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真元受到李星缘自身真元的吸引没入丹田气海,还没待李星缘轮转丹田炼化,一紫一白两点光芒凭空出现,骤然亮起,两股外来真元如同受到莫大牵引,潮水般涌入,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两点光芒也慢慢变淡,如同风化一般破裂成无数碎末消失在丹田中。
这一突然变故惊得李星缘目瞪口呆,那两点光芒甚是奇怪,突然出现,刹那间将两股外来真元吸收的干干净净,又突然消失,堪称来无影去无踪,速度之快让他咂舌,同时心底也升起一股不安。
他从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这样两点光芒,也从未听说谁遇到过。借助一切外力得来的真元都有碍飞升,只有自身修来的真元才最稳固,最可靠。李星缘虽不求飞升,却也大吃一惊,他竟然不知道这两点奇怪的光芒是何时潜入自己身体的,若是有人用秘法为之蓄意对他不利堪称后患无穷。
深吸口气,李星缘缓缓睁开眼睛。这两点光芒突兀出现打乱了他的心神,外来之力,潜伏己身,无论换作谁心里都要打鼓。
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探查下也在没有那两点光芒的踪影,李星缘有些摸不着头脑。无论何种真元,只要入体必得容身之所,或雄踞丹田,或盘于心脉,或盘踞一角。却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情景,仿佛天外飞来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还以为在梦里。
这种无厘头的情况也让他无从下手,无奈下再次盘坐下来,催动真元吸引其他脏腑中捣乱的真元入丹田气海,希望能从中探查出一二。
这一夜,李星缘费尽心思,每次将外来真元引入丹田气海,那两点光芒都会如约而至,瞬间吞噬外来真元又风化一般消失。饶是李星缘用尽手段也没能探查出它们到底藏在何方。
晨曦破晓,李星缘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忙了一夜不但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神清气爽,连阳光也明媚许多。
舒展一下身躯跳到地上,李星缘苦笑一声。昨日还痛入骨髓的暗劲一夜里被两点光芒吸收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在无关紧要处,而且一夜忙碌,一夜吐纳,几个月来丝毫不见增长的真元似乎也多了一点点,虽然只是一点点。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李星缘苦笑一声洗漱完毕走向食堂,每日两担柴禾的任务还压在肩头,若是有空闲,今日还要砍上三担。
“李师兄。”此时天色尚早,清音阁人脉稀薄,三重天以下早课弟子还未到,过了三重天的更寥寥无几,除了外出办事便只剩下被关了禁闭的朱大力几人,偌大的食堂冷冷清清,只有王汉甲和一个一身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忙碌着。
“王师弟。”李星缘笑了笑捡了一张桌子坐下。
“李师兄昨夜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好的这么快?”王汉甲端着一碗热乎乎稀饭和两个鸡蛋走来笑道。
“什么灵丹妙药?”李星缘微微一愣。
“还说没有,定然是门内哪位师兄看你受伤送了丹药,否则昨日眼眶上那道伤口能连疤都脱了?”王汉甲说着又转身端来两样儿小菜。
“嗯。”李星缘似是非是地应了一声,从小到大他便如此,无论什么样的伤口,只要不致命哪怕再重第二日必然结疤脱落,三日内恢复如初。就连贾半仙也啧啧称奇,自此之后更是胆大,四处招摇,为此李星缘也不知挨了多少打,却始终活蹦乱跳。
“李师兄,若是有事你便无需上山砍柴,我和黑哥自行砍些好了,反正咱们清音阁人少,无需忒多柴禾。”王汉甲横身坐到李星缘对面笑道。
李星缘摇了摇头:“我还是继续砍柴好了。”
王汉甲略微有些失望,随即点头笑了笑:“李师兄为人正直,倒是我执着了。”
李星缘也不答话,大口吃完早饭拎着柴刀扁担走入后山。
“赵明阳怎么还不回来?姜云,几时了?”守尘轩主殿一侧,偷偷溜出来的王应龙和姜云不时张望道。
“就快卯时了。”姜云看了一眼天色眉头也皱起来。
昨日打了李星缘跑回来,三人都心惊胆战,说话声音也比平日小了许多,晚上更噩梦连连。今日早课本是王玉真人亲授,但听值守弟子说王玉真人晨起时被墨尽愁真人叫去,迟迟不归,三人更心惊胆战,再也无心早课。趁授课的老学究不注意偷偷溜出来,派赵明阳找个熟识的清音阁弟子打探,他们焦急地等着消息。
“师兄。”两人正等待间,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赵师兄你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姜云回过头去一见是赵明阳,拍着胸脯怒道。
赵明阳见王应龙也面有怒色,摆了摆手道:“我是怕被人发现才特地从后山回来的。”
“打探到什么了?”王应龙摆了摆手。
昨天回来到现在他一直担心。虽说他是王玉真人独子,却也瞒不过人命关天。更何况王玉真人对他要求颇为严厉,若真是出了人命还说不定怎么收拾他。
“那边的师兄说没听到什么动静,昨日晌午和晚上也都没见那李星缘。”赵明阳抹了一把额头汗珠。因为有所忌惮,他也不敢问太多,否则没等人家知道自己先说漏了岂不弄巧成拙。
“没见?”姜云重复一句和王应龙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若是真没见的话,那李星缘岂不是……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他就是死了也不关我们什么事,是他自找的,不关我们的事……”王应龙摇头后退着,双手胡乱挥舞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
“师兄,师兄,你冷静,冷静。”姜云和赵明阳打了个眼色按住王应龙,“不是还没见到尸体么?既然清音阁那边的师兄都不知道,或许李星缘根本就没事,否则岂会没人发现?”
“对,对,没事,没事。”王应龙说着颓然坐到地上,泪水大滴大滴落到胸前,“他不要有事啊,我不想被爹爹罚,不想死,他不要有事啊……”
赵明阳和姜云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们昨日下手都施了全力,尤其是赵明阳,修为高达筑基四重天,哪是李星缘可以抵挡。若是被暗劲贯透肺腑定然逃不过一劫。
“赵师兄,你去,你再去打探,一定要探听明白,若是他死了,我们、我们……”
“呸呸呸,死什么死,师兄莫慌,若是出了人命,师父早就将我们抓起来了。目前这样只有两个解释,或是李星缘没事,或是师父不知道是我们做的,无论哪样,我们都要扛住,只要我们不说,死人岂能开口?”姜云立刻道。
“对,姜云说的对,你们也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要说,否则我扒了你们的皮。”王应龙连忙点头。
三人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迅速分开。
清音阁后山,李星缘趴在草丛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前方空地上,一条蓝色身影纵跃飞舞,大袖扫过残叶纷飞,直看得李星缘心驰目眩,却也分不清到底哪招是哪招。
看了半晌,虽然好看,于李星缘却毫无裨益,他修为太低,根本无法领悟内中蕴含的精妙,加之今日要砍两担柴,只得作罢,悄悄起身爬回。
空地上,蓝衣女孩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又迅速恢复,衣袂飘飘间少了一分柔美,多了一丝凌厉。
深吸了口气,李星缘挥开脑海中那个淡蓝色身影爬到大树上,抡起柴刀朝粗大的树枝砍去。
虽然没念过私塾,但李星缘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想要达到蓝衣女孩的境界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或许一年,或许一生,只为追逐!
“道者,演天地之无极,化阴阳之玄门,为天地之始,阴阳之母。求道者,亦当凝神静气,心有虔诚,方可窥得大道,畅通无阻。”
林间,蓝衣女孩击剑高歌,苍凉辽阔。一瞬间,李星缘仿佛置身茫茫黄沙中,入眼处一望无际,天沙交接处,碧蓝金黄不再清晰,似是要融为一体一般,再无彼此。
李星缘恍然大悟,女孩所诵不是别的,正是《道德经》第一卷,也是道虚观修道基础。想到此处慌忙扔下柴刀掏出《道德经》,跟着女孩的诵读默念起来。
李星缘没读过私塾,《剑锋手录》通篇都是死记硬背。不过贾半仙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虽然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李星缘也一知半解,不过他对贾半仙又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一直以来也都是死记硬背,然后根据生活品味解读其中内容。
本来以为到了道虚观之后会好些,却没想到只第一日便受了罚,再也不准上文课。墨尽愁更不知他不识字,若没有蓝衣女孩,不知要等到哪年李星缘才能开始修炼这本道虚观基础功法《道德经》。
蓝衣女孩似乎知道李星缘不识字般,诵读的速度并不快,抑扬顿挫,节奏分明。饶是如此李星缘也费尽全力才勉强跟上。更让李星缘奇怪的是,蓝衣女孩似乎知道他不解其中内容,每读几句便停下来解说,每每兴致高处更运剑示范。
大树上,李星缘细细听着,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舒展开来,时而看向林间那个舞动的身影,浑然忘却时间的流逝。
“这第一篇看似无用,实则是道虚观功法总纲,阐明五行生克,相生则旺,相克则精,堪称前无古人,需得用心品味,日后修炼方能事半功倍。”蓝衣女孩说着衣袖一甩飘然而去。
李星缘却浑然不觉,依旧坐在树上捧着《道德经》,默默回味着女孩方才的讲解。
《道德经》总纲与《剑锋手录》一般,都主讲天地万物,不同的是《剑锋手录》主讲相生,而《道德经》则主讲相克,以金克木,却雕琢成器,木克土,却固土防风。在相克中巧妙地找到一个平衡,从而创出闻名天下的五行剑法。
不过李星缘却也发现,二者之间也有颇多想通之处,都遵循天道,仰仗万物生息,绝口不提逆天而行。自然,也有不同之处。相比之下,《剑锋手录》更加飘渺,似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道理更加宏大,长远。而《道德经》则更加朴实,烟火气息更浓。
坐在大树上,端着《道德经》,耳畔回想着蓝衣女孩的声音,李星缘在一次忘记时间,细细品味着其中内容。
越是读,李星缘便越觉得那篇只有四百余字的总纲之宏大,如同一块海绵,无论怎么用力,总能挤出新鲜的汁液。
“啊。”再次低头时,树上的字迹有些模糊,李星缘这才醒悟,惊叫一声慌忙跳下大树,挑起柴禾跑向前山。
“李师兄,回来了?”厨房外,王汉甲提着灯笼笑容可掬。
“嗯。”李星缘点了点头,脸上如同着了火一般,不自觉地低下头。昨日还信誓旦旦说今日至少要砍两担柴,到头来却又欠下一担。
“快来,进屋洗洗,我特地留了一份饭菜。”王汉甲说着将李星缘让进屋里。
“王师兄,我……”
“先别说了,喝碗热水,快些吃饭,吃饱了再说。”王汉甲说着端来饭菜。
一瞬间,李星缘的眼睛湿润了。那份感动如此熟悉,如此温暖!
“莫哭,莫哭,出门在外,相互照应也是理所应当,来,趁热快吃。”王汉甲说着拿起筷子,他为了等李星缘也没吃,此刻早已饿急。
李星缘也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在后山时还不觉得,可一见到饭菜却再也忍不住,五脏六腑也跟着闹起来。
“修炼用心自是好事,却也不要忘了吃饭,你年纪还小,若是饿坏了身子可得不偿失了。”王汉甲夹起仅有的一片肉放到李星缘碗里道。
“嗯。”李星缘大口大口吃着饭,泪水也大滴大滴落下。王汉甲虽是责备,话语间却充斥着淡淡的温馨,仿佛哥哥怜惜弟弟一般,轻柔悦耳。
“不过你也要用心,道虚观本就是名门正派,执天下正道之牛耳,英才辈出,若是不下一番苦功怕是难有作为。”
“王师弟也修过本门功法吧。”李星缘抬起头。
“学过一些。”王汉甲扫了李星缘一眼,眸子里有些异样的光芒。
“与内门功法相同?”李星缘瞪大眼睛。
王汉甲直起身看着李星缘摇了摇头:“李师兄有所不知,无论大小门派,内外门功法皆不相同,内门功法要完善许多。”
李星缘点了点头,自古内外皆有差别,也是如此,才能保住内门优势地位,否则把持财政的外门一旦有惊才绝艳之辈崛起,将会颠覆山河。
“外门本就不被重视,这也是平常至极,道虚观还好些,那些二流门派的外门弟子甚至只习些拳脚。”王汉甲苦笑一声,纵然身在内门,却依旧是外门弟子,内外一字之差,却相去千里。
李星缘默然不语,心中却一阵波澜。世人皆言修仙好,却又有几人知道那高高门墙内的心酸苦泪,登仙者万人敬仰,落魄者形神俱灭。一梦浮生,在李星缘看来,甚至不如平平淡淡了此残生。
王汉甲摇了摇头,随即道:“李师兄也不必苦恼,你入得内门,功法自然高明,只消勤加修炼将来定有所成,师弟别无所求,只求师兄结成金丹御剑飞天之日,也带我看看这人间胜景,姹紫嫣红。”
“师兄。”李星缘有些哽咽,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修成金丹,有朝一日御剑飞天,脚踏江川,笑看万家灯火;风过碧野,闲听林海松涛。
王汉甲神情有些落寂,摆了摆手苦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师兄不必在意,夜深了,师兄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修炼。”
“师弟也早些歇息。”李星缘点了点头起身走出屋外,拿起柴刀扁担头也不回消失在夜幕里。背后,王汉甲孤独地伫立着,手中昏黄的灯笼无论如何也照不亮那双深邃的眸子。
“娘,女儿知错了,你就帮我求求爹爹,让他早些放我出去,这里闷死了,整日抄那毫无用处的《九天诸仙散记》。”清心阁里,墨含烟摇着肖云落的胳膊撒娇道。
“谁说《九天诸仙散记》无用?当年你爹爹被罚便抄写此文,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肖云落嗔怪地看了墨含烟一眼,随即又道,“你还是好好呆着吧,你爹爹这两日正在气头儿上,这时去求他准保不允。”
“爹爹生气?为什么?”墨含烟丝毫没将肖云落的劝阻放在心上,反而道。
“还不是门内那些琐碎事务,今日一早,你爹爹去紫阳峰与其他师伯师叔商讨年内比试之事,却被他们奚落,哎!”肖云落说着叹了口气。她身为墨尽愁的妻子,看似风光无限,却冷暖自知,清音阁人脉凋零,日渐式微,话语权已大大不如从前,墨尽愁虽苦苦支撑奈何后继无人。肖云落看在眼里,遇到烦心事也只能和女儿说说。
“哼,那些坏人,只知道欺负爹爹。”墨含烟也早听母亲说过,撅起小嘴儿又凑到肖云落身前,“娘,你不必担心,从今天起女儿定然用功,再过个三两年,看我怎么收拾那些自大的家伙。”
“胡说。”肖云落笑着敲了一下墨含烟的脑袋,这种毫无可信度的誓言墨含烟早不知发过多少次,不外乎拔光那些师叔师伯的胡子或是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要不就痛揍他们得意弟子一顿,说过后没有多久便忘个一干二净,修炼也从未多用过一分工夫,倒是惹祸的本事越来越高明。
“好了含烟,夜深了,早些睡吧,那本《九天诸仙散记》可修身养性,对你日后大有裨益,要多读。”看了一眼天色,肖云落站起身,拍了拍兀自撅嘴的墨含烟道。
“娘,明日没事早些过来,女儿一个人在这里怕。”墨含烟倚着半开的大门招手道。
“知道了,回去吧,早些休息。”肖云落说着和丫鬟消失在夜幕中。
夜凉如水,一片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