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豫章王府司马炽计安天下后,卫玠便一改往日愁容,自贾氏独擅专权,朝政腐朽,官员腐败,她空有一身抱负无处施展。
多年来,卫玠每每从卫氏灭门的噩梦之中醒来,那沾满父亲的血的刀刃悬空在自己的头上,令她夜不能寐,自责痛苦。
几日后,卫玠又来到了豫章王府邸,只是这次是她独身前来。
司马炽依旧风姿高雅,矜贵有方,他目光清明,亲自给卫玠斟茶。
卫玠看着茶水洋溢的热气,她抬眼望着司马炽,说出心中的顾虑。
“殿下此等恐需数年,而天下大势变化莫测,难道不会出现变数吗?”
卫玠此言令司马炽微怔忪片刻,倏尔他笑道:“水无常势,事无常规,变数自是无时无刻不存在,只是本王相信自己可以掌握全局,扼杀掉可能的变数。”
此言果真霸气凌然,王者之威严已见端倪。
言到此处,司马炽对卫玠充满了欣赏之意。这少年容貌秀丽非凡,身形纤弱,但在这柔弱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坚毅隐忍之心。
他对她有敬佩之情。
卫玠凝视着司马炽,心中忽然多了一丝心安之感。
后来时局的发展果然如司马炽所料,只是其中却出现了一个变数,这个变数几乎颠覆了整个晋室,甚至终结了司马炽的帝王之梦。
这些年来,卫玠涉猎经史,广泛谈玄问道,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血海深仇,但是只有她自己知晓自己是在逃避世事,也同时为自己的软弱无力寻找一个出口去宣泄罢了。
洛阳连日来阴雨不断,湿冷入骨,料峭春寒,百姓纷纷裹紧了衣衫,脸上泛起愁色,河流有决堤之危险,无论皇室内斗如何严重,而老百姓唯一想的念的都是吃饱穿暖,只要不把百姓逼急了,百姓是不敢反抗的。
豫章王无雄才大略,且庸碌懦弱,所以贾后对他并无忌惮之心,但是她却喜欢邀其入宫,究其原因是贾后心中那见不得台面的恶趣味,她向来喜欢折辱司马家宗室众人,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即使贾南风如今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可眼光狭隘,心胸狷肆,注定无法长久。
这次豫章王又如约入宫,见贾皇后坐于朱红色雕花庭下,司马衷也难得安分同坐,司马炽一身青衣长袍弯身行礼道:“臣弟参见皇上,皇后。”
贾皇后一身华衣丽服,凤钗珠玉置于高耸入云的发髻,平庸面容浓妆艳抹,狭长的眼角略显刻薄,一身尽显奢华。
闻言,司马衷一脸单纯之色,欲起身拉着司马炽,却见皇后冰冷寒霜裹面,不由得噤声,不敢妄动。
皇后假意一笑,略显修长的手指执起一杯碧螺春,微酌,既而才抚了抚手,戾气忽散,道:“起身吧。”
皇后冰冷入骨的眸光在司马炽身上,用慵懒入骨的声音又道:“不知豫章王可有了答案?”
闻此,司马炽为难的摇了摇头,清俊如玉的容颜之上浮现一抹无奈之色,随后跪于地。
“臣弟无法解出这道题,还请皇后责罚。”司马炽眉宇低垂,看不清眼底沁骨般冷冽的神色。
前日贾后问了一个如何摘月之题,若是司马炽聪颖有才智必然早就解出来,果然司马家尽是些蠢笨愚昧的货色。
皇后唇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如注寒冰的双眼在司马炽与司马衷身上徘徊片刻,语气微微回温,了然道:“无碍,豫章王这几日亦辛苦了,赏赐豫章王黄金千两。”原本赏罚应有皇上来定夺,如今却由一个后宫妇人只手遮天,不免荒唐可笑。
而当时百姓贫苦,食不果腹,而世家大族却奢侈挥霍无度,这也是为后世之乱埋下隐患。
闻言,司马炽眼底绽放一抹冷厉的笑意,叩首谢恩道:“臣弟多谢皇后赏赐。”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蔓延一丝鄙夷之色,才招了招手,道:“下去吧。”
司马炽优雅起身,随后离去。
此时卫玠正在洛阳最有名的柳央楼内,檀木桌上尽是山珍海味,味香色全。
“果然是好酒呢。”突然一声极具邪美低沉的声音于邻侧之中传来。
卫玠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长袍的男子扬着一个羊皮酒囊,略有几分醉意的斜卧于二楼的栏前,眸子焕发着别样的光芒,那人的眼睛竟是浅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