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大楼对面的休息椅子上,叶子清和树成浩已经坐了很久了,叶子清手上正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边吃着一边来回的甩着她的双腿,眼睛盯着百货大楼门口看。
树成浩的耐心似乎快要用完了,看着周围慢慢亮起的路灯,树成浩决定把叶子清送警察局去。
树成浩站了起来,转身打算牵起叶子清走,并告诉她去警察局,可是树成浩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衣服角却被叶子清拉住了。
叶子清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卖糖葫芦的,见树成浩没反应,又伸手去拉他衣服角。
“还想吃糖葫芦?”树成浩看着叶子清另一个手上拿着的空了的签子笑着问道。
叶子清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拉着树成浩衣服角的手。她第一次认识糖葫芦,也是第一次吃,那眼神仿佛在诉说,很好吃耶!超喜欢的哦!
她手刚一松,下一秒手便被树成浩抓在了掌心,同时听他说道:“你已经吃了三个了哦!太甜了,买别的吃好不好?”
叶子清有些失望的嘟起了嘴!满脸的不高兴!
树成浩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叶子清这是没把他当外人了?树成浩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好嘛!那再买个,记得刷牙哦!”树成浩说着轻轻的刮了下叶子清的鼻子,然后便牵着叶子清去买糖葫芦去了。
这么惯着一个人?这可不像自己啊!树成浩自己都有点诧异。
结果是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叶子清拿着吃的喜笑颜开,一串树成浩帮她拿着。
树成浩笑着看叶子清吃的开心,慢慢的蹲了下来,伸手温柔的将叶子清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红色糖浆给擦掉了,后知后觉的他被自己的动作给吓到了。
叶子清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点不见外的给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微笑,然后一边吃一边偏头朝着百货大楼门口看去。
树成浩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拿了一叠钱出来,一边放到叶子清的口袋里一边说道:“这钱你留着,以后想吃了自己买,也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见不见得到”
树成浩想到马上要送叶子清去警察局了,竟然莫名的伤感起来!
叶子清转回头“嗯”了声,看着树成浩不高兴似的,停止了吃,心里犯嘀咕!难道自己吃多了他不高兴?可是真好吃啊!大人都说不让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别跟陌生人走哟!自己可是很信任他耶!
不会是舍不得吧?我都舍得给他吃我的红薯,土豆,花生…
叶子清突然记起刚才树成浩说了什么,是什么来着?她刚看百货大楼找爸爸他们,没注意听话,然后努力回想中,刚想起来,要伸手去摸钱看看。
正在这时树成浩站了起来说到:“走,送你去警察局”。
树成浩说完就牵着叶子清往前走,并在路过的一家看起来不错的蛋糕店买了好些吃的,老板会说方言普通话,树成浩估按猜想的打听到附近不远有派出所,于是树成浩和叶子清就朝着派出所出发。
一路上叶子清都在吃,明明不远的路程,却走了很久,因为走一段距离后,两人又会在路边的休息椅子上坐会。
树成浩是故意的,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些舍不得跟她分开,他突然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甚至有点恐惧。
马路对面就是派出所了,已经跳了几个红绿灯了,叶子清也不说话,也不问,也不走,就低头看着地面,陪树成浩站着。
冬天的C城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冷的,而今晚有点风就更显得凉,叶子清穿了件旧的秋衣加旧的薄毛衣,一件新的棉衣,待她冷的缩了缩,树成浩终于还是牵着叶子清走上了人行道,他希望绿灯不要跳,一直走啊走,可他又担心叶子清越来越凉的手会更冷。
树成浩还是把叶子清送到了派出所,警察让树成浩放心,树成浩不放心,他坐在了派出所的椅子上等,并把叶子清抱在了自己大腿上坐着,让她吃着最后一串糖葫芦。
树成浩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回到A城后该交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然后生个孩子?或许会是个女儿?
时间慢慢的过去,直到警察告诉树成浩已经联系上叶子清的家人了,树成浩才决定离开。
树成浩刚走出派出所,叶子清就举着糖葫芦跑了出来!树成浩蹲下来一把将朝自己奔来的叶子清抱在了怀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警察跟了出来,树成浩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叶子清,他看到叶子清的眼泪在她眼里打转,树成浩赶紧的转身,正巧绿灯了,树成浩逃命似的穿过了人行横道。他听到警察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听到叶子清喊“爸爸”
树成浩到了马路对面,终究不舍的还是转身看着叶子清,正好看到她在举起胳膊用袖子擦眼泪,而手上的糖葫芦还有两个。
叶子清看到了树成浩,两人隔着马路四目相对,树成浩冲叶子清笑了笑,挥手再见后赶紧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夜色中!
叶子清的父亲跟警察再三道谢后,便带着叶子清离开了。
叶子清的父亲也许是吓到了,把叶子清背在了背上,而后许多年只要出门,叶子清的父亲几乎都是背着叶子清的。
这样的做法自然少不了有人说他太惯女儿了,开玩笑说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到他这成重女轻男了,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叶子清的父亲都只是笑笑!
叶子清在城里弄丢的事后来被传开了,叶子清没有告诉别人树成浩,谁也没说。但是从那之后的第二年下半年开始,大家明显感觉到叶子清变了,大人们都说叶子清长大了,懂事了,乖了。
为什么呢?因为叶子清突然有礼貌起来了,要知道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坏孩子,打架,骂人,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经常把别人家的孩子打哭打伤,捉蛇套别人脖子上吓唬人,有时还跟村里的大人吵架,把大人给骂哭了。
于是她们说叶子清骂人那么凶,又懒,又贪吃,又学习不行,不做家务,不干农活,以后长大了嫁不出去的,叶子清听后更气。
树成浩给叶子清的钱叶子清并没有买吃的,而是跑到几十里外的唯一一个有电话的商店,用她新学的方言普通话,打电话给树成浩哭诉来着,要不是那些大人逗她玩,骗她了,她怎么会骂人呢?差点没呜呜呜呜…
而电话那端的树成浩,待叶子清说完,只说了句:“等你长大了我娶你”
似乎怕叶子清没明白又说:“等你长大了嫁给我”
电话这头突然安静了,树成浩都以为叶子清挂电话了,却听到叶子清说:“好”
叶子清开始戴红领巾了,在学校乖的不像话,以前吵架,打架,恶作剧,骂人,调皮,只玩不看书的叶子清好像跟现在这个专心学习的叶子清不是一个人似的。
才两个学期下来,叶子清的成绩便一跃到了全校前八名,老师一度怀疑她作弊,看着她考试了才终于相信这是个事实。体育,唱歌,跳舞,业余活动皆同步优异。
叶子清终于可以给树成浩写信了,每次打电话普通话说的都很标准了。而每次接到叶子清的电话和她写的信便是树成浩最开心的事情了。
叶子清开始做家务了,可是每做一样都要收钱,不给钱就不做,或者叫弟弟做,然后她便去砍树,捆成小捆,再挑去卖,或者挖野菜,捉蛇,采茶果子,捡香章树叶,爬树摘松果等等去卖,几乎她弄的到手的又能值钱的她都会弄去卖。
后来嘴甜又勤快的叶子清经常给村里的大人,懒人,老人,亲戚,朋友们帮忙做事或者帮忙跑腿买东西,送饭拿东西什么的,大家都会给她点钱或者东西,叶子清便每次跑腿买东西都在一家店,然后让老板给她东西,她又拿去卖,大家给她的东西她也全都卖成钱。
不止于此,叶子清还在沙地上练字,本子反复写两面,然后把多出来的本子和成绩好老师奖励的本子一起也卖成钱。
叶子清还在学习的空挡,缝制沙包卖,做跳绳卖,做弹弓卖,做毽子卖,就连玩耍赢的神斗士卡牌,弹珠等等无一不列外的全都被叶子清卖成了钱 ,于是大家都叫叶子清财迷!叶子清也不在意,继续想着法子的挣钱,虽然树成浩经常把钱夹着信里寄给叶子清,但叶子清觉得自己也要努力挣钱才是。
叶子清常常一个人偷偷的站在屋后的山顶看着另一边的一望无际的平原大坝和丘陵人家,还有那遥远的远方,想着树成浩有没有在想着自己?
日出西落,转眼几年过去,叶子清已经是初中生了。有次照相的来学校,叶子清也拍了张和着信给树成浩一起寄了去,树成浩看到照片中叶子清站在路边手扶着树,整齐的刘海,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一身粉色紧腰长衣,黑色健美裤,干净的布鞋,脸上笑得极甜,树成浩看的入神,竟然难得的露出了温柔而迷人的微笑!
叶子清把存的钱拿出了一部分买了刀具,学着刨竹条竹片,手划破割伤了依旧找大人学,还学编竹产品卖给定点收货的人,因为这个钱挣的很多,她想挣更多的钱,还要把钱攒起来,因为她最近听说了一种东西叫嫁妆。
可是叶子清后来有些钱她自己都不记得放哪里了,因为她把钱放在了床底下,用袋子装好压到粮仓下,放到录音机后边的电池旁边,放到墙缝里,放到抽屉底,放到衣服内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