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修眉小心翼翼的将一壶状元红倒进自己的酒葫芦里,随手扯过一张白手巾擦擦葫芦外面的酒水,而后将酒葫芦挂到腰间,一边剔牙一边抱怨这个不好吃那个是假的,其形象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
“嗝,无奸不商,无奸不商,这也算得上是上等鸭肉?还没牛婶婶家那只淹死在茅坑的老鸭子有嚼劲,狗都不吃啊!”
“还有这个,狗屁的门泊东吴万里船,不就是一碗青菜蛋花汤吗?骗傻子呢!”
“其他的就不说了,这个,就是这个,月亮之上,什么破名字哟,半张面饼加上一小碟泡菜也好意思端上来,这是欺负别人智商吗?”
吴为先原本还没吃饱,结果被李修眉这一通连骂带喷,瞬间没胃口了。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三师妹一起吃饭了。
几乎同时,屋内阴暗的墙角,一个颓废的身影蹲在那里,全身都仿佛笼罩在失落之中,好像一条狗,他一边在地上画圈圈,一边小声逼逼:“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看这个不肖N+1重孙女吃饭了!”
没错,这个的人已经连续两章没有出长镜头的主角李先仁,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要问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传说中的社交恐惧症吧。
李先仁上上辈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生失败者,没有真正要好的朋友,整天宅在家中与游戏为伴,唯一一次壮起胆子去街对面买泡面,还被几个壮汉抢钱不成恼羞成怒杀害。上辈子出生倒是不错,但结果凄惨无比,成为一名光荣的太监,整日阴沉着脸,也不和人交流。
现在,这个后遗症终于表现出来了,自从进了状元楼,李先仁就觉得仿佛身在一口油锅之中,时刻受到无处不在的煎熬。
所以,他从心了,躲进了半拉牌位里,直到李修眉进入飞龙阁——一个封闭的,安静的,没有陌生人的环境。
可是当他探出头的那一刻,又受到了无情的暴击,这个不肖子孙竟然在大吃大喝,难道不知道又好吃好喝的要先献祭给先祖吗!
虽然,献祭了,他也吃不到。
当然,李先仁绝不承认自己是如此小气吧啦的人,他抱怨的并非献祭这种小事,对象也不是李修眉,而是抱怨的那个送他来到这片世界的抠脚大神。
既然不能吃,那为啥要给劳资嗅觉,C#@,左手画个圈圈诅咒你买泡面没有料包,右手画个圈圈诅咒你喝娃哈哈没有吸管……
……
就在李先仁怨气冲天之时,几名侍女走进来,将盘子碗筷撤走,最后一名侍女笑着问道:“不知二位是否需要休息,若是需要,本店有专门的房间。”
如果是普通客人,侍女自然无需这般殷勤,但眼前二人的事迹在他们吃饭的这段时间里早已传遍了整个状元楼,甚至回笼镇有头有脸的人都已经开始留意起二人。
八爷好歹也是后天一流,算得上是回笼镇方圆百里内有数的高手,结果却被人一拳打了个半死,那这人的实力恐怕已无限接近后天大圆满,距离先天一步之遥。
至于可能是先天?没人会往这方面想,天下之大,后天圆满还是不少的,可先天高手却是凤毛麟角。且先天高手足以坐镇一方,自有一番气度,远非吴为先所能比。
后天圆满,如此年轻,将来必会有一番作为,故状元楼主动提出留宿,欲结个善缘。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人生信条,李修眉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吴为先兜里空空如也,本来还在担心今晚的住宿问题,没想到正欲酣睡,便有人送枕,也就没说什么。
二人跟着侍女兜兜转转,很快就来到状元楼的后院,这里月光清幽,小桥流水,杨柳拂岸,一派江南水乡之景。
沿着走廊,一路略过数间房舍,皆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有拼酒的,有吵架的,有大笑的,也有呼噜打得震天响的。
侍女走在前方,引着二人转过一个墙角,公式化的问道:“二位是单独住还是?”
“一起,一起!”李修眉抢先道。
吴为先闻言,背后汗毛倒立,赶忙出声:“额,三师妹,我觉得这样不行。”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李修眉仅有十岁,还是个大丫头片子,吴为先任就觉得各住各的为好,毕竟他也算得上是有家室的男人。退一万步讲,他和李修眉二人可以不在乎,可若是传出去,对师妹的名声终究是不好的影响。
“啊?为啥呀?我觉得这样真的行。”李修眉扭过头,看了眼神色局促的吴为先,不解道:“大师兄,你不是要给我将那劳什子玄天榜吗?”
说到这,李修眉似乎想起什么,顿时眼色怪异起来,看着吴为先仿佛是在看人渣:“大师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别看我小,我懂得还是很多的。”
侍女本来还在好奇玄天榜是个什么东东,但当她从一个十岁小女孩口中听出猥琐大叔的语调时,顿时淡定不能,若非千真万确对方性别女,她现在都打算大叫变态了。
见李修眉一副“我懂得”表情,吴为先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是污蔑,红果果的污蔑。他干咳两声,辩解道:“三师妹,大师兄的为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绝不会去做那不堪之事。”
“啊!我不知道哇!”李修眉一脸的真诚,生动形象不做作,“你那相好的叫啥来着?好像叫余清雨来着。”
这一刻,吴为先觉得自己错了,真的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师傅的派遣来回笼镇,不然也不会遇到外出游历的三师妹,也不会被连吓带骗套出清雨的身份,更不会被三师妹抓住把柄相威胁。
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大腿,吴为先瞬间枯萎了,失去了生气,如同被生活强暴了的小媳妇,无力道:“好吧,什么都听三师妹的。”
过犹不及,李修眉心里爽够了,决定今天先放过大师兄,不然一次玩坏了,下次就没得玩了,她收起小恶魔一般的面孔,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吴为先的距离,整理衣冠,转瞬间化身三好儿童,义正言辞道:“男女授受不亲,师妹觉得大师兄说得有理,的确是师妹错了,师妹这里向大师兄赔不是了。”说着,在侍女懵逼的眼神向着吴为先深深鞠了一躬,那态度之端正,言语之诚恳,简直就是赔礼道歉的标准模版。
“额!”吴为先傻眼了,眼前这个前后判若两人的三师妹,让他不禁开始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李先仁一直暗中观察,眼看吴为先一次次吃瘪,毫无反抗之力,就觉得李修眉真乃天上少有地上全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朵绝世奇葩也。谁要摊上这么个口无遮拦、心冷手黑、没脸没皮的师妹,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此时此刻,他想在吴为先脑袋上写几个大大的惨字,楷书,行书,草书,甲骨文,每样都来一个。
最终,二人分开就寝,由于现在也确是不早了,李修眉没有缠着吴为先将玄天榜,而是推到了明日。
……
深夜,万籁俱寂,大部分人都进了梦乡,整个回笼镇方圆几十里陷入诡异的寂静,连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一处破庙内,数道漆黑的身影。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杀!”“噗!”“啊!我死了!”……
一阵刀光剑影过后,破庙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一名被削掉左耳的光头大汉冲着尸体吐了一口唾沫:“呸,TNND,都什么年代了,还TM用这么俗气的接头暗号,三岁小孩都知道,你们没长脑子吗?”
不一会儿,庙外又来了一拨人,光头大汉冷声道:“天王盖地虎!”
来人问道一股浓郁的血腥,声音一颤:“小鸡炖蘑菇!”
光头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拍拍来人的肩膀,热情道:“兄弟,你是不知道,今晚来了几波人了,都他妈对的宝塔镇河妖,结果就被老子送去见阎王爷了,就只有你一个人对得小鸡炖蘑菇,这就……”说着,光头面色陡然一冷,一柄漆黑的匕首已经刺入了来人的胸膛,在对方惊恐而痛苦的眼神中,笑呵呵道,“还是错的。”
言罢,抽出匕首,一脚踢开死不瞑目的尸体,大吼一声“杀”,冲入人群中——起舞。
不知杀了多少人,原本甄光瓦亮的脑壳已经被染成了黑红色,壮汉一行人也死得七七八八。
微风起,一个模糊的身影飘然出现在破庙门口,他仿佛是鬼怪,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那里,静静的注视残肢断臂铺满地的炼狱。
光头大汉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就没有开口对接头暗号,而是静静的等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是援兵,亦或是死亡。
许久,天蒙蒙亮,一缕微光洒进庙里,光头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样子,冷目剑眉,那是一张精致何等无情的脸,只是一瞬间,光头大汉感觉手脚冰凉,整个身体仿佛都要冻住了。
“说!”
“未时三刻,榕树村西三十里瓦窑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