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相同？”见李星缘回身进洞，老道忙跟上去，“你那剑锋手录也说过，天道幽微难测，只身修炼犹若烛照，如何比得上前人千百代光辉？”

“坐。”李星缘单手一请，自己也坐到石凳上，“前人智慧浩瀚如海，有若苍茫天道，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得一二。所以千百年来，道虚观飞升者弟子却未必飞升，即便修为至大成者也在天劫中形神俱灭。”

“嘿嘿，小子。”老道闻言不怒反笑，“这三年你虽在千罚洞中，没出一步，却读了众多古籍，胸中已成沟壑，比之三年前，强上千百倍，好，好。”

李星缘微微一笑，端起清凉的泉水喝了一口。

这三年，他身在千罚洞中，每日除了苦修练剑便是读那些托人带来的古籍。日积月累下，见识也多起来，相比碌碌尘寰眼花缭乱，古籍直指本质，李星缘感悟颇多，也才有今日成就。

老道也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当初一个被当作筹码上得清音阁的小子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全属性。若是让墨尽愁或是那帮老家伙知道恐怕会掀翻道虚大殿。”

李星缘也眯起眼睛。这三年来，他深刻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千罚洞苦修三年，除了雪篱藩、墨含烟、林无锋，再没人来看过他，雪篱藩深入洞穴之后又来过两次，墨含烟自第一年除夕后来过三次，相较之下，林无锋来的却是最多，共来过五次，自己的书籍大都也是林无锋带来。

值得一提的是王汉甲，每个月初必然会来，风雨不误。带些吃食书籍，奈何他是外门弟子，李星缘又在受罚，无法相见，只能拖值守弟子带为传送，这也让李星缘颇为感动。

至于庞雪驰、关霆、蓝水月，自从被罚入千罚洞后从未来过，恍若不认识一般。

“知道又如何？我还是我。”李星缘目光聚焦在对面岩壁上，轻声道。

“即便你超然万物，却也身在红尘。”老道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星缘，“这红尘自有红尘的规则，即便仙人也无法超脱，道者虽然讲究出世修炼，实则却是自欺欺人，天地之中，无人能逃脱。”

李星缘咂摸老道的话，点了点头，话锋也是一转：“老前辈，你那九星耀日后半篇怎么变作仙术了？”

“你练到后半篇了？”老道闻言瞪大眼睛。

“嗯。”李星缘点了点头。

“你修到几重天了？”老道上下打量李星缘，仿佛不认识般。

“筑基四重天。”李星缘毫不犹豫。

那点真元修炼虽慢，却毕竟只是慢，并未停滞。这三年来李星缘用在修炼上的时间远大于与贾半仙行走江湖时的时间总和，加之心无旁骛，速度快些也是正常。饶是如此，却也远比同门师兄弟慢了许多。王汉甲上月来说，关霆修为已经破入筑基八重天。虽然只比他高四重，却要知道越到后期修炼速度越慢，每突破一重天差距也越大。加之关霆天生双属性，金火相克，修炼难度较之单属性弟子要高许多，短短时间破入八重天，速度可见一斑。

不过李星缘的情况也极为特殊。全属性修者迄今为止在修道界还没见过，谁也不知道他的修炼速度该是快还是慢。若依据相生理论，比之一般人要快上许多，若是相克，则慢上千百倍。生克之道，在他身上界限已经模糊，他自己也不去想，只是一心修炼。

速度虽然慢，李星缘的真元却比一般人强横，尤其是那抹灰芒，只一点点便可开山裂石，若是多一些，倒海翻江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此强度，从没听说过。

“四重天便修炼到后半篇？”老道奇怪地看了李星缘一眼，随即笑了笑，“如此也是正常，你本来就不可以常理踱之。”

说着老道站起身，缓声道：“这九星耀日剑诀共分前后两篇，前篇通讲运剑之法，首重招式，真元次之，练到极致处可一剑挽出九朵剑花儿，是为九星。后半篇则主讲真元之法，与前半篇恰好相反，此时剑为载体，真元为主，只要入门便可召唤阴阳法剑，以气御剑，自行攻敌。至于极致处，阴阳合一，九星耀日！”

听到这里，李星缘心中疑惑未解，前半篇他一惊练完，虽然一剑仅能挽出四朵剑花儿，威力却也不可小觑，比之墨含烟教授的剑法强不知多少倍。如此强悍，为何不继续下去，后半篇反而要转修真元？

没待李星缘发问，老道继续道：“你虽读众多古籍，于修道一途只知却不甚多。须知，修道一途极致处都是比拼真元，如若紫府元婴修者争斗，纯粹的真元比拼更为常见。实则真元的威力也更大，因此本文后半篇才主讲真元，如若修成阴阳法剑，较之之前剑术强上不知多少倍。”

李星缘却皱起眉头看向老道：“我却总觉得其中内容似有删减，前半篇挽出九朵剑花儿之后似乎还有未尽内容。”

“什么未尽内容？”老道坐回石凳看着李星缘。

“似乎，应该……”李星缘皱着眉头，“应该能挽出更多剑花儿，威力也更大。”

“能挽出多少朵剑花而？”老道紧追不舍。

“十五朵，甚至更多。”李星缘咬着嘴唇。他本想说二十五朵，但仔细一想似乎有些不可能，以他现在的修为才勉强可以挽出四朵剑花儿，若是筑基五重天或许能挽出五朵。

“二十八朵。”老道说着抓过水碗送到嘴边，摇了摇头又放回去，“极限处可以挽出二十八朵剑花儿。”

“二、二十八朵？”李星缘瞪大眼睛，他挽出四朵就已经吃力无比，若是二十八朵……

老道点了点头站起身：“九星耀日乃我与洞中人在一方上古残本中悟出。残本不知何人所著，中间部分丢失，只余首尾，首页处便说：剑指莲花，其数廿八，天生日月，地成阵法。只是廿八之数太过大胆，又是残本，我们几经修改，方才写成九星耀日剑诀。”

“这剑诀是上古残本？”李星缘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修炼时便发觉有些不对，某些剑招之间转圜略显生硬，而且真元运转法门也颇为艰涩。若是放在一般功法上，即便也有漏洞，却也不会如此明显。

老道点了点头：“这套功法虽然成形三十年，威力颇大，有些地方却始终不如那些流传千百年历经百代人呕心沥血的功法来的自然圆润，还需后来英才修改补充，删减增添方能成就。”

“原本何在？”李星缘眉毛一挑。古卷虽然未必好过今世功法，却也有独到之处，千罚洞这三年，他每日揣摩剑锋手录与九鬼镇神图，虽然并未修成什么功法，对大道的感悟却更胜往昔，心境修炼也远高于真元修为，古卷价值可见一斑。这本古卷虽然残缺，李星缘却也颇有兴趣，若能参悟出其中一二，受益无穷。

“洞中，若是想看，你亲自去求。”老道嘿嘿一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洞中人修为深不可测，只为守护那片神秘所在，千百年来，没几人见过，更从未出洞。李星缘若想看孤本，势必要亲自进洞去求，若是让洞中人知道他是全属性，或可成就。

李星缘闻言摇了摇头：“我受罚将满，也不会去见他。”

“你怎么如此固执？”老道闻言瞪圆眼睛。自打他第一次看到李星缘开始，便觉得他与常人不同，究竟不同在何处却说不出来，但内心却确定无比。也正因为此，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才殷勤探望，指点修炼，心底隐隐渴盼李星缘能如他预想的一般一飞冲天，也算弥补他的遗憾。如今李星缘大才初现，除了惊喜，他更多考虑以后，若能有洞中高人指点，飞仙也不在花下。奈何李星缘却如千年顽石，冥顽不灵，无论他如何说也不肯去，更不准他透露半句。因此直至今日，除了他之外，再没人知道李星缘是全属性。

“剑锋手录有言：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我虽驽钝，却也明白其中道理。自修剑锋手录与九鬼镇神图那日起，便走上师法自然之路，不再回头。”李星缘话音铿锵有力，比之三年前果决许多。

老道叹了口气：“如此也好，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老前辈差矣。”李星缘淡淡一笑，“并非瞒，只是不想说而已。”

“这不一样？”老道反诘一句，随即停住。他明白李星缘的意思，你不问，我不说，也不瞒，仅此而已。这是一种心境，如剑锋手录所言：天之无恩则大恩生！不重视，亦不轻视，天道面前，万物平等！

“出去之后你准备如何？”在修炼一途上，老道也只能建议，毕竟李星缘的情况前所未有，全属性修炼在老道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面对全新的领域，他也不敢断言。

“如往常一般，还能如何？”李星缘说着转过头，嘴角上翘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墨尽愁无缘无故罚你紧闭三年，你就没有一点恨意？”老道有些不敢相信。

“恨又如何？”李星缘收起笑容，“道之高远，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