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突然之间停下,马车里的人从里面不受控制的滚了出来。
曲莫影反应极快的拉住帘子在手腕上缠了几下,另一只手拉住雨春。
两个人一起从马车里翻滚了出去,帘子重重一顿,拉成长条延缓了趋势,最后承受不住重量,“嘶拉”一声断开。
手劲一松,雨春在前先落了地,曲莫影承受着最大的重力,拖着长长的窗帘被甩了出去。
眼前似乎有人影,曲莫影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手中没用的的窗帘现在是负累了,想用力甩出去,借一把反推的力!
其实动作这么快,不可能有人抓住自己,幸好方才窗帘承了力,再甩出去借反推的力度,不一定有性命之忧,但受伤是免不了的。
她已经想好了如何承受剧痛的时候,手中的窗帘似乎被什么拉住了,她的脚落了地,踉跄着奔出几步,最后在帘子的牵绊下站定了下来。
待得站定才觉得背心处一片冷汗,手脚酸软,旁边似有所依,身子无力的靠了上去,心口处跳的剧烈,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愕然的看着靠在高大的黑色骏马身边的柔弱少女,目瞪口呆,她脚边的鲜血中两个斩落的马头,拉车的马的马头。
好半响曲莫影才冷静下来,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一双诡谲的眼眸,高大的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在阳光的逆势之下俊美到极致,一袭紫色的锦袍,更显得身份尊贵,正目光阴冷的落在曲莫影的脸上,看不清喜怒。
曲莫影的目光缓缓移下,落在他那身紫色锦袍下摆上的一小丛蓝色鸢尾花上,血色淋漓,浓重的血腥气。
目光专注于这一丛小小的蓝色鸢尾花,手用力的握紧。
这个人是郧郡王裴元浚?
传闻郧郡王裴元浚偏爱深色衣袍,衣袍上面绣着的不是王者的蟒纹,而是各色的鸢尾花。
心又几乎不受控的狂跳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激动的红晕,裴元浚,权倾朝野的裴元浚吗?这是太子唯一不敢得罪的“王叔”。
既便太子已经是皇朝的第一正统传人,对上这位郧郡王的时候,也只能退让,必竟这一位才是掌控兵权的第一人,皇上对这位堂弟也是信任有加。
可他什么时候回京的?
“可以放手了吗?”阴寒的声音从马上传来,曲莫影愣了一下之后,意思回笼,看着自己手中紧紧的拉着的袍袖一角,手缓缓的松了下来,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在血腥的地面上退后两步,恭敬的向马上人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本王没救你,是你自己拉住了本王的衣袍!”裴元浚冷声道,看着娇弱似莲花的少女,踩着一地的血迹,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不在意,有种盛开在血池中的诡异美丽,削薄的唇角无声的勾了勾。
“既便王爷没有主动伸手,也是因为王爷才让我免于难!”曲莫影道。
“本王差一点把你们的马车撞了,现在还把你们的马给砍了。”裴元浚道,俊美的眸子透着极深的黑色,缓缓垂下,幽冷的锁定马车下血泊中站着的盈盈少女,话说的极不客气。
不说有恩,若真追究起来,都是因他之故才差点出事的。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甚至于这么快的冷静下来,脚踩血地而不露慌张之色,曲志震还真的生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儿。
“既如此,也是救命之恩!”曲莫影顿了一顿之后,肯定的道。
裴元浚黑不见底的眸子转了转,露出几分玩味的表情,神色之间少了几分阴冷,多了些矜贵雍容,看了一眼曲莫影之后,抬眸看了看路边的一处书铺 ,若有所指的道:“既然是救命之恩,本王等着谢礼!”
说完手一挥,带着一群人绕过曲府的马车,打马而去。
“小姐!”雨春跑了过来,急道,她方才先落的地,摔倒在地上滚了几下,幸好伤的不重。
于清梦也被甩了出去,她没有曲莫影反应快,直直的就飞了出去,不过她的运气也好,正巧飞向许离鹏方向,许离鹏急忙伸手抱住她,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在人群的加持助力下,站定。
于清梦的丫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直接摔到地上,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之后,这会生死不知。
曲莫影若有所思的看着裴元浚的背影,又看了看对面的书铺,轻轻的咬了咬唇,很痛。
这果然就是名动天下的郧郡王。
上一世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不管是父亲和太子都会提起他。
只不过父亲提起他的时候,和太子裴洛安提起他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从这些不同中,她也能分辨得出,太子对于这位权倾天下的王叔是如何的咬牙切齿。
这一位手揽兵权,边关的几十万大军都是听命与他的,比起父亲,这一位才是太子又恨又惧,但又不得不拉笼的人。
许多人都说他是狼子野心,将来必然会反。
但偏偏时不时生病的皇上,对他却是信赖有加,据闻还会发圣旨到边境,召他回京,偏这一位既便是回京,也只是暂住几日,而后就又离开。
京城中的郧郡王府向来都是空着的。
但既便郧郡王府的一直空着,京城中的人提起这位郧郡王,也个个胆寒不已,听闻他杀人如麻,曾经直接就坑杀了上万敌军,那里的血流成的河,数月都没干,那里的土地因此成为一片暗红色,如同鬼狱。
不只是边境敌对之人,连京中的政敌也杀了无数,许多人因为参他,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甚至还祸及满门。
既便他远在边境,这手依然伸的很长,左右着京中的局势。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而方才他话中的意思是指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管是不是,她总得来试试,目光再一次落在对面的书肆处,水眸沉凝下来。
“小姐,小姐!”雨春见曲莫影还在发呆,以为她吓坏了,顾不得脚底下一片鲜血,踩着血进来扶她。
“我没事。”曲莫影回神摇了摇头,这才转头看到自己的处境。
两匹拉车的马的尸身连着马车一起翻倒在地,让人后怕不已,脚下的血泊中,两颗看起来还新鲜的马首,就在自己的裙角边,脚底一片温热,血色已经沾湿了绣花鞋了。
不远处,于清梦身子无力的靠在许离鹏的身上,许离鹏似乎想过来,却被于清梦拉住。
这时候见曲莫影神色冷静的看过来,许离鹏脸上的不耐之色越发的明显了,一时间推不开于清梦,就带着她一起过来。
曲莫影轻抬脚步,神色自若的从血泊中走出。
“四小姐,怎么样?可有伤着?”许离鹏上前急切的道。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之间很是不安,看了看曲莫影的脚下血迹,终究没有靠的太近。
“许世子,于小姐眼下的情形很不好,还得麻烦许世子把人送回于府去。”曲莫影平静的看了看于清梦娇弱的样子,柔和的道。
眼下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再去华衣宛了。
“我先把你送回府。”许离鹏道。
“许世子不必客气,我看于小姐现在也离不了你,你就陪着她回去吧,她方才出门也是因为要跟着你,总不能就这么把人扔在这里吧?”曲莫影大度的微微一笑,眼纱下的眸子一片淡漠。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于清梦脸色虽然苍色,眼睛却不呆滞,甚至还带了几分得色。
她其实很愿意成全的,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未婚夫,她半点也没有想要。
“四小姐……”曲莫影话中的话让许离鹏有些难堪,但眼下又不能说曲莫影什么,才发生这样的事情,曲莫影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而他还是未婚夫,说什么错什么。
曲莫影转身,没理会许离鹏,在路边叫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扶着雨春上了马车。
许离鹏焦急的要跟上来,无奈于清梦紧紧相随,拉着他的胳膊不放手,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曲莫影离开。
“于小姐的脸皮真厚!”马车内雨春愤愤不平的道,于清梦拉着许世子的手,她看得一清二楚。
当着别人未婚妻的面,拉着人家的未婚夫,雨春觉得这就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女人该干的事。
“怪不得于清梦。”曲莫影悠然的道,唇角微微一抿,有一丝笑意。
“小姐不怪她怪谁,您难道没看到许世子方才特别不愿意她拉着,可她偏偏还拉着。”雨春急的跺了跺脚道。
“如果许世子真的不愿意,推开就是,又何必一直被她拉着?”曲莫影笑的很淡然。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许世子和于小姐两个之间……早有些……早有些暧昧了?”雨春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不然,你以为许世子为什么没推开?推不开吗?”曲莫影不以为意的道。
这一对都是会演戏的,她甚至可以帮于清梦一把,原本还想着怎么跟太夫人说,眼下倒是一个好机会。
“真是太可恨了,怪不得上次看到小姐的时候,许世子在陪着于小姐说说笑笑,对小姐却是不理不睬!”雨春越发的气愤不已起来。
“没什么可恨的,这么多年永宁侯也没拿我当回事,早就有意断了这门亲了,他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必竟谁都想找一个既温柔、又可人的妙人儿!”曲莫影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不只是许离鹏,太子应当也是如此了。
却不知道季悠然眼下在东宫过的日子可好?太子的东宫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正巧知道。
“小姐这么好,他们居然……”雨春为曲莫影抱不平。
“无碍,一会回府之后,你重点就说于清梦和许离鹏的这一段。”曲莫影眸中冷光一闪,这门别有用心的亲事,她是必退的,原本还以为要慢慢想法子,想不到这法子就送到自己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