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帝走向花天下,在飞舞的雪花之中,她的步伐如同熟韵的母猫一样,一踩一晃,散发出令人荷尔蒙爆发的气息。
花天下早已经令人在剑坪中央摆好了茶桌,那一壶茶在风雪之中冒着热气,清香四溢。
四人入座之后,花天下左右按着茶壶嘴,给他们三人一一倒了半杯,边倒之时,边说:“祁连剑坪风雪凛人,招待不周,望各位见谅。不知道几位道友来剑坪所谓何事?”
鸭先知依旧穿着他的耕作时穿的蓑衣,背后背着一个斗笠,他端着茶杯一饮而尽,温和的茶水从喉咙流入脏腑。
“好奇。”鸭先知公子过简短地说道。
魔神大帝嫣然一笑,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如同最鲜艳的花朵,她说道:“是对我好奇,还是对仙宫好奇?”
“都有。”他还是惜字如金地应道。
花天下转而看向了刀皇樊望,微笑着说道:“这是你我生平第一次谋面,道友,幸会。”
“道友?”樊望爽朗地笑道:“哈哈哈哈,道友称不上。我辈还未触及那个层次,与道相去甚远。我来这里,同样也是好奇。我想看一看,所谓魔神下凡,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过现在,我的疑问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多了。”
“哈哈。”花天下笑道:“道友过谦了。不过,这位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愿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共话茶事,我倍感荣幸。就是不知道,阁下下凡究竟所谓何事呢?”
魔神大帝把玩着茶杯,道:“我这个人,向来是百无禁忌,你可以叫我伊雅,一口一个东帝,在人间不合适。在仙宫,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这样称呼我。或许是那个来仪剑主起的头,不少凡人都称呼我为魔神,其实,对于别的星宿来说,我的下凡,已经足够温和。”
樊望迟疑地看着自称伊雅的星宿,问道:“难道有很多星宿下凡吗?”
“马上就来了。他们不像我一样筹备千年,有足够的时间重塑真身。”伊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他们去哪里找到这么多的血肉呢?”
是啊,如果天上有许许多多的星宿要下凡,地面的凡人岂不是要遭殃了?
“战争。”公子过答道:“只有战争,才有血流成河、白骨如山。”
樊望叹了口气,道:“大宋,又不太平了。难道历史上每一次的战争,都是由星宿下凡引起的?”
“也不尽然。”伊雅答道:“我来人间走一走,看一看,便发现凡人的贪婪不亚于仙宫的芸芸众生。”
“伊姑娘,你下凡,不仅仅是为了走一走、看一看这么简单吧?”花天下把公子过的茶杯斟满,一边问道。
“你说的不错。”伊雅笑道:“每个星宿下凡,目的都不太一样。我很喜欢伊姑娘这个称呼,哈哈哈,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很奇妙。”
“那,你是为什么下到凡间?”公子过问道。
伊雅脸色寻常,不见有什么波动,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避难。”
避难?
公子过和樊望面面相觑。
一位仙宫的星宿,居然也需要避难?
避难,为什么要来祁连山?
很快他们就想通了。
这天底下比花天下强的人没有几个,这里是凡间最安全的地方,前提是花天下愿意保护她。
实事确实如伊雅所言,时局开始动荡不安,女真人多势众,契丹人兵强马壮,他们似乎随时有可能攻入中原,战争一促即发。
在开封皇城大庆殿西侧的垂拱殿里,百位朝臣拱手弯腰,齐声喊道:“臣等,叩见舞雩公主,舞雩公主千岁!”
赵舞雩画着红妆,身穿玄黄袍,头戴金钗,她雍容华贵、体态优雅,面容如玉一般皎洁无暇、美得惊心动魄,举手投足之间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列位臣工,平身。”
自宋天宗寻仙身死海外,赵舞雩把持朝纲以来,朝堂之上的礼节是一简再简,不仅朝臣不跪拜,且她亦不称朝臣为爱卿,以示摄政而无僭越之心。
兵部尚书吕廉手持朝笏,趋步上前,道:“臣要要事上奏。”
兵部尚书吕廉位列二品,年近六十,辅佐天宗,深得天宗重用。他近来与右丞相李庸诸事不和,经常在朝堂之上发生争吵。
赵舞雩伸手示意,说道:“吕大人,请讲。”
“据西境士兵传来的女真人水文资料显示,女真人因为风雨不顺,这几年的收成越来越差,完颜阿骨打与耶律阿保机有可能有握手言和的趋势。”吕廉接着说道:“金辽两国原本水火不容,我们本可以与女真人联合灭辽,但是现在似乎……”
就在这时右丞相李庸突然打断吕廉,从班列中走了出来,道:“公主,臣以为吕大人所言是耸人听闻耳。金受辽压迫已经十年有余,契丹人对女真人生吞活剥、烧杀掳掠,两者是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握手言和?以臣看来,我们应当加大与金联合的范围和强度,一举把契丹人杀灭!”
李庸三十五岁担任右丞相,已经算是自古少有,他任右丞相三年后,天宗出海寻仙,所以他算是朝堂上的新势力。他自己结成一派,对于丞相来说,用几个附庸倒也正常,但他原本和吕廉等一班老臣相安无事,最近却一反常态,处处与老臣相争。
而左丞相左高则扮演着调和者的角色,他本也属于老臣,却很少与人相争,极少发表意见。
所以,每次新旧相争之时,赵舞雩便会把左高搬出来,但是这次,赵舞雩对李庸的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她皱着眉头,问道:“李大人,为何不等吕大人说完?”
“回禀公主殿下。”李庸毫不服软地说道:“在我看来吕大人完全是杞人忧天,他意图破坏宋金联合,是把我大宋置于不利之地啊!”
这个时候,左高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左高在局面尴尬之际走出了班列,微微低头,说道:“吕大人和李大人两位的话都不无道理。我认为我大宋应当做两手准备,一边与金接触,一边加强西边的部署,做好两面作战的准备,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们也好不至于猝不及防。自天宗以后,我大宋军力大增,若是真与金辽同时开战,也定然能所向披靡、大破敌军。”
赵舞雩问道:“吕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吕廉一愣,赶紧说道:“臣把金国的水文资料和历年数据都整理在了奏折之中,公主殿下阅后,自有圣断。”
“这件事情,我要看过资料之后再议。”
赵舞雩点了点头,吕廉顺势小步退回班列之中。他和李庸四目相对,就差没有射出火花来了。
再商议了一些事务之后,赵舞雩回到偏殿,看着满桌子的奏折,她颇感头痛地揉了揉额头。而偏殿之中,有一个带剑的灰衣女子。
赵舞雩皱着眉头,噘着嘴,道:“月儿,你说这个李庸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老实和这些老臣过不去?况且他说的许多话都没有道理,完全没有调查,甚至是职权之外的事物也要驳斥。”
这个月儿,就是当天符苏所见的使用“窗含西岭千秋雪”的灰衣女剑客。
“回禀公主殿下。”月儿恭谨地说道:“我已经把李庸的身世查清楚了,他并不是江阳李氏家族的嫡子,他的身份是伪造的。”
“哦?”赵舞雩抬头,惊奇地问道:“那他是什么人?”
“据影·天龙卫的情报,和卑职的调查来看……他是李氏剑阁的遗孤之一……李氏剑阁灭亡时,他十五岁。来仪剑主莫问放过了他,他中举入仕后,便利用职权改了自己的出身。”
赵舞雩侧着脑袋,思考了片刻,道:“江湖上的时我都不太明白,看来我要去翻一翻天龙卫的密奏了,我平时极少看那些,有些遗忘。那么,李庸的出身其实是江湖人?这和他最近的反常有什么关系吗?”
月儿答道:“是的,公主殿下。李氏剑阁被来仪剑主误会而灭门,依照情理来说应该对来仪剑主充满怨恨。而李庸是从半年前开始反常的,这正是来仪剑重出江湖的时期。而他的弟弟李鬼也出世了,李鬼一路追杀来仪剑主符苏,最后被符苏……击败。”
李鬼是否真的被符苏击败,江湖上莫衷一是,所以月儿在说出击败两个字的时候,也是有些犹豫,但是舞雩公主不是江湖中人,也没有必要分得那么仔细。
赵舞雩突然回忆起了符苏这个名字,她说道:“奥,就是一个月前在开封城外救驾的那个人,是吗?我记得他叫符苏。”
“正是。”月儿说道:“至于李大人的一反常态是否和来仪剑主有关,我们天龙卫还在继续调查。目前并没有十足的证据。”
“好。辛苦了。”赵舞雩挥了挥手,示意月儿可以退下,然后低声说道:“最近天龙卫的密奏多了起来,不得不重视江湖上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