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破’字风轻云淡，青红两色光芒也随即消失，似是不曾存在过一般。洞口，猛兽改成蹲坐姿势，一双眼睛盯着雪篱藩背后，早没有之前的狂暴，温顺无比。

雪篱藩缓缓转过身，石门背后的油灯不知何时亮起来，昏黄的灯光照亮其中。迎面处一张长案，长案背后，坐着一个白发斑驳的老人。老人双眸亮若星辰，正看向他。

“过来。”嘴唇未动，声音恰如天外飘来，茫茫渺渺，在雪篱藩耳边炸响。

“道虚观紫阳峰弟子雪篱藩见过老前辈。”转过身，雪篱藩微微躬身朗声道。心底却是一片惨然。

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丝毫察觉不到老人的存在，即便现在用真元探查，长案背后也空空如也。这份修为，即便师尊何云道也未曾达到，几近天人合一，远比紫府元婴高出许多。比之身后猛兽不知去强多少倍，若是老人出手，即便一百个他也难以抵挡一招。

“过来。”老人点了点头，翻手间招出盏茶前啜一口放到长案上，“那张纸条可曾收到？”

“请老前辈过目。”虽然敌友不辨，但修为到如此境界，早跨越正邪界限，人魔壁障，若是出世，必然震惊三界。雪篱藩心底清楚，双手打开纸条恭恭敬敬递过去。

老人却是看都未看，点了点头：“你师父是何云道？”

“正是云道真人。”雪篱藩恭敬地道。

“云道真人，哼哼，误人子弟。”老者冷哼一声站起身，“随我来。”言罢朝洞后走去。

雪篱藩这才注意到，相比之前，此处开阔许多，却也是天然形成，老者显然将此处作为主洞。主洞左右两侧各有一条两人宽小洞，老人径直走向右侧小洞。

“老前辈，请稍等。”作为道虚观年轻一代领军人物，雪篱藩胆识气度皆远高于同门师兄弟，见老人也不解释，开口道。

“稍后你自会知道。”老人脚步未停，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径直走进右侧山洞。

雪篱藩看了一眼来路，猛兽兀自守在洞口，似是在假寐，却不时偷偷睁眼看他。转过头时，心下一片坦然，雪篱藩迈步跟进去。

迈入窄洞，雪篱藩当即感觉到不同寻常，此处似是有一座阵法，阻隔内外，将什么东西封在其中一般。同时雪篱藩也察觉到，窄洞内也要冷的多，似是掉入冰窖中一般，几欲冻僵。

老者似乎全然未受到任何影响，脚步如常，走出十余丈在一处淡淡白色光晕前停下来：“前面便是此行去处，这里有一座阵法守护，只要再进一步便超过阵法边缘，你要小心。”

“前辈。”雪篱藩心中有颇多疑惑，忙叫了一句，“晚辈斗胆，请问一句，前辈可否告知我们要去往何处？”

“一个让你受益终身的地方。”老者收回迈出的脚，背负双手站定，怔怔看着光晕之后。

雪篱藩也看过去，只见光晕四周石壁上被人凿入九个孔眼，内中嵌入九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长方木牌，木牌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咒，光华流转，九块木牌相互串联，组成这面光晕阻断内外。

雪篱藩淡淡一笑：“老前辈，晚辈资质平平，怕是受不起您的大礼。”

老者闻言不为所动：“你既然来了，便由不得你。”言罢突然伸手，朝雪篱藩胸口抓去。

雪篱藩早有准备，双手注满真元一番一抓，扣住老者手腕，却赫然发现，那只手已然抓住胸前衣领。老者也不言语，顺手一抄将雪篱藩夹在腋下，径直穿过光幕。

雪篱藩正要挣扎，周身却突然一痛，如被无数银针刺入一般，肌肉骤然紧缩，高举的手臂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

老者单手一甩，犹如丢破麻袋一般将雪篱藩甩出去，口中道：“屏息静气，盘坐运功，否则会生生冻死在这里。”言罢老者也席地而作，双手一扣吐纳起来。

雪篱藩全身绷紧仰面躺在地上，那还有半分力气爬起来打坐，只顾咬紧牙关调动真元全力抵抗冰冷的空气。

“哼。”老者见他并没动作，冷哼一声单手一挥，雪篱藩只觉周身一暖，冰冷感觉稍退，立刻会意翻身爬起对着老者坐下来，收紧毛孔调集真元层层防御，全力对抗寒冷。

见他稳定下来，老者也撤去真元闭上眼睛再不言语，冰冷的石室中安静下来。雪篱藩却没看到，光晕外，那头猛兽悄悄靠过来，瞪大眼睛看着里面两人，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良久才摇着尾巴走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个时辰，又似是一年，冰冷的感觉不再刺骨，雪篱藩缓缓睁开眼睛。

老者依旧盘坐在对面，没动过分毫，丝丝缕缕寒气没入鼻孔，消失不见。

见老者没有动静，雪篱藩打量起四周。

石室约莫三丈见方，四壁光滑如镜，头顶却石锥倒悬，似是随时都能掉下来一般。迎着入口处，却有一面两人高石碑，上面刻着八个名字：秦无月、断龙、云山河、清明上人、林天纵、方圆真人、醉仙、未竟。

看到这些名字，雪篱藩身体微微一颤。石碑上的八个名字，无一不是道虚观的骄傲。在道虚观典籍中，也有他们的记载。

秦无月乃道虚观开派后飞仙第一人。此君精通仙法，两千余年前横空出世，扫荡四合，百年之后堪破生死红尘，飞升仙界。

断龙在秦无月飞升三百年后出世。与秦无月不同，断龙精修剑术，以剑入道，曾只身杀上当时第一大派真火门，连诛十三人后全身而退。真火门也因此衰落下去。一百三十年后，断龙飞升。

云山河成名于一千八百年前，此人精通仙法与符咒之术，曾在当时岐黄山一战中尽歼来犯之敌，成就不堕威名。此人一生也坎坷颇多，岐黄山一战后被传想篡夺掌教之位，被放逐出山，其后销声匿迹。三十年后，魔门来袭，掌教真人战死，弟子也伤亡惨重，眼看不支之际，云山河再度归来，以一人之力独战魔门五大高手，斩四人，保住祖宗基业。此战过后，云山河再度消失，从此音讯皆无。

清明上人出世在一千三百年前，道虚观与魔门一战，藏经阁被焚毁，除了重要功法与些许零散抢救出来外，其余损失殆尽。虽经过五百年休养生息，却也不复战前光景。清明上人此时出世，凭借一己之力托起道虚观。在道虚观典籍中，清明上人笔墨尤重，他大半生时间都在钻研道法仙术剑术，修复典籍，尤其是紫府生烟即将飞升之际，不惜损失百年道行推迟飞升，将飞升前的感悟一一抄录留给后人。至此，也奠定道虚观中兴的基础。

林天纵出世于千年之前，与断龙相似，独修剑道。典籍记载，林天纵雷厉风行，杀伐果决，一人一剑横扫九州，无人能敌。只是此人与感情一途上坎坷颇多，与魔门门主长女相恋，魔门之变中，门主长女陨落，林天纵大怒，只身杀入魔门，尽歼群小，却无意中救出门主小女，两人再度相恋。之后携手远走天涯，杳无音讯。

方圆真人成名与八百年前，此人精通符咒之术，开创道虚观符咒九星之法，一生并无过多坎坷，清淡如水，直至飞仙。

醉仙于六百年前出世，此人一生好酒，嗜酒如命，自号醉仙。醉仙在道虚观传闻颇多，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何云道独门酿制的醉仙酒，相传此法是他一生心血，更有传言醉仙飞升前耗时三年酿成一坛美酒藏于岐黄山中，此酒饱含醉仙毕生感悟，若是得之便能尽窥天道。几百年来，后辈掘地三尺也未能找到，至今日早已成为传说。

石碑上最后一个名字便是未竟。

未竟此人，雪篱藩包括道虚观都耳熟能详。百年前横空出世，若不是因为和萧秋水、南宫花落之间的恩怨纠葛，想必早成为道虚观掌教。

“世事弄人。”雪篱藩摇头感慨。一个冉冉崛起的传奇人物就这么黯然退场，留给后人无限唏嘘。

“不错，世事弄人。”背后，老者的声音响起，比之前多了一丝感慨，“上面之人，无一不是万古人杰，却只有五人飞仙，可悲可叹。尤其是那林天纵和未竟，因为一己之私儿女情长，置大道于不顾，九泉之下何颜面对列祖列宗。”

“老前辈息怒。”雪篱藩却是一笑转过身，“且不说人各有志，若是两情相悦，那份真爱便是难得至极，两位前辈为此放弃大道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说得倒是轻巧，他们的名字能刻上石碑，须知道虚观为此付出多少，他们倒是清闲，一走了之。”老者怒哼一声，缓缓转身直面雪篱藩，“你的名字，将刻在上面。”

雪篱藩微微一愣，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似是抓住什么，又有些无从捉摸。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石碑，登时愣在原地。

原来，

石碑上的名字，

都是双生功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