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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三烟雨茫茫锁重楼(下)

贺老的小屋内灯火通明,墨尽愁坐在椅子上,目光死死盯着里间屋门,一言不发。

蓝水月不动声色坐在一旁椅子上,呆呆愣愣不知想些什么。林无锋站在一旁满头大汗,不时偷看墨尽愁一眼。

晌午十分他接到清音殿值守弟子的传讯,说守尘轩弟子来通知,有人看到打伤李星缘的正是玄阳洞弟子张黑大。

兹事体大,奈何肖云落正在为李星缘疗伤,墨尽愁更全神贯注守着,他也就强行压下来,等疗伤之后再说。

却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一下午,自从师娘进去,墨尽愁更从未动过,也就一直等到现在。

里间内灯火通明,十二盏粗大红烛将小屋内映的纤毫毕现。李星缘一袭白衣盘坐在地上,周身银针早悉数拔去,此刻双目紧闭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头顶处一缕青烟如檀香袅袅,缓缓飞出。

李星缘背后,肖云落盘坐虚空,双手虚按李星缘后背,杏眼圆睁,白皙的脸庞细汗密布,浮现一丝病态的红晕。

一旁,贺老眉头紧皱盯着李星缘。在他的设想中,以肖云落的修为若要消耗一甲子真元除掉李星缘大脑与心脉中的外来真元应该很容易。却没想到事实截然相反。李星缘体内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极力抗拒着肖云落输入的真元。那股力量虽不强大却极其坚韧,肖云落稍一用力便轻松压下,稍一疏忽却又反扑回来,如此反复不休。以致直到现在,肖云落消耗整六十年真元却只驱散心脉处外来真元,大脑处还剩下一少半。而大脑处外来真元却恰恰必须要驱散,否则李星缘永远也醒不过来,所作的一切也前功尽弃。

贺老紧盯着李星缘,右手翻开身边古书,扫了一眼凝眉沉思。

大脑乃人体最为缜密所在,丝毫碰触不得,若有创伤,永生无法痊愈,因此丝毫不能着力。可偏偏李星缘体内又有一股暗劲,不断抵御外来真元,也正是那股暗劲顽强抵抗着缠绕大脑的水属性真元,他才能坚持到现在。只是现在这股暗劲却成了障碍,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行功到现在,肖云落也是强弩之末,真元已损耗得七七八八,若不想办法解决,这百年真元恐怕就要白费。

合上古书,贺老干巴巴的嘴唇轻轻颤动起来,缓缓道:“加大真元,一气破敌。”

肖云落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一咬牙,体内真元汹涌澎湃,朝李星缘涌去。

盘坐中的李星缘全身骤然绷紧,腰板挺得笔直,仿佛要承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重压一般,浓重的眉毛也拧在一起,豆大的汗珠滚滚流下,头顶的青烟也更加浓重。

贺老紧紧盯着李星缘,将他的每个表情都收入眼底,手也不自觉地攥紧,青筋暴露。

稍一加力,肖云落的真元势如破竹,扫开围绕大脑的水属性真元长驱直入,将之分割包围,炼化成丝丝青烟顺着李星缘头顶穴道逸出。

“撤真元。”贺老虽并未伸手,却早知李星缘体内有多少外来真元,眼见丝丝缕缕的青烟越来越少,突然爆喝一声。

肖云落也闻风而动,真元潮水般卷回,只是片刻,她也愣在当场。

真元回卷,无可匹敌,却不知为何,靠近李星缘大脑处的一点却如同被吸住一般,无论如何一也拉不动。此时的情形也颇为怪异,大部分真元都卷回身体,唯有那一点吸附在李星缘大脑上,在他体内拉出一条长长的几乎不可查的丝线,另一端没入肖云落的掌心。

微微怔愣后,肖云落随即反应过来,却是更加吃惊。手心中传来的微弱的力量确凿无疑地告诉她另一端吸附在李星缘大脑上,这种情况她闻所未闻,不敢乱动,维系着真元的状态求助的目光落到贺老脸上。

“咦。”贺老单手搭在李星缘脉门上,脸色登时大变,看向李星缘的目光充满不敢相信,“脉象中正平和,却又天生异体,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贺老,我该如何?”肖云落涨红了脸道。

贺老却并未回答,单手扣住脉门双眉拧在一起,半晌突然爆喝一声:“撤真元。”

声音响起时,肖云落直觉那股奇异的吸附力突然消失,真元入潮水般倒卷而回。

“呼……”吐出一口胸中浊气,肖云落缓缓站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脸上也挤出一丝苦笑。

若放在平日,莫说是坐上半日,便是半月也断然不会如此,这次为了救治李星缘,她足足耗去流逝八载修为,百年修为也只剩少半,身体也急剧衰老下去。

贺老扶着李星缘躺好,随手从药箱中拿出一只木盒:“这是我昔年炼制的‘培元固本丹’,一炉成丹四颗,用去两颗,剩下这两颗你与这孩子每人各一,即刻服下,叫尽愁亲自助你化开药力,另一颗让无锋为这孩子服下,化开药力。”贺老说着转头走出小屋。

肖云落打开看不出材质的土黄色木盒,一股淡淡的苦味儿扑面而来,木匣中,两颗黑色丹药静静躺着。

“云落,你怎么样?”贺老刚出去,墨尽愁便抢进屋里,几步赶到肖云落面前道。林无锋和蓝水月也紧随其后。

“没事。”肖云落微微一笑,却掩饰不住那股疲惫。

“贺老让我助你化开药力,事不宜迟,快些服药。”墨尽愁说着从木匣中拿出一枚药丸递给林无锋,“为他服下,助他化开药力。”言罢便盘膝坐在地上,双掌抵住肖云落的背心。

进门站定,蓝水月的目光落到李星缘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这个男孩儿,也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一个男孩儿。床上的人一袭白衣平躺着,脸色红润呼吸渐渐顺畅,起伏的胸膛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有力。细长的双眼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闪一闪。若不是还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当真如睡着了一般。

蓝水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日,这个修为不及段未央高,长相不及段未央英俊,更有些木讷的男孩便闯进她的心,在平静的海面上泛起点点涟漪。

或许,李星缘身上,唯一能打动她的,只有那份孤独的坚持和默默的守望,为了不一样的目的,做着同样的事!

见李星缘已然平稳,林无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伸手卸下李星缘的下巴将药丸放入他的喉咙内,伸出左手抵住李星缘右手,掌心相对,一股真元中正平和,缓缓流入李星缘体内。

清心阁内,墨含烟一边把玩着紫玉璃龙佩,一边道:“这么说他们是相信喽。”

“那是自然,多亏了师妹神机妙算。”一旁,王应龙眉开眼笑,一扫前日阴霾,说着左右看了一眼起身走到墨含烟身旁压低声音道,“那日你走之后我与赵明阳又商议一番,又在那张黑大的饭食里下了噬心虫,这样才能瞒天过海后顾无忧。”

“什么?”墨含烟手中紫玉璃龙佩应声而落,‘啪’地一声摔个粉碎,一双美目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应龙,“你怎么能……”

王应龙也瞪大眼睛:“怎么了师妹?有什么不对么?”

墨含烟登时大怒:“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将那件事栽赃给张黑大已是不对,又用噬心虫害得他痴痴傻傻,这与草菅人命有什么两样?”

“我当你发哪门子火,原来就为了这个。”王应龙被墨含烟骂的一愣一愣,听完后才笑道,“若是打李星缘的罪名坐实,张黑大就是死路一条,你以为诸位真人会放过他?墨师伯会放过他?就算所有人都同意,掌教也决计不会放他下山,就算无极真人也保不住他,反正一死,之前遭些罪也无所谓了。”

“他怎么会死?道虚法典中不是说伤人不致死者也不会死,至多只是废去修为赶下山罢了。”墨含烟看着王应龙道。

“你也说了,那只是典籍中的说法,实际上又有几人不死?更何况李星缘被打过两次身上还有暗伤贺老能看不出来?掌教真人岂会不知?而且若没有回天之力,李星缘怎能不死。”王应龙正色道。

王应龙话音落点,墨含烟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小脸儿瞬间惨白,一双美目泪水满溢,不住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张黑大不会死,他会好起来,李星缘也不会死,他们都不会死,都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

王应龙的话对墨含烟来说不啻于平地惊雷,她当初帮王应龙出谋划策纯粹是满腔热血,根本没考虑过太多。而且李星缘当时还没死,根据道虚法典张黑大自然也不必死。只是女孩忽略一个问题,李星缘本是必死无疑的。而且王应龙说得对,就算李星缘大难不死,凭他两次重伤性命垂危,张黑大定然逃不过此劫。即便换成王应龙恐怕能保住一条残命就要烧香拜佛了。当真正得到这个消息时,墨含烟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猛然才发现,自己处心积虑设计了这么一出闹剧,李星缘的仇未报,张黑大无缘无故栽了进来,到头来受益的只有王应龙三人。

“师妹?师妹?含烟?”王应龙今日心情大好,特地来向墨含烟道喜,眼见墨含烟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轻呼道。

“滚,滚,王应龙,你给我滚,给我滚,永远都不要来见我,滚……”突然间,墨含烟如同疯了一般跳起,对着王应龙又踢又打,嘴里狂颠地喊着,泪水也如江河决堤,汹涌而下。

“师妹,师妹,含烟,别打,好,别打,我走,我走。”王应龙嘴里喊着脚下踉踉跄跄,绊倒了两把椅子又从一张桌子下爬过去仓皇逃出清心阁。

屋里,孤零零的墨含烟泪如雨下,不停地摇晃着小脑袋叨念着:“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说着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三清宝殿内,墨尽愁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愤怒的目光刺在无极真人身上:“无极真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堂下,张黑大无赖般坐在地上,一只鞋破了两个大洞,另一只更不知丢到哪去,头发乱蓬蓬的如同鸡窝般,几根杂草挂在上面,对着众人嘿嘿傻笑。

无极真人面沉如水,闻言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张黑大就交由掌教真人与墨真人处置,只是我无极真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谁若是做了亏心事,别怪我鬼叫门。”说着别过头去再也不忍看张黑大一眼,苍老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泪光。

墨尽愁摆了摆手嗤笑一声:“那些话无极真人还是留着以后再说,掌教师兄,不知一招道虚法典,这张黑大该如何处置。”

何云道看了无极真人一眼朝墨尽愁点了点头:“篱藩。”

“是,师父。”何云道身后,雪篱藩一袭白衣,微微躬身道,“张师兄两次重伤李师弟,尤其是第二次,伤势之重几欲致命,按道虚法典,当处以极刑。”

“好。”墨尽愁眉毛一样刚要转身,雪篱藩却又道,“墨师叔,诸位师叔,师父,弟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云道面色一沉,他最了解这个徒弟,天生一股子豪迈气,也正是这份豪迈的心胸他才有今日的成就,同时也因为这股豪迈的心胸,何云道对他又爱又恨,时常让他闭关。这次将他留在身边,一来是他修为大进,加之玄阳洞崛起迅速,让何云道有一种危机感;二来何云道年岁越来越大,长门一脉除了雪篱藩,再也没有如此惊才绝艳技压群雄的弟子,有意让他接触世俗事务历练,却没想到第一次便发出自己的声音。

“讲。”何云道心里虽怒,脸上却不流露丝毫,沉声道。

“诸位师叔,师父,弟子以为,当放张师兄一条生路。”雪篱藩一拱手朗声道。

“放了他?”墨尽愁似笑非笑地看着雪篱藩,“他打李星缘的时候想过放过吗?他第二次再去想过放过吗?李星缘七窍流血躺在地上他想过放过吗?放过他,哼,哼哼。”

“墨师叔,请听我一言。”雪篱藩大步上前,“墨师叔,张师兄出身本就苦楚,三生修来的福缘被无极师叔选中,上得岐黄山修习仙家真法。据我所知,张师兄素来谦厚,李师弟更是如此,而且又初上道虚观,试问他们二人怎会发生口角争执甚至大打出手?所以雪篱藩大胆推测,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素颜真人眯起双眼看着雪篱藩,“这恐怕是雪师侄一相情愿,张黑大本就是罕见的金属性修者,又在他房间内发现染血柴刀、水属性和土属性符纸,伤李星缘的不是他还有谁?”

“素颜师叔此言差矣。”雪篱藩摇了摇头,“符纸之术乃是道虚观显学,门人弟子无不知晓,就算张师兄闲来无事做上两张也无可厚非,岂能以此定论?至于染血柴刀,雪篱藩斗胆,若是我伤了李师弟,决计不敢将之放入房中,定然抛入山涧和掩埋了事。”

“哼哼,好,好一口雄辩之才。”墨尽愁脸颊抽搐点了点头,“今日任你说破唇舌,张黑大也逃不过此劫。”

“师叔。”雪篱藩‘噗通’跪在地上,“师叔若非要报仇,雪篱藩愿以此身代之。”

“篱藩。”

“雪师侄。”

雪篱藩话音落点,何云道与无极真人同时惊呼起身。

何云道脸色阴沉盯着雪篱藩,似是要一口将他吃了般,无极真人则泪水满溢,颤颤巍巍走到雪篱藩身前,缓缓弯腰将雪篱藩一点点扶起来,口中道:“不必求他,万事自有公允,皆讲一个‘缘’字,也该张黑大命有此劫,若是错断,老天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墨师叔。”雪篱藩甩开无极真人呼喊一声,墨尽愁却头也不回离去,身后,两名清音阁弟子架起兀自傻笑的张黑大紧随离开。

见墨尽愁带人离开,王玉真人与素颜真人对视一眼站起身朝何云道一拱手:“掌教真人,我等告辞了。”

何云道沉着脸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里不知想些什么。

“掌教真人,在下也告辞了。”见王玉两人离开,无极真人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脚步刚刚迈出却又停下,头也不回地道,“今日大恩不言谢,雪师侄,老夫告辞了。”言罢,再也不做停留快步离开。

“篱藩坐下说话。”偌大的三清宝殿只剩师徒二人,何云道才缓缓开口。

“师父,我……”

“坐。”何云道摆了摆手打断雪篱藩的话,长叹一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否则何来圆满一说?”

“可是,张师弟本就是被冤枉的。”雪篱藩抬头道。

“谁说的?谁来证明?”何云道说着拿起手旁细长的探针挑了挑炉中熏香,袅袅青烟立刻升腾起来,“纵然是被冤枉的,你又能如何?在场之人包括墨尽愁哪个是易与之辈,心中都明镜一般,否则无极真人也不会任他带人离开,墨尽愁更不会带他离开,杀了岂不干净?”

“明知不对,为何还要去做?”雪篱藩皱起眉头,他心境修为虽高,处事却终究浅薄,看不真切。

“但凡事情,都要有个了解,有个交代,墨尽愁需要给李星缘一个交代,我也需要给道虚观一个交代。”

“那张黑大呢,无极师叔呢?”

“天地之道,讲究平衡,一方盈*满,必有一方损亏,如此往复。”何云道淡淡道。

“如此盈*满,不要也罢。”雪篱藩长身而起,转身走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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