惫的人们此时都来了精神,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步伐,向那远处的黑点走去。

虽然那黑点给人感觉不是特别远,但部队仍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赶到那里。

在向范达尔城靠拢的路上,牧师的队伍不断遇上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圣殿骑士编队,最后组成一支接近万人的队伍,来到了范达尔城巨大的城墙下。

范达尔城,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了。这里是大陆著名的葡萄、橄榄产地,这里的人们也擅长酿制甜美的葡萄酒。不过真正使范达尔城闻名于天下的,是它的“长城”,准确地说是东面的城墙。范达尔城刚建成时第四教区还未拓展领土,这儿就是教区边界,而第四教区经常受到东面的异教徒军队的侵扰。为了对付他们,人们以范达尔城东面城墙为基准向南北延伸城墙,几乎把当时第四教区东面的边界覆盖完了,而这项浩大的工程居然只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人们则称这堵墙为“长城”。虽然范达尔城已不再是边境城,但蛮族的入侵使得它那连绵不绝的长城再次派上了用场。

由于入城的人太多,城门口的书记官们忙不过来,牧师等人直到晚上才进到城里。范达尔城不是特别大,但是现在挤满了圣殿骑士团的人,原住民们几乎都撤离了,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户勇敢的人家留守家园。麦克队长带着他的队员们去了大本营,牧师则被安排在城中一家酒馆中休息。

牧师和风铃草在一位传令兵的带领下来到了酒馆前,牧师抬头看了看酒馆的招牌。“黑藤蔓与白蔷薇?怎么听着一点特色都没有?反倒是有点点凄凉。”牧师低声评论道,之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风铃草紧跟其后。

进去才发现,这家酒馆里几乎塞满了人,都是圣殿骑士团的骑士,而且等级最低的都是正式骑士。看来这里是圣殿骑士团中高级军官们的休息处。为什么要来这?牧师拍了拍头,径直往柜台走去。

骑士们个个都在喝着酒,有的咧着嘴摆龙门阵,有的在划拳或者比腕力,该有的直接倒在了桌上呼呼大睡。还有一堆人把柜台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试图把头挤进柜台里。牧师拍了拍一位骑士的后背,微笑着说道:“很抱歉打扰到了您,不过还请您能稍微挪一下,我想和这酒馆的主人家说几句话,望您谅解。”那骑士立马站到一旁,冲牧师行了军礼,说道:“万分抱歉,牧师大人!”堵在柜台前的骑士们在听到“牧师”两个字后都把头转了过来,在看到牧师后他们立马从柜台前散开,都对牧师行了军礼,都喊道:“愿主保佑您,牧师大人!”牧师微笑着朝他们弯了一下腰,说道:“愿我主赐予你们力量,我主忠诚的勇士们!”

“我主荣光!”

例行的打招呼结束了,牧师悄悄舒了口气,之后便走到了柜台前。这时,牧师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站在柜台里的是一位个子较高妇女,她有着壮实的肩膀,浓密而长的黑发,小麦色的皮肤,脸蛋很是漂亮,她还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灰色眼眸,嘴唇上还涂有鲜红的口红,而且她的胸脯甚至比一些小孩子的头还大。这完全就是男人们心中完美的女性!

“咳咳,牧师大人,请问您是来入住的么?”眼前的尤物说话了。

牧师一下镇静下来,微笑着说道:“您就是店主人?”

她笑着答道:“对的,我便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娘。我的名字叫薇蕊忒。”说罢她在柜台里行了个礼。

“我叫高格力斯,我和我的护卫要在你们这里叨扰一阵子了。”

牧师把手放在胸前朝老板娘鞠了一躬,在他身后的风铃草则一动不动。四周的骑士们都在盯着风铃草,惊讶于他的体型和他穿的那身重甲,以及他腰间那把精美的黑色长刀。牧师察到了周围的目光,他问道:“我们这里有两个人,而且如您所见这人绝不可能跟我同住一张床,所以我想请问一下您这里还有空的双人间么?”

老板娘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很抱歉呐牧师大人,现在我们这里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人,而且都是三四个四五个挤在一起住,连马厩也有十多个人挤在那里。”

牧师摸着下巴,说道:“那这就麻烦了,我是被安排到这里来的,如果我要去其他地方的话还得花上不少时间啊。”老板娘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突然她拍了下手,说道:“如果牧师大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阁楼给您设个位置。”

这时有几个圣殿骑士站出来说道:“怎么可以让牧师大人住阁楼那种脏兮兮的地方啊?牧师大人,请来我们的房间休息吧,我们几个可以去阁楼睡。”

陆续有几个圣殿骑士提出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牧师,但是牧师微笑着拒绝了他们,他说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允许我拒绝你们的要求。你们是我主忠诚的骑士,是保护我们信仰,家园和未来的勇士,是痛击我主之敌的利剑。因此你们必须要保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尤其是在这种大敌当前的局面下。我希望你们都能以最强的姿态出现在我主之敌的面前。就请你们好好休息吧。”骑士们再次向牧师行了军礼,之后老板娘带着牧师来到了阁楼。

阁楼虽然空间宽广,但这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而且都积满了灰。阁楼上有一个圆形的窗户,正对着上来的楼梯,因为这里没有门,所以一直都有冰冷的穿堂风吹过。老板娘挪开了一堆腐朽不堪的箱子,在角落里给牧师铺了一张小床。

“这个位置就不会吹到风了,万分抱歉呐牧师大人,得委屈您在这种地方下榻。”老板娘深深鞠了一躬,之后又对风铃草说道:“骑士大人请稍等片刻,我马上给您找床铺。”

“...不必了。”

牧师和老板娘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而牧师突然想到,风铃草以前是在深山里修炼的,说不定他还不习惯睡在床上。于是牧师对老板娘说道:“请不要见怪,我这位护卫以前在与世隔绝的地方磨炼技艺,不习惯睡在床上,所以就不用劳烦您帮他拿床铺了。”

“如果您坚持的话。”老板娘点点头接着她笑着说道:“二位大人远道而来,请允许我为二位制备一点酒食,给二位接风洗尘。”

牧师听到有酒喝,心里有点躁动起来,他说道:“嗯,正好我听说范达尔的葡萄酒极其美妙,那我们就下去吧。”

三人来到下面的大厅,牧师和风铃草找了一个处于角落的位置。风铃草看了一下那凳子,摇摇头后站在了牧师身旁。

“你干嘛站着?”

“...我怕把凳子坐坏了。话说你不用给她钱的么?”

“我们这的费用都由圣殿骑士团支付,我们是不用出一分钱的。”牧师突然歪着头盯住了风铃草,惊讶地说道:“你居然晓得我们本来是要给他钱的?”

“...她是开酒馆的吧,我们用了她的住处,在她这里吃喝,付钱是理所当然的吧?”

“莫非你这家伙之前下过山?”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牧师从法衣内袋里拿出一小袋钱币,从里面摸了几枚出来。“你看看,这些钱币谁的价值更高一点?”

风铃草几下把钱币分为三堆,分别为铜币,银币,金币。牧师瞪着他,说道:“你以前肯定下过山吧?”

“金比银贵,银比铜贵,这是很正常的事吧?”

“你没到这世上来看看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懂得东西比较多而已。”

牧师和风铃草还在争论时,老板娘端着两大杯葡萄酒和一盘烤鱼走了过来。牧师立马正经起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请慢用,牧师大人。”

“感谢。”

牧师轻轻地端起盛满葡萄酒的大木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嗯,好东西啊。”牧师忍不住多喝了两口,不过他也只喝了一半。“毕竟我是圣职人员,酒可不能喝多了。”牧师把酒杯移到风铃草面前。

“你来帮我喝了吧,可不能浪费了。”

风铃草低头盯着酒杯,接着把它举了起来,隔着头盔闻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到底是放了多久的珍酿?”

“这是我们珍藏了接近十年的自酿酒。现在正适合端出来招呼客人,要是再不喝的话可就要变成醋了。”

风铃草再闻了闻,问道:“酿的时候放了多少糖进去?”

“就一把。”

“才一把?”

风铃草不禁点点头,说道:“有机会得去见识见识你们的葡萄园。”

老板娘得意地把仰起头,说道:“绝对会让你影响深刻的。”

这时,老板娘被其他人叫走了。风铃草则不停地闻着那杯酒。“我说,你那么想喝就把头盔摘下来呀。”牧师嘴里叼着一串烤鱼说道。

风铃草摇摇头把酒杯放了下来,无奈的说道:“只可惜这头盔摘不下来。”

“摘不下来?那你之前岂不是饭都没吃过?”

“...我说,我们同行也得有个十几二十多天了吧,你才反应过来我没吃过东西?”

牧师一下挺直了身子,盯着他。“你肯定下过山,连葡萄酒的事你都清楚。”

“你关注的地方可真奇怪。”

“你是山里的大师,你肯定有某种方法补充体力。”

“山里的大师...”风铃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关于我自己的事呢,太过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等有机会,我会好好跟你说一说我自己。”

牧师送给他一个白眼,然后他拿过酒杯又喝了起来。“毕竟浪费是种罪。”

这时,有几个圣殿骑士走了过来。他们坐在牧师旁边的位置上,每个人手里端着一杯酒。“敬我们的牧师,愿您健康。”骑士们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敬我主勇敢的骑士们,愿我主保佑你们。”牧师也微笑着举起了杯子,与骑士们一起一饮而尽。

“牧师您能来我们这里真是太好了,我们很想见您一面。”一位骑士靠过来说道,“听说您受过东边那位大人的教诲,熟识很多关于我主的事迹,我们也想从您这里识得些许智慧。”

骑士的嗓音有些大,而酒馆里的骑士们不知什么时候都靠了过来,老板娘则关上了大门。所有人都炯炯有神地盯着牧师。牧师先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之后就微笑着点了下头,说道:“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为你们讲解东边那位大人教给我的知识,不过呢,在这之前,”牧师把头转向了风铃草,对他说道:“风铃草,还请你到酒馆门口守着,我不希望在我传授学识时有闲杂人等打扰到我。”

在众人的注视下,风铃草默默点点头,之后走到了门口。当他走到大门前时,他突然停住了。所有人都迷惑不解地盯着他,有几个人甚至把手搭在了剑柄上。风铃草突然一下窜到门前,一把拉开了大门,只听见一声惨叫,有两个市民模样打扮的人一下摔倒在了门前的地上。

所有人立马站了起来,都把手搭在剑柄上,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两个人。风铃草低着头盯着地上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家伙,也把手搭在了他那黑色长刀上。眼看着要出事,牧师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向了门口。

“你们是来喝酒的顾客么?”牧师微笑着问道。

两人中看起来比较年轻那个几乎吓破了胆,他颤抖着盯着风铃草腰间那把刀,支支吾吾地说道:“请...请不要杀了我们,我们....我们只是走错了门!”

旁边那位比较老的人低声骂了一句“白痴!”之后他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大人,鄙人和犬子今天才运了麦子过来,因为这白痴太想喝酒了,鄙人便带着他在城里四处找酒家,没成想现在酒馆里基本上都是圣殿骑士团的诸位大人,我们这些愚民没那个胆量去坏了大人们兴致,鄙人便想先在门口看看。”

之后这人拉着他所谓的“犬子”四处道歉,鞠了不知多少躬,在场的骑士们倒也是平静了下来,但还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

“他们一定是那边派来的探子。”牧师在心里这样想到,不过他打算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于是他再次微笑着冲那两人说道:“二位不用担心,我向你们保证,正直的教民是不会受到圣殿骑士团讨伐的。”

那青年松了口气,但那位老者反倒是一下僵住了,他不停的用肩上的毛巾擦着汗,颤抖地呵呵笑着。牧师弯下了腰,微笑着用自己的正脸对着那老者,对方则不由自主地把脸转向了一边。

“你们不会杀我们的头吧?”那老者隔了好一会儿总算挤出几个字来。“怎么会,我不是说过么,正直的教民是不会被圣殿骑士团讨伐的。”

“正直的教民吗?”老者脸上出的汗越发多了起来。

“怎么,难道您是从南边来的商人?”听到“南边”一词老者一下慌了起来,因为异教徒聚集地一般都在南方,“南边”一词也有了异教徒都市的含义。“怎么会!鄙人是第四教区土生土长的人啊,鄙人和犬子全心全意地信奉着我主!牧师大人要是不信,鄙人可以马上去把鄙人和犬子的教民证交给牧师大人检查!”老者一下拉住了牧师的法衣,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

“您大可放心,就算您是异教徒,现在大敌当前,我们是不会对与我们合作的异教人士产生任何不利的想法的,况且您还有教民证。”牧师微笑着把老者扶了起来,替他拍去裤子上的灰尘,接着又说道:“我主他有着一颗慈悲之心,而他也要我们时常保有宽容的心态。不过呢,我主也告诫道:‘要常怀慈悲,但亦不可毫无底线。人固然会犯错,但有的错不可饶恕。’而您知道,不可饶恕之错有哪些么?”

老者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他颤抖着说道:“还望大人指教。”

“第一,因歹念而杀人。第二,陷害他人以致他人死亡。第三,通奸。第四,行有违伦理之事。第五,因懒惰而贫困。第六则是,”牧师把脸凑到老者耳边,轻声说道:“叛教。”

“叛教?”老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嗯,在这世上,没有比叛教更加恶劣的罪行了。”牧师此时收起了他的微笑,一脸冷漠。他接着说道:“你知道么,异端审判所的人们最喜欢叛教者了。因为异端审判所制订的法律,既有针对教民的,又有针对异教徒的,唯独没有针对叛教者的。所以啊,对于叛教者,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牧师接着又开始微笑起来,朝看着说道:“您知道他们是如何判断某人是否叛教的么?”

此时老者和那青年都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牧师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又凑近了二人,低声说道:“判断的标准,即为‘是否忤逆了我主之意志’。而我们作为我主的代言人,只能交由我们来审判。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老者听到这话后,顿时眼睛一闭晕倒在了地上。青年抱着老者哭喊着,之后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牧师磕着头,哭喊道:“大人请饶我们一命吧!我们是被逼的啊!请大人恕罪啊!”

“您不必这么害怕。”牧师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在我看来,你们只是一时被人误导而已,尚可被拯救。只不过,我需要您给我们说明,是谁逼你?”

青年正要说话,但是他又一下紧闭着嘴。牧师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神中充满了真诚。

“别怕,说出来吧。我主会保佑诚实之人。”

青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颤抖着看着牧师。最后,他终于开口道:“我和我父亲本来是在第四教区和第三教区之间跑商的,今年年初我们被一帮异教商人狠狠敲诈了一大笔钱,我们就破产了。但这时,第二教区的商会借了许多钱给我们,我和父亲才得以再次开业,但他们要我们在这城里搜集关于圣殿骑士团的情报,尤其是关于圣殿骑士团内部变动的,如果我们不从,他们就要收回他们投的钱。就在刚才他们派人来找我们,说有一位牧师来到这家酒馆,要我们来看看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原来如此。”牧师站直了身子,一句话也不说。青年见他之后一句话也不说,立马求饶道:“我们没有丝毫不利于诸位大人的意图!请诸位大人网开一面啊!”

“你已经诚实地说出了你的理由,这证明你仍是一位正直的教民,而正直的教民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青年总算舒了一口长气,他扶起了那不省人事的老人,慢慢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牧师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青年不禁一阵颤抖。“还...还有什么事么?”

“如果你回去什么也不讲,那也不行。这样吧,你回去跟他们讲,我们在讨论以后对蛮族的作战方案,以及物资的协调。”

青年慌忙点头,之后迅速带着老人逃掉了。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被迫被那些大人物操纵罢了。总有一天我们将会把他们拯救出来。”牧师望着他们逃走的身影说道。

“真是厉害啊,牧师大人!”

“果然是东边那位大人的好学生啊,跟他一样有魄力!”

“有您这样的人在,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

圣殿骑士们赞叹着牧师刚才的表现,牧师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之后便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骑士们再次簇拥过来,牧师深呼吸了一下,对他们说道:

“继续我们的话题吧。”

月亮已经挂到了头顶上,人们仍旧在谈论。。“所以,你们要沉住气,在真正的话语到来之前,我们都必须忍受这世上的不公。”牧师环视了围绕着他的骑士们,意志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再过不久,真正的话语便会来到我们耳边。愿我主保佑你们。”

“我主荣光!”骑士们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回应。

“那么,就请各位去休息吧。”

骑士们纷纷回到了各自的房间,牧师则坐到了柜台上,盯着蜡烛的火光发呆,风铃草依旧站在一边。

“二位大人还不去休息么?”

牧师被这声问候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才发现老板娘已经回到了柜台上。“现在已经很晚了,请二位上楼休息吧。”

“啊,我现在丝毫没有睡意啊。”牧师苦笑着看着她说道。

“要来点葡萄酒么?”老板娘笑着问道。

“那就有劳您了。”

老板娘盯着一言不发的风铃草,正要开口时,牧师便先说道:“我的护卫不能再喝了,不好意思呀。”

老板娘笑着点了点头,之后她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便端着两杯葡萄酒走了出来。

“来,您一杯,我一杯。”老板娘举起了杯子,牧师也跟着举了起来,说道:“干杯。”

一阵喉咙响动后,二人杯里的酒就没了踪影。

“再来一杯么?”

“行啊。”

喝了三杯之后,二人脸上居然都没有一丝红色。“哎呦,牧师大人可真是能喝呀!”老板娘朝牧师竖起了大拇指,牧师则笑着回答道:“以前圣恩菲尔城读书时,经常跟我的一个同学在一家酒馆里喝酒。”

“原来如此,那你们两人关系一定很不错吧?”

“不,恰恰相反。我觉得他一定是我主派来惩罚我的。”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啦。”

看着老板娘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牧师觉得自己肯定说了什么蠢话,于是他试着转移话题。

“这家酒馆可真大呢,您一定很自豪吧?”

“自豪倒是不至于啦,不过来过范达尔的人都在说,论范达尔第一酒馆,当数‘黑藤蔓与白蔷薇’。”

“真是厉害呀。不过一个人经营这样大的酒馆一定很辛苦吧?”

“那是自然,范达尔城一年到尾都有人来买酒,每天都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老板娘撑着脸,脸上突然充斥着寂寞之情。“啊,原来都还好呀,可惜现在只有我一人啦。”

牧师一听这话,脑子里突然纠结起来。“原来还好?只有一人?那意思是她原本还有其他人在,而后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牧师看着老板娘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家人出了意外是么?”

牧师立马转身盯着风铃草,示意他不要多过问。但老板娘倒是望着风铃草的头盔,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这家酒馆已经有差不多百年的历史啦。当初啊,我和我那口子拼死拼活总算是把这酒馆做大了。”老板娘四处望了望,笑了起来。“我那口子不喜欢家庭厨房式的室内设计,要是现在他看到的话准会跟我大吵一架。”

牧师实在是看不懂老板娘的表情,风铃草继续说道:“不过他最后还是会听从您意见的吧?”

“的确,那家伙只是嘴上硬一点,做后做决定的基本上都是我。”

“你们一定遇到过诸多困难吧?”

“嗯,我们以前除了经营这酒馆外,我那口子还曾搞过投资,但他是个猪脑子,被人狠狠敲了一比钱,搞得我们背了一大笔债。我必须留下来看着这酒馆,我那口子就说他要去跑商。他虽然人笨,但是还算是有点用,他跑了五年,总算是弄到了钱还债。自那以后我们就只敢做酒馆啦。”

“您先生也算是挺厉害的嘛。”

“那当然咯,要是他一无是处,我也不会嫁给他。”老板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接着又说道:“只可惜啊,他这人运气不大好。那次他回家,我看他那样子不大对劲,我就叫他去休息。等到晚饭时,我儿子过来跟我说他叫不醒他爸,我当时心口一紧,马上跑到他旁边。结果...结果...”

老板娘的眼眶里突然有一阵闪光,不过她马上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又一口喝干,喊道:“去他娘的感冒!有种的来找老娘麻烦啊!干嘛要带走我男人啊!可恶!”

老板娘因为醉酒而不断地破口大骂着,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牧师见她一脸悲伤,便趴在桌上装作睡着了,任由她吵闹。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骂了好一阵后老板娘可算是恢复了理智,他不好意思地朝风铃草笑了笑。

“没关系。人要是一直憋着话不讲的话也是不行的。”

老板娘仰视着风铃草,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我呢,我是不想把自己的家事当成酒后的谈资,但我又很想跟一个人说一说。所以之前人多的时候我对自己家的情况只字不提。”

“有机会就找人倾诉吧,没有人会对您的遭遇不感到惋惜的。”

“嗯。本来我还想再跟牧师多喝两杯的,可看他现在...”

风铃草这才低头看了看趴在桌上的牧师,牧师早就睡着了。

“这个冒失的家伙。”

“您还是赶快把牧师叫醒吧,在这里睡着可是会着凉的。”

“我才懒得喊醒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风铃草轻轻地把熟睡的牧师抱了起来,往阁楼走去。

“愿您今晚有个好梦。”老板娘深深地朝风铃草鞠了一躬。

“...晚安。”

“遭了!”牧师一下从床铺上坐起来。“本来只是想装睡,没想到真睡着了!”牧师透过一旁的窗户看了看,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牧师拍了拍法衣和牧师帽的褶皱,便慢悠悠地下了楼,来到了酒馆后院,打算弄点水洗洗脸。

突然迎面吹过来一阵风,牧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时他看见院子另一头,风铃草正站在一棵大树下,架着他的长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那家伙在干嘛呢?练功?”

牧师抬头看了看那棵大树,树枝上还有零星几片叶子,偶尔有一片会掉下来。牧师盯着一片刚刚脱离枝头的叶子,目光随着它移动。当它掉到风铃草头上时,它一下变成了两半,同时有一阵风朝牧师这边吹了过来。

“不会吧?”

在牧师看来,风铃草一直保持着架刀的姿势,只是稍微扭动一下,叶子就在他身边变成了两半。

“...你醒了?”风铃草站直身子收起了刀。

“你起的可真早哦。”

“我压根没睡。”

牧师决定不再跟他多废话。

“倒是你起的可真早啊,现在才五点半。”

“五点半?那是什么?”

风铃草拍了一下头,说道:“啊,别介意。当我没说。”

“你这怪人。”牧师朝风铃草翻了个白眼,之后说道:“我以前还在读书时,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起来,然后在房顶上边啃面包边看书。”

“哦,还是个好学生。”

“哼,那是自然。不过你也的确是挺厉害的,你刚才那挥刀速度我觉得可是天下第一快了。”

“我还没用全力呢。”

“哦?是么,那你用全力挥一次给我看看?”

“现在不行,大家都还在休息,我可不能吵着他们。”

“你就挥个刀能有多大声响?”

风铃草把身子转了过去,偏着头低沉着嗓音说道:“相信我,会让你影响深刻的。”

牧师耸了耸肩,之后转身朝水井走去,舀了一点水浇在自己脸上。

“牧师大人!”

突然有一位传令兵冲进了庭院,叫住了牧师。“找我何事呢?”牧师问道。“将...将军...将军正在召集所有支队长和随军牧师,请您现在赶快前往指挥部!”

“我明白了,还请您带路。”牧师朝风铃草使了个眼色,风铃草便跟了过来。

现在时间尚早,街上只有几个巡逻的骑士。三人快步来到城中心的一座教堂,这里便是驻守范达尔城的圣殿骑士团指挥部。两名守卫打开了大门,牧师和风铃草正想走进去,守卫们一下拦住了他们。“牧师大人可以进出,闲杂人等请在门外等候!”一名守卫挺着胸抬起头盯着跟个熊似的风铃草,尽力保持着威严的语气说道。

“...悉听尊便。”

牧师走进了教堂,里面已经有很多支队长和随军牧师了。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麦克队长,于是他走了过去打了招呼。

“今天怎么把我们都叫过来了?”牧师首先问道。

“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吧?”麦克队长搔着他的胡子答道。

“...不是大事能叫这么多人来?”

“耶格将军到!”

在场的人们一下安静下来,这时,有几名卫兵簇拥着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这人个头只比风铃草低一点,身着青色的高级钢板甲,哪怕是在自己人面前也戴着厚实的全罩头盔。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有着金色剑鞘的长剑,鲜红的斗篷上缝有狮子十字架,还有一圈金色光环包围着十字架。

“人似乎都到齐了。”名为耶格的将军环视了一圈教堂后接着说道,“今天把诸位叫来不为别的事,我们有大麻烦了。”

人群一阵骚动,但是大家很快都安静下来。将军走到一面挂着地图的石墙前,拿着一根细木棒,指着地图说道:“这是我们的位置,范达尔城。这是城墙,这边的平原便是我们的主场。”之后他又指着稍远一点的地方,接着说道:“我们的侦察兵在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发现了蛮族的军队,总数大概有十多万人,正向着我们这里进发。”

人群又骚动起来。

“才十万人?我们可是有百万大军在长城后等着取他们性命,莫非是佯攻?”

“佯攻的话这点人也太少了,莫非他们是觉得十万人足矣?”

“先不管他们目的如何,诸位,我还有一点没给大家说明。”将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着镇静,说道:“我们的侦察兵还报告说,他们看到了巨兽。”

“巨兽?”所有人都陷入了疑惑。“是像以前那些异教徒一样,把犀牛大象拿来打仗么?”

“不,如果是战象战犀的话他们肯定认得出来。他们在报告里说到,这些‘巨兽’有两三头大象那么巨大,身上全是漆黑发亮的巨大鳞片,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还不断有白色的雾气从它两侧的缝里喷涌出来,它的头上还有着一个巨大的圆筒样的角,简直像是噩梦里才会有的怪物。”

人们都在讨论着将军所说的这个巨兽,但是没有人表现出一丝害怕。

“让它来吧,有多少咱们杀多少!”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吓退圣殿骑士团!”

人们斗志昂扬,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严肃地说道:“我很高兴诸位能有战无不胜的信心,但这次我们面对的是未知的敌人,所以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所以,我需要你们详细了解我们的作战方案,免得到时候乱成一锅粥。”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一天的时间,等到人们走出教堂时已经入夜了。麦克队长先行一步去了他的驻地,牧师则与风铃草一起等在门前,他还有些话要很某个人讲。

不一会儿,将军跟几个卫兵从教堂里走了出来,牧师上前去拦住他。卫兵正打算劝阻牧师,将军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我记得你是叫高格力斯吧,有何贵干?”

牧师先是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微笑着说道:“将军阁下能记住我的名字可真是太荣幸了,我还有一些关于布防的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下。”

“难得有个牧师这么关心军务,正好我要回我的住处,就请与我同行吧。”

将军支开了手下的守卫,牧师带着风铃草跟在将军后面。将军下榻的住宅就在教堂后面不远的地方,一路上他们都尽量避开了人们的视线,悄悄来到将军住的地方。

将军在确认了四周没人后便关上了门,而牧师则一脸微笑地盯着他。

“耶格大将军。”牧师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这家伙别这么叫我。”

将军卸下了他的头盔。人们万万想不到,镇守范达尔城这一战略要地的人居然只是个青年。这人跟牧师一般年纪,脸上的皮肤洁白无瑕,眉目间充斥着一股锐气,头发剃得短而干练。

“呀,许久不见你还一点没变啊,耶格大将军。”

“你这矮子就是嘴臭了点。”耶格冲牧师翻了个白眼,又冲风铃草说道:“你就是这矮子的护卫?你是怎么忍受得住他这恶劣的个性的?”

“...我没管那么多。”

“哈,跟他主子一样是个怪人。”耶格拿起一张小地图,说道:“你这矮子这次来有什么事?没事就出去,我可是很忙的。”

“我不在的时候教皇没有下达什么指令吧?”

“暂时没有,可能要等到打退蛮子之后才会有什么大动作吧。”耶格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赛格倒是写信来说要我多关照一下你,能让你上前线就尽量让你上。”

“赛格特瑞?那家伙又想整我。”

“放心吧,那家伙的想法永远与他说的相反。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那倒不用,我现在可是有个天下第一的人来当我的护卫呀。”牧师说着自豪地指了指风铃草。“有他在,没什么伤的了我。”

耶格看了看风铃草,点点头说道:“看得出来他是比较厉害的那种人,有机会我还想跟他切磋一下。”

“那你肯定会输,没有其他结局。”

耶格揉了揉鼻子,笑着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实际上我来就是给你打个招呼,也没别的事。”

“没事就走,浪费时间。”

“不用你催,马上就走。”

牧师说罢便带着风铃草朝门口走去,耶格一直看着地图,头也没抬一下。等到牧师走到门口时,牧师说道:

“很高兴还能见到活着的你,耶格。”

“我也是,高格力斯。”名为耶格的将军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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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恃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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