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父皇所言，江南与草原相隔千山万水，因此这一路的花费确实不少。”说着汉王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倨傲起来：“可父皇乃真龙天子，即便花费再多也在情理之中。能博九五之尊一笑，也算是这些食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皇帝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倒孝顺为父，看得出来也足够用心！”

得到皇帝的夸奖后，汉王不禁喜上眉梢，于是他又揭开一个炖盅的盖子，然后细致地介绍道：“父皇，这是闽菜之最佛跳墙！福建傍山面海，当地人早已习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尤擅烹制各种山珍海味，鱼丸、鼎边糊、海蛎煎、八宝红鲟饭等都是特色鲜明的经典闽菜。然而闽菜虽异彩纷呈，但首屈一指的还是当属佛跳墙。”

说到佛跳墙时，汉王故意停顿了下来，以便引得皇帝心痒难耐。果然见他不再介绍这道闽菜之最佛跳墙，皇帝便催促道：“继续，老二！”

汉王也不得了便宜又卖乖，恭敬地答了声“是”后，他又继续说道：“这道佛跳墙又名福寿全，儿臣之所以为父皇准备此道晚膳，便是希望借菜名的吉祥寓意，祝愿父皇福寿双全！”

“好！”皇帝拍了拍手，笑道：“这又是长长久久，又是福寿双全，寓意果然极好！”

若是换作早年，皇帝也不会对“九”“福寿”等祝福如此情有独钟，只因他这些年年岁渐高，近段时间又重病在榻，人往往缺少什么，便会格外看重什么，因此汉王的这九道晚宴及尤其是这道福寿全才会然他龙颜大悦。

“儿臣身为人子，自然是希望父皇长命百岁、福寿永远的。”汉王笑着说道：“此菜亦是福州的名菜，福州福州，有福之州。尝了福州名菜福寿全，父皇定然也能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这一番话逗得皇帝哈哈大笑，闻着炖盅里的佛跳墙的香味儿，皇帝便吩咐伏煌道：“既然寓意如此之好，朕便不可不尝了，以免与好福气失之交臂！快给朕盛一碗！”

还没等伏煌给皇帝盛菜，汉王便抢着给他献殷勤了。

喝了一口汤后，皇帝立马赞道：“不错！鲜美至极，且口感丰富、味中有味！”

“父皇当真全才！不但文武双全，对美食亦有独到的见解！”汉王立马恭维道。说完他又殷勤地介绍起了这道菜：“福州靠海，海鲜多如牛毛，当地人的一日三餐也与海鲜息息相关。这道佛跳墙便是由海参、鲍鱼、墨鱼、瑶柱、鱼唇、鱼翅等名贵水产配以蹄筋、花菇、鸽蛋、牦牛皮胶等食材文火慢煨而成，煨制时需以母鸡、老鸭、猪蹄、排骨、羊肘熬制而成的高汤为汁，再加适量当地老酒去腥，如此方能成此美味。正因食材丰富多样，故而食客品尝起来才会觉得味中有味，浓郁荤香又荤而不腻，据说好吃到连寺院中的大师闻到香味儿后都弃禅跳墙而来享用美味，故而得名‘佛跳墙’。”

说到最后时，汉王又十分得意地介绍道：“父皇，这些食材都是从福建运过来的，绝对新鲜！您老人家尽可放心享用！”

皇帝本来还在用勺子喝汤，听了汉王的话后，他不禁面色一沉，紧接着便放下了勺子。

此时汉王正忙着给皇帝夹菜，并未注意到皇帝的神色变化。直到皇帝放下勺子，他才后知后觉。因为忙着夹菜而未注意观察皇帝的神情，他还以为皇帝是因为觉得油腻才放下勺子，便急忙赔笑道：“这些虽然都是山珍海味，但大鱼大肉难免油腻，恰好儿臣准备了美酒，父皇姑且喝上几杯解解腻吧。”

说完他便对着账外拍了拍手，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男子便捧着一壶酒和几个酒杯来到了帐中。

见到那送酒的年轻男子时，朱云怡和郁且狂都觉十分惊讶。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郁且狂的幼弟、郁宅三公子郁且痕。

郁且痕捧着酒恭恭敬敬地来到餐桌旁，并未理会一旁的郁且狂和朱云怡。等汉王取走他送来的酒水和酒杯后，他又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汉王给皇帝倒了满满一杯酒，满脸堆笑道：“父皇，这是产自山东兰陵的兰陵美酒。兰陵美酒远近闻名，就连诗仙李太白都曾写诗赞曰——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这酒醇厚甘甜、香味浓郁，用来解腻再合适不过！”

皇帝没有立即喝酒，而是打量起了盛酒的酒杯。

见此情形，汉王立马笑道：“父皇果然慧眼识珠，儿臣心想常言道好马配好鞍，美酒自然也要一套好酒具。既然李白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故而用美玉杯碗来饮这兰陵美酒再合适不过，可惜上好的羊脂白玉都产自西域，儿臣思来想去，最后只好派人赶往白云鄂博，连夜开采当地的白云玉，最终紧赶慢赶还是做出了这套酒具。白云玉虽比不上羊脂玉那么珍贵，但其洁白如云、玉质细腻，倒也勉强可以拿来饮酒。”

其实汉王虽然喜好饮酒，但他毕竟是一介武夫，对酒具的要求多以金贵为主，并没太多情调。故而平日里他的酒具多是纯金所制，为了显得更加富丽堂皇，他还会在上面点缀一些玛瑙、珊瑚、绿松石等名贵宝石。今日之所以要不辞辛劳地制作一套玉质酒具，乃是因为他知太子背后有朱云怡，而朱云怡品味高雅，向来极有情调，对生活质量有极高的要求。她与东宫来往密切，自然会用尽全力帮助太子。汉王心想她定然收藏有不少好酒具，届时难免这些酒具不免会帮到太子。为了盖过太子和朱云怡的风头，汉王才会舍平日的富贵酒具不用，转而别出心裁地命人做了一套别样的玉质酒具。

皇帝戎马一生，行军打战时常靠烈酒御寒及提振士气，故而也极爱饮酒。见兰陵酒在白云玉做出的玉被里泛着琥珀般的光泽，竟与李白“玉碗盛来琥珀光”的描述极为相似，同时诱人的酒香也弥漫在营帐的每个角落，于是皇帝便拿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虽然皇帝并未如往日那样大口喝酒，但汉王也甚是高兴，于是他立即把皇帝的酒杯满上，同时又指着另外一道菜说道：“前八道菜都是荤腥，父皇难免觉得油腻，接下来请容儿臣介绍一道清香味美、不油不腻的川菜。”

顺着汉王手指的方向看去，皇帝看到了一碗嫩黄的白菜，白菜上铺着几个红色的枸杞，上面似乎还淋着一层汤汁。见惯了大鱼大肉，皇帝觉得这道菜宛如鹤立鸡群一般，不由得精神一振。

细心的汉王注意到了皇帝的神情变化，亦是精神一振，于是他又卖力地介绍道：“启禀父皇，此菜名叫开水白菜，顾名思义是由白菜做成。世人对川菜的印象多是麻辣辛香、味重油大，却忘了天府之国百菜百味、一菜一格，除了麻辣辛香外亦有清鲜醇浓、爽口淡雅的一面，这开水白菜便是清淡川菜的典型代表。顾名思义，人们可能认为开水白菜便是用开水煮出来的白菜，其实这不过是误解而已。制作开水白菜需以口感爽嫩、将熟未透的白菜菜心为原料，然后以鸡、鸭、乳鸽、火腿、排骨、干贝熬制高汤。待得熬好高汤后，再将鸡胸肉剁碎成茸，灌以鲜汤搅成浆状，再倒入高汤中吸走杂质。如此反复几次，原本浑浊的高汤被浆状鸡胸茸吸附干净，被吸附杂质后的高汤如开水般清冽。再把先前选好的菜心焯水，然后以清水漂冷，再以形似开水的高汤浇淋至熟，如此这道开水白菜方才完成。”

“看不出来这道菜看起来朴实无华，实则却如此费时费力。”听了汉王对开水白菜的介绍后，皇帝不禁感叹道。

“正是！此菜虽然表面朴实无华，乍看清汤寡水，但嗅之香味扑鼻，食之更是柔嫩甘甜、鲜美异常，恰如返璞归真依词，可谓真正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汉王立即接口道。

“表面朴实无华，实则内里繁花似锦，做人也当如此菜。”皇帝感叹道，说完便尝了一口，尝完后立马赞道：“汤味浓厚、清香爽口，不见油腥却鲜美无比，果然是一道好菜。”说完又吃了好几口，边吃便对这道开水白菜赞不绝口。

汉王大受鼓舞，于是他一鼓作气，继续指着最后一道菜说道：“儿臣心想父皇早年就藩北jing（京），定然对北jing（京）的烤鸭情有独钟，因而除了八大菜系各自的代表菜外，儿臣又额外做了一道北jing（京）烤鸭，乃由北jing（京）填鸭焖炉烤制而成。这样做出来的烤鸭色泽红润、外脆里嫩、肉质细腻，乃极为经典的北jing（京）美味。儿臣听说当年母后在南京时便极爱南京板鸭，随父皇就藩北平后又对北jing（京）烤鸭别有钟情，靖难之役后虽然住在南京，亦对北jing（京）的烤鸭念念不忘。这填鸭是从北Jing（京）运来的，儿臣将之做成烤鸭献给父皇，也算是略表对母后的哀思。”

说到这里时，也不知是情难自已，还是装模作样，一向六亲不认的汉王竟也流下了眼泪。

想到当年先皇后一直对烤鸭情有独钟，当初夫妻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如今伊人已逝，只留自己独活于世，皇帝也不禁怆然流下泪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后，他便对汉王说道：“难得你还记得你母后！你母后纵然仙逝，但若在天上有知，见你这般孝顺，定然也回不胜欢喜。”

一旁的汉王又流下了几行热泪，他擦了擦眼泪，哽咽着答道：“养育之恩大过天，儿臣即便再怎么没用，也不敢忘了母后呕心沥血的辛劳付出。”

听了汉王的话后，饱经沧桑的皇帝也不禁觉得鼻子一酸，双眼早已变得通红。他欣慰地拍了拍汉王地后背，赞道：“不错！”

见打感情牌成功了，汉王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接着他又拍了拍手，然后又神秘地对皇帝说道：“接下来要给父皇呈现的乃是十分珍贵的宝物，尤其是在这塞北苦寒之地，父皇定要好好尝尝！”

“是何宝物？弄得这般神秘？”皇帝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