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有没有那么冷又有什么关系呢?”祝焚冷冷地说道:“冷血的人,不冷血的人,一刀捅进去,照样会红刀子出来。”
陆倾安笑笑,不在言语。而祝焚则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时不时地打着火把仔细观察着地宫的石砖。
陆倾安好奇地问道:“祝兄在找什么?”
祝焚没有搭理他,反而是蹲下身来,细细聆听着。陆倾安不敢打扰他,便走开了。
“大哥,那石棺有什么古怪吗?”李仙崖走了过来。
陆倾安无奈地摇摇头,将祝焚告知于他。李仙崖默默地听着,低头看着龙吟的黑色剑鞘。
陆倾安坦然一笑,将手放在李仙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总会化险为夷,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亦如此。”
李仙崖抬起头来,却看向了不远处的柳濡霖。
“大哥,琅琊剑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陆倾安被李仙崖突如其来的疑问给整懵了,他想了想开口道:“以‘武’来论,是一个练剑锻体的门派,以‘文’来说,是博学求知的学府,以‘政’来说,是象征着阳帝国昔日昌盛的祠堂。”
“总之就是江湖上那种声誉大、势力深的名门正派吧?”
陆倾安笑着点了点头,“或者说是培养一群所谓的‘剑中君子’的书院。”
李仙崖叹了口气说道:“总之不是巫雨垌和鬼谷派这种不敢行走在阳光之下的门派所能媲美的吧。”
陆倾安一惊,这才明白原来李仙崖竟是对自己的出身开始耿耿于怀,想到当日在猛虎堂墓穴中梁震因宗族惨死而对巫雨垌这类宗门恨之入骨的神情,李仙崖虽然面子上没有说什么,其实心里一直将这个当作一个坎。
尽管他已经被逐出鬼谷派,可对于一个自小生活在鬼谷又懂得感恩的懵懂少年来说,十多年的情分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尽管李仙崖改称‘胡邪’,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曾是奉师命下山一夜屠灭巴山剑派的冷血剑客。
“二弟,你是不是想家了?”陆倾安沉重地问道。
“家?”
“之前你在墓道中晕倒后,口中一直在念叨着师父、师姐,我知道,离开鬼谷派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想那里了对吧?”
李仙崖没有答话,陆倾安则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你还在害怕,你害怕你的宗门是一个草菅人命的‘魔教’,对吗?”
李仙崖苦笑道:“大哥你觉得呢?”
陆倾安正色说道:“我不知道尊师为什么执意要灭那五派,我也不知道鬼谷派的宗旨是什么,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二弟,是我陆倾安看中的兄弟。”
“你会一直把我视作‘兄弟’吗?”李仙崖仰起头,与陆倾安四目相对。
“我会的。”陆倾安坚定地回答道。
“如果有一天,命运使然,我们必定要以死相博呢?”
陆倾安一惊,苦笑道:“到时我恐怕握不动剑。”
李仙崖苦笑着摇了摇头。
“喂!你这臭小子在干什么?”远处,一个大汉朝一个蹲在地上握着长刀的锦衣青年大声喝道。
众人连忙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个青年身上,只见那青年将刀刃用力地插进了石砖的砖缝之中,突然将刀拔出,放在鼻子前细细闻着,突然,他瞪大了双眼。
那青年正是祝焚,陆倾安和李仙崖很快走到他面前,也在他身前蹲下,见祝焚两眼死死盯着刀刃上一层污浊的油。
“这是什么?”
祝焚缓缓说道:“一种采用独特手法炼制的火油。”
“什么?”陆倾安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向周围的地砖望去,“你是说有人将火油倒在地砖的砖缝中做引线?”
“不是倒进去的,不过却是引线无疑。”祝焚望着高台慢慢说道:“这个地宫的来历不简单。”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陆倾安一边说着,一边在人群中寻找慧真大师。
“不要轻举妄动,有人在暗处观察,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们便会点燃火油,到时候就算我们不会被炸死,也会埋葬于崩塌的地宫之下。”
“祝兄,为何你也与皇子殿下分开了?”
祝焚一愣,开口道:“人多眼杂,分开行动最为合适。”
祝焚话音未落,突然眼中一缕恐惧闪过,陆倾安也是心中一惊,但很快他也闻到了那刺鼻的硝石燃烧的味道。
“不好!快撤!”陆倾安连忙运气大呼,他内力充沛,整个地宫都环绕着他的声音。
可为时已晚,地宫大门附近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冲天的火焰顷刻间便将站在那里的武林中人吞没,地宫上方的滚石不断抖落下来,眨眼间就将大门淹没。
“霖儿!”李仙崖飞身闪到柳濡霖和梁震身旁,数道黑色的内力环绕着,形成了一道气旋盾。
众人惊魂未定,只见大门处的地砖上,一道通红的火线蜿蜒绕转到了高台之上。
“离开那里!”陆倾安继续大呼,同时双手退出,风息掌的掌力将几名站在高台下的江湖豪杰吸了过来。那道火线很快便延伸到高台上,轰烈的爆炸再次重演,无数击飞的石块砸向了惊慌失措的众人。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空中,将那些掉下来的石块通通挡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普化寺的慧真大师张开了双臂运气抵御,只见他那苍老的面孔上像是被火烧得通红,光溜溜的头顶上散发着白色的热气。
待飞石落地,慧真已是疲惫不堪,在弟子的搀扶下长喘着气缓缓坐下。
“可恶。”祝焚咬着牙狠狠地骂道:“这些混蛋!”
熊熊燃烧着的高台残骸使原本昏暗无比的地宫亮如白昼,陆倾安望着残骸上四溢出的火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人们终于能隐约看清地宫上方是怎样的一番境界,那些在地宫中四处伫立的通天石柱竟笔直地顶着这空前宽阔的地宫石顶。
“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为什么这里埋藏着火药?”
“我们怎么出去?”
“……”
空前的恐惧在人群中飞快地散播,人们望着被乱石覆盖的大门,脸上皆充满了绝望。
“终于啊!”枯木老道将手中的火把随处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颓废的神情惹得身边的头陀怒气冲天。
“臭老道!你这是作甚?”
“终究是摆脱不了,老子还是坐下舒服些。”枯木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你这缩头乌龟,刚才怎么没变成烤乌龟?”
枯木不理他,从怀中掏了半天,最后竟掏出了一个长杆烟斗,他娴熟地从烟斗上缠绕着的烟袋中倒出些烟叶来,伸长身子将烟斗放在扔出的火把上烤了片刻,待沿点着后,放到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真舒服!”枯木用鼻孔喷出了一个不大的眼圈,面带微笑地说着:“临走前还有烟抽,这辈子值了!”
“慧真大师,我们该怎么出去?”眼看着生路被阻,人群中有人向慧真急切地问道,慧真大师俨然成了这些江湖中人的主心骨。
“阿弥陀佛。”慧真双手合十,满脸悲悯地望着被乱石掩盖的出口,良久叹了一口气。
“慧真大师,您老倒是说句话啊!”人群中有人急声道。
慧真面带愁容地摇了摇头,“诸位,老衲也无能为力。”
“大师,您法力通玄,刚才那一幕,大家伙都是有目共睹的,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慧真苦涩地一笑,“诸位,便是鄙寺方丈师兄亲来,也未必能撼动这数千斤的山石。”
“老子不想死在这儿!”人群中有人接近崩溃地呐喊道。
“别嚎了! 谁想被困在这鬼地方?”
“诸位,先不必惊慌,我们可以从长计议。”陆倾安突然说道,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这才想起来适才爆炸发生时,这个气度不凡的白衣青年曾大声劝告,从他内力充沛的声音来判断,这青年的内力绝对深不可测。
庄梁提着大刀,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你是琅琊剑阁的人?”
陆倾安点头说道:“琅琊剑阁,陆倾安。”
“你刚才说从长计议,怎么个计议法?”
“诸位既然不远千里,深入巫峡山脉,想必清水干粮备得很足吧?至少能撑上四五天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点点头。他们来这里,是奔着魔教的财宝来的,自然是备足了干粮。
陆倾安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我们在这里生活上个四五天都没问题,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出去的活路也未必不可能。”
庄梁讥讽道:“你说得轻巧!琅琊剑阁的人一张嘴就只会说白话吗?你倒是给我们开出条活路看看!”
陆倾安微微一笑,指指祝焚说得:“在下一介庸才,没这么大的本事,但是这位祝爷或许可行。”
众人大惊,皆望着祝焚,祝焚冷冰冰地站在一旁,原本是打算看陆倾安的热闹的,却没想到陆倾安将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陆公子,你吹牛可别带上我。”祝焚笑道。
陆倾安眨眨眼,笑着说道:“我问你,有人堵住了我们的活路,靠的是什么?”
祝焚一愣,然后释然地一笑,慢慢说道:“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