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插画师,自由工作大多带来快乐,有着别人向往的随性,也有自己知道的起落。两个月没有收入了,前面一个项目的单子,老板拖欠着我的报酬,迟迟没有发下来。
想找简葭吐槽,不料她先发了消息过来,说部门来了个新人,年纪太小,吵吵闹闹,吵得她头疼,却又没办法。这两天好在情绪对了,没有再闹别扭,李粤这位渣男的事,似乎告一段落。简葭给我发了信息,约我下午做个指甲,我答应下来:“再吃点好吃的。”
“最近可烦死了,也不知道我那边项目的报酬何时发下来,想买个包,就差这笔钱了。”我与简葭从小区出来,对她吐槽,“最近你我都有些烦心事。”
二十多岁的年华,被商家影响了消费观,我自知花钱买些轻奢品总是白花了钱,可一种无以言表的奖励感很重要,就像……学生年代获得了什么奖金似的。
十六岁那年,我得了一个两百块奖金的比赛,是一个文创作品的比赛,白思成和我一起打打闹闹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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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比赛是学校举办的,奖金也算不少,第一名可以拿到两百块钱和一座奖杯。”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对同学们说,看了一眼顶着一本书在睡觉的白思成,“某些同学成绩上拿不到奖,这个可以参加一次的吧!”我戳醒了同桌的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迷迷糊糊,点了点头,班主任开心地夸奖他总算能为班上争点荣誉了。
那两个星期里,白思成因为被我蠢醒,乱答应了这事,怪到我头上,非要我出主意,看搞个什么玩意儿出来比较好。我一读书人,这些稀奇古怪的比赛从来没有想过好吗,只是无奈着,问他会什么。
“画画?书法?”白思成在组里对我说,“别逗了苏木因,我这辈子吧,这种安静文字的事是没戏了。”如果他什么都不会的话,这比赛弃了算了,可没想到他把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句:“要不,你帮我整一个,你不是就是学画画的吗?”
我学画画,我学画画不是用来搞这些的。
当年的我对艺术十分爱敬,绝不允许用来交换金钱和其他物质,我甚至带着理想主义去热爱自己的绘画爱好,听他说来,更是害怕自己画技拙劣,当着全校人的面丢人:“不要,白思成,老师都知道你代表我们班去了。”
“参加吧!”白思成认真看着我,十分坚定,似乎看出我对自己极其不自信,“我这就找班主任说说去!”
他腿长,跑得倒是很快,徒留我一人在教室穿堂风中凌乱……
而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胆小,我的绘画单子是从网上一个小平台毛遂自荐上路的,后来认识了很多出版社和其他需要的客户。每一份都来自于对自己的自信和勇气,他们能给予我机会,也就是从自我推荐开始的。
“那后来呢?”简葭拿起一份马卡龙,竟然没有考虑其中糖分和卡路里,“你就代替他画画交上去了?”
我看着她手中的甜点,想了想,当时也拿奖金买了六个小蛋糕,一组在晚自习偷偷吃起来:“后来班主任说可以以组合的名义参加比赛,白思成问我要不要做个有意义的东西。”
那时夏天炎热,深城特色的凉面学校门口就有卖,我们两人每天都去买一份,要么他吃,要么我吃。目的是为了收集凉面附赠的一双筷子,集了几天才觉得彼此蠢,为什么不上批发市场买一打。
我与白思成都把凉面当成最讨厌的食物,就是从那个夏天开始的。
“你来做一楼的部分,我来二楼。”两个人在QQ里彼此联系,把筷子一根一根粘成屋子的作品完成得很好,“你做到哪儿了?”
好几天的密切联系,我只知道年少时跳动的心常常让我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是喜欢我了吧,不,或许只是因为要做这个作品……可是他为什么找我,不,只是因为我是同桌……
我讨厌年少时的不确定,猜来猜去的情愫,它会发酵,却不敢有结果。
唉。
“这个蛋糕太甜了,只有你们女生喜欢。”白思成把他的蛋糕塞进我桌子里时,前排的郭曜秒懂,白思成锤他一拳,“班长同学,不要八卦。”
我还太极呢,八卦,小心翻车,班主任最近查早恋挺严的,郭曜说。
我看着他,当时脸憋得通红,把白思成的蛋糕还了回去:“没有的事,他只是不爱吃,想着把我当垃圾桶而已。”白思成笑了笑,配合我点了点头。
没有比在上课时偷吃蛋糕更美好的事,虽然违反了课堂秩序,但长大后吃过了昂贵的糕点,还是这样觉得。
“苏木因,站起来,给同学们看看。”我记得当时班主任讲我点名,原本以为他在认真备课,没想到居然盯着我,“吃到嘴上了,也是个人才。”我这才意识到,方才白思成为什么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
我被罚站了,抱着我的语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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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被老师抓包罚站,我站在走廊上,路过的老师都忍不住提醒我脸花了……然而我擦了白擦,下课时,白思成才送纸巾和借来的小镜子过来。
他往厕所的方向去,我当时简直觉得他在发光。
“所以,你那副画给班主任的结婚礼物,吃蛋糕的少女,就是故意膈应和报仇啊?”简葭笑着问我,“听说大学你们开办过一次同学会,你那个礼物被我们班老师夸赞了好几个月,说羡慕有这样的学生回礼。要是我们老师知道其中典故,可就不羡慕了。”
其实,班主任收下的时候挺开心的,说我们顽皮犯小错的那些年最是可爱。
现在的我们,每天忙碌着操心工作和挣钱的事,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去搞这些小心思了。蛋糕不用藏在抽屉里偷吃,冰箱里屯着管饱,也不会担心罚站,没有人再会管你在做什么。
那日若不是看了电影,我也许早已忘了这些回忆,脑子里只有那个小一万的包包,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趣而像个大人了的?从大学开始时,时代有点变化了,网络信息爆炸式席卷了我的世界——刷视频、刷帖子,吃安利、吃网红零食,好像没有当年独一无二的创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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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吗苏木因。”手机响了,没有打开锁就看到是白思成,他怎么又找我,上次我不是多问了几句让他不太舒服的话吗,又来了,“好像有个新电影上了,看吗?”
简葭也看到了消息,来了兴致问我:“因因,你想看吗,我可以闪人的,咱们这交情,不用在意我。”我摇摇头,打开手机拒绝了对方:“不合适,现在我和他经常说话说到双方不愉快,他变得油腻,我变得骄傲,都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是吧,你确实不再是那个乖乖不敢犯错的小姑娘了,”简葭说,“身边的女孩子,你算是过得很好的人,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也有了成熟稳定的工作,就差一个爱你的男朋友了,自由女神的生活不需要自谦。”
虽然简葭的彩虹屁吹得有点高,但也不是完全浮夸,我和简葭这样的女孩子容易满足,能养活自己就是一种幸福。
那夜我俩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散场时灯亮了,后面座位的人突然拍了我一下:“简葭,你不是不看吗?”白思成坐在后面,我竟然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