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离开,李星缘更无心睡眠,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来道虚观已经半年有余,这半年多来,几经浮沉,也让他成熟许多,学会为以后做打算。
在道虚观,想要立足的根本点便是修为,只要能提升修为,方法又不韪道虚观禁忌便是好弟子。奈何李星缘差便差在修为上,否则也不至沦落至此,墨尽愁问都不问便将自己关起来。若想日后好过一些,便要尽快提升修为。
在李星缘的认知里,提升修为只有努力修炼,比别人更努力,付出更多,他也确实在做。只是半年多来,那点真元只比以前凝练一点,并无多少提升。照此下去,突破筑基一重天怕是要等到三年之后。他可以等,墨尽愁却没了耐心。三年之后,或许他已经变成专门担柴浇水的内门弟子。
所以,想要尽快提升修为,那点真元才是症结所在,修炼依旧是不二法门。
盘腿坐在石床上,李星缘屏息静气,强行驱逐心底杂念,他要探寻那点真元中的秘密,尽快提升修为。
那点真元依旧在丹田气海中盘旋,比之入山时略微凝练,散发出灰蒙蒙的光芒。真元周围,雾气缭绕,撕扯聚合,如高天流云,变换着形状。
内视之下,李星缘缓缓贴近,仔细看着。真元外形如同一滴水,似欲滴下去一般。缓缓伸出一只神识贴上去,慢慢渗入其中。
真元内里一片混沌,如同外表一般,满是灰蒙蒙的,却不是雾气,灰蒙蒙的气体被凝练压缩,如水一般。李星缘惊奇地发现,那些如水般灰质竟然缓缓流动着。而且流向不一,纷乱复杂,理不出个头绪。
李星缘迷惑地看着,他没料到那点不起眼儿的真元内竟然还有如此复杂的情景,流动的真元细如发丝,却似丝毫不受其他真元影响般,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没有丝毫阻塞,在紧密得再也放不下一点真元的空间内顺畅的流动,却也是一种千古奇观。
看了半晌,李星缘也没看明白这些细如发丝的真元究竟按照什么轨迹流动,只觉得头昏眼花,神识不敢停留,继续朝前游去。
那点真元外表看去如水滴大小,深入其中李星缘才发现仿佛一个世界般无边无际,神识游动,穿过无数流动的真元,仿佛穿越人间繁华一般,眼前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和贾半仙行走尘寰时的种种:算卦、骗钱、喝酒、逃命、挨打……仿佛每一丝真元都是一段过往,这万千游丝如记忆的碎片,组成他十二年生命里的全部。
不知不觉,李星缘泪流满面,尘世的喜怒哀乐,是他迄今为止最为轻松、也最为挂念的。即便在睡梦中,也时常记起,尤其是贾半仙猥琐的笑容和奸诈的嘴脸,对他来说,却无比亲切。
只是,梦醒之后,一切又都悄然远去,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突然间,神识一震,仿佛撞到一团棉花里一般,柔软却坚韧,将他的神识悉数反弹回来,也将他从过往中拉回。
李星缘定睛看去,却见一片灰蒙蒙的雾气,无数真元游丝从里面飞出,游向四面八方,又有无数游丝没入其中消失不见。灰蒙蒙的雾气仿佛一只大嘴,吸入无数游丝,又吐出。
李星缘神情却是一震,隔着雾气,他看到两点光芒,一白一紫,在雾气中央漂浮,虽然有些模糊,却如同印在他心底一般,无比确定。
就是那两点光芒!
李星缘没料到,那两点来无影去无踪的光芒竟然隐藏在真元之中,隐隐成为真元的中心,操控着这点真元聚散涨消。
平静心绪,李星缘再度伸出神识,缓缓朝其中靠去,若是探明那两点光芒根由,或许能解开自己修炼上的谜团。
与先前一般无二,神识靠近,灰色光芒便如同棉花一般,无论如何也透不过去。强行推进下,却又被反弹出来,虽没有丝毫损伤,李星缘的神识之海也被震得不断翻腾,脑子更昏昏沉沉。
两次刺探无果,李星缘也知道那灰色光芒如同保护层一般守护着白紫光点,再不强行试探,转而运起法门,催动那点真元在体内流动,呼吸吐纳。
真元随着李星缘的意志游走,神识也附着其上,丝毫不肯放松。片刻间,李星缘注意到,一丝丝乳白色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没入灰色雾气中,被两点光芒悉数吞噬,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任何变化。
看了半晌,李星缘愈发奇怪。天地灵气丝丝缕缕,全部没入其中,那两点光芒乃至外围灰雾都没有任何变化,如此多的天地灵气,去了哪里?
“李师弟,李师弟?”正当李星缘想继续探寻,神识之海中响起一个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睁开眼睛,正看到雪篱藩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想不到李师弟独具慧根,修炼时竟能进入如此境界,心无外物,若是如此下去,大成指日可待。”
“师兄?你何时出来的?”一见雪篱藩,李星缘大惊失色,同时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地,起身跳下床,却不料一个踉跄倒在雪篱藩怀中。
“莫急,来,这边坐。”雪篱藩说着将李星缘放到石凳上,“这洞内苦寒,修炼虽然重要,但师弟真元还不够雄厚,不要一次修炼太久,否则难免被寒气侵袭落下暗疾。”
李星缘点了点头:“师兄何时出来的?”
“就在方才,这五日,让师弟担心了。”雪篱藩说着愧疚地笑了笑,目光中有些感激。
“五日?”李星缘瞪大眼睛,他记得雪篱藩进去后第二日他同老道喝酒,然后便打坐探寻那点真元的秘密,在他看来只是一瞬间,雪篱藩却说五日。如此说来,除去第一日,他足足坐了四天,在那点真元中也遨游了四天。
“这几日没人来问过吧。”雪篱藩以为李星缘在山洞中,不辨天日,修为又低,不知道时间流逝,也没在意。
“没、没有。”李星缘摇了摇头,“师兄,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你在其中盘桓那么久?”
“师弟莫问,不是不与你说,而是不能说。”雪篱藩摇了摇头,“还有,师弟切记,我来过此地,却仅仅看过你,在这千罚洞内突然有所感悟打坐修炼,五日方醒,才离开,无论谁问,都要如此说,记下了?”
“若是师尊或者掌教真人问起呢?”李星缘张了张嘴道。
“也如此说,你我口径一致便无大碍,师父与师叔那边我自会解释,你只需提防他们盘问便够了。”雪篱藩目光殷殷。
“哦,哦。”李星缘点了点头,“无论谁问,我都如此说。”
“师弟记得就好,洞内之事,对你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对道虚观也是一样,只是你也要记得,无论里面有什么响动都莫要与外人说,更不要进去查探,内中危险重重,师弟要小心,呆在此处便可保无虞。”
“嗯,我知道。”李星缘两次探入深处,早领教道内中森寒,自然不会再下去。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告辞了,待过上些时日我再来看你。”雪篱藩说着站起身走出千罚洞。
送走雪篱藩,李星缘想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出老道和他为何都如此郑重警告自己,内里到底有些什么也猜不透。他初见雪篱藩时有一种错觉,发觉雪篱藩与进去时有所不同,不过究竟差在哪里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却似乎又什么都知道,李星缘颇有些为难,索性再不去想,盘坐在床上修炼起来。
于他来说,探寻身体内的秘密最为紧要,否则修炼起来便是事倍功半。
神识探入身体,李星缘再次历经人生百态,神识探入灰色雾气前。
与方才一样,雾气迷迷茫茫,白紫两点光芒在其中若隐若现,丝丝缕缕天地灵气没入其中。
李星缘散开神识,如无数触角一般遍布灰芒周围,想找到漏洞进入其中。却无奈地发现,灰芒仿佛一枚蛋壳般,没有丝毫破绽,神识一旦接近便被弹出来,根本无法进入。天地灵气和真元游丝却不受影响,自由进出。
灵机一动,李星缘分出一缕极为细微的神识附着在飞来的一条游丝上,跟着游丝一起朝灰芒飞去。
灰芒并不阻挡真元游丝,但当神识与灰芒接触时却是一震,尽管极为细小,却也逃不过灰芒的‘法眼’,悉数被反弹回来。真元游丝却进入其中消失不见。
李星缘一阵气馁,那点真元如此古怪,似是外来的一般,霸道地占据自己的身体,却不允许自己进入,将那块地方划为它的‘禁区’。
软的不成便来硬的,李星缘收拢神识拧在一起,看准灰雾方向直直冲下去,要以雷霆之势破开灰雾进入其中,看看那两点光芒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识与灰雾接触,李星缘只觉一声巨响在脑海内炸开,如同惊雷霹雳,轰的一声。神识之海汹涌翻腾,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