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厉鬼经受不住贾半仙言语刺激,咆哮一声直朝先天八卦阵冲来。阵中贾半仙大惊失色,他本想吓退厉鬼挨过今夜再做打算,哪想到竟会是如此结局。先天八卦阵虽然攻守俱佳,加之四角守护圣兽威力更胜一筹,但操控阵法的星缘浑身无丝毫真元,阵法只能凭籍自身吸取天地灵气补充,如此后果可想而知。更何况贾半仙贪图口舌之快,连接阵法和四角圣兽的四张符纸也并未放置,四角圣兽形同虚设,更毫无作用,如若厉鬼发飙,破阵只是须臾之间。
见厉鬼袭来,小星缘眉头紧皱不言不语,双手快速结印,催动八门飞速旋转,隐约间可见死门门户大开,无论如何旋转总是正对厉鬼。
眼见小星缘催动阵法,贾半仙心头稍定。贾半仙本就是浪荡江湖的落难道士,据他一次酒醉之后胡言乱语说他出身一个三流小派,入门仅一旬就因勾引女弟子被逐出师门,这些年来混迹江湖全凭一旬间记下的一丁点儿修道法门和偷来的残卷,修为自然高不到哪里去。近几年流连风月,更早荒废课业,就连一旬间记下的法门也忘得一干二净。如此道士,弟子可想而知。
小星缘确实如此,周身上下无一丝真元,但令人奇怪的是每到危机关头,星缘不动用丝毫真元灵气只凭阵法所配手诀印法既能催动阵法,虽然只是简单的八门旋转,却也比贾半仙强上许多。而且阵法被破之后,星缘几次落于危难之中,厉鬼加身,却奇迹般地逃出去,虽然事后衣衫破裂鞋子尽失甚至连药箱也不知所踪,但人却安然无恙。这也是贾半仙舍不得他的原因之一,万一哪日阵法破了厉鬼冲来,有小星缘挡在身后他老神仙也好放心大胆逃命去。
八门旋转,阵内雾气弥漫,偶有飞石流沙带着零星火苗扫过,虽然威力不大,却颇有一番威势。百年厉鬼修行时间虽然长,却并不识得仙家阵法,莽撞之下一头扎入死门,无数流沙天火大石冰水迎面砸来,饶是她修行百年也经不得如此摧残,凄厉嚎叫一声周身黑气大作,一双衣袖带起漫天黑气朝前方扫去。
厉鬼修行百年,锁人魂魄吸纳阴气,虽不通阵法,功力却也不可小觑。衣袖挥舞,漫天黑气中隐约可见几颗或双目紧闭、或怒目圆睁、或张牙舞爪的头颅,各具形态,嘴里发出凄厉的嚎叫声扑向前方。奈何无论天火冰水还是流沙大石都并非实体,只是天地灵气幻化而成,一触即溃,根本没打到实处。厉鬼也随着阵法中天地灵气幻化的虚影指引围着星缘和贾半仙转圈儿。
“好,打得好,星缘,用紫雷亟天,炼了这老妖婆,明日也好找陈员外拿了银子留下仙名。”眼见百年厉鬼吃瘪,贾半仙兴奋的手舞足蹈,桃木剑一指,意气风发,满口俗言俗语铜臭味儿,哪还有半分仙长模样。
星缘双眸凝聚闭口不语,一双小手缓慢却坚定地慢慢变幻,朝下一个手印前进。
每次施展阵法,星缘都痛苦无比,仿佛身体内有一股力量要冲出来一样,而又有另一股力量极力压制,两股力量在后腰处纠缠不休,时而杀伐无匹,时而平正中和,如此反复,不眠不休,搅得他随时都能晕死过去,可偏偏又清醒无比,只能默默忍受。
死门中,百年厉鬼终于发现不对,无论她如何冲突,流沙天火仿佛无尽无休,铺天盖地,衣袖扫出空无一物,被打中却又疼痛难忍,空荡荡的衣袍更被烧掉半截儿冻僵半截,头颅上的长发也掉的七七八八,仿佛与人私通后被当场抓住一顿胖揍一般,惨不忍睹。
百年厉鬼虽然左冲右突,奈何仙家阵法奥妙无比,虽然在星缘手中威力泛泛,却也不是莽夫能看破。前路茫茫流星火雨,后路遥遥冰水黄沙,整个世界除了咆哮狂暴的风云雷电再无其他。
“啊……你们这对妖道,我定要饥啖汝肉,渴饮汝血,方雪我心头之恨。”死门中,一道紫雷凭空闪过,百年厉鬼乱发飞扬,周身雷光缠绕仰天咆哮,大篷黑气散出空洞的衣衫,围绕她的身体缓缓流动。
“鬼气,她散了鬼气,星缘,快,再来两道天雷,彻底炼了这老妖婆。”见百年厉鬼黑气溢体而出,贾半仙兴奋的满脸通红,如醉酒一般,桃木剑指指点点道。
“师傅,我……不行了……”紫雷亟天是仙术阵法中威力最大的道法,以自身真元引动天地灵气,又以天地灵气引动紫雷,威力莫大,尤其对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更是无往不利。只是消耗也是最大,星缘本就是强弩之末,又遵照贾半仙‘指示’强行施展紫雷亟天,瘦弱的身躯早不堪重负,此刻双唇惨白面如金纸,‘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下去。
星缘倒下,阵法再无主持之人,八门也缓缓停止旋转,再无天火流沙,巨石罡风,只有愁云惨淡,雾霭腾腾。
“星缘,星缘,喂,醒醒,你不能有事啊,为师还要降妖除魔,拿了银子和你远走高飞呢。”见星缘倒下,贾半仙大惊失色,叫了两句见他没有反应,眼珠一转掉头朝阵外跑去。
“妖道,你害的我今日散去十年修为,如若让我捉住,定要锁你三魂七魄,炼化肉身,让你永世不得轮回。”阵中,百年厉鬼怒喝一声衣袖鼓荡,两股阴风平地乍起,登时黑气翻涌鬼哭狼嚎,吹开云雾露出本来面目。
地上一方青布平平整整,中央阴阳八卦早金光收敛,一杆算命帆却依旧挺得笔直。四角石刻圣兽纹丝不动,庄严肃穆。
厉鬼喝骂,刚跑出生门的贾半仙脚下一颤,绊在白虎石刻上,‘咕咚’一声摔了个狗抢屎,趴在地上晕头转向,桃木剑也扔出老远,符纸也散落一地。
刚打量一眼让自己吃尽苦头的阵法,身后咕咚一声,百年厉鬼回头看去,只见贾半仙趴在地上哼哼叽叽,脚下破布鞋手中桃木剑丢的不知去向,当即冷笑一声:“老匹夫,纳命来。”话音落点身形一动,周身黑气拉得老长,在身后凝成人面鬼脸狰狞嘶吼,一路朝贾半仙扑去。
“唾。”这一摔不要紧,生生磕掉贾半仙一颗后槽牙。吐出一口带血浓痰,脑后阴风乍起,也顾不得思考,右手一挥抓过一样事物身形翻转砸出去。
呼……一团火球凭空生出,烈烈燃烧噼啪作响,直直轰在毫无防备的百年厉鬼胸口。砰的一声,厉鬼前冲的身形骤然停住,面色狰狞痛苦,周身黑气也如冰消雪融,在烈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揉了揉眼睛,贾半仙方敢相信确实是自己一下让厉鬼元气大伤,伸出手掌一看,上面一片殷红。原来,方才慌乱之中抓起的却是一张带血符纸扔出去,才有如此威力。
符之术是道家必修之一。所谓‘符’,是指以某种材料为媒介,将制符者自身道术或者对‘道’的感悟付诸其上,使之具备相应的能力。
‘符’也分为三六九等,上品者所用材料无一不是世间珍奇,本身具备莫大灵力,加之制符者后来注入,威力颇大。如贾半仙这般用黄纸朱砂草草应付者,已是最下乘。
除了制符材料,,修道者通常用‘引’来加强符纸威力。所谓‘引’,是指以某种更具威力或者灵性者引导成品符纸中本来的力量,从而使之更具威力。大者甚至能引动天地灵气,挥手间天雷降世,无坚不摧。
与符相同,‘引’也分三六九等,上品者乃人之精血。
精血者,蕴含人之精气神,凝练道法,内含感悟,为符纸最佳。其次是天地灵物或自身真元,只是可做‘引’的天地灵物并不多见,颇为珍惜。再次是各种珍奇,虽然珍贵,相较威力而言却有限,基本无人使用。最后才是本命鲜血。
虽然名列最后,鲜血做引却也颇具威力,是以最为常用,无论修道者之间斗法抑或降妖伏魔,一旦用符几乎全以鲜血为引。至于贾半仙,极其惜命,若不是跌了一跤磕掉后槽牙,怕还舍不得。本来他还大叹倒霉,却不知‘塞翁失马’,反倒伤了百年厉鬼。
见厉鬼嚎叫,贾半仙又来了精神。伸手抄起一张染血符纸,又抓过桃木剑摆了个起手式,口中嘟嘟囔囔胡乱喊几句口号单手一掷,符纸凌空炸裂,闪出一片刺眼白光。
说来也怪,贾半仙道术不精,却不知从哪学来制符之法,几乎所有初级符纸都不在话下。方才掷出符纸名为‘银阳映月符’,施展之处爆出刺眼白光,常用来偷袭盲人双目或者战败逃脱,贾半仙也是为了不敌逃脱才绘此符,却不想提前使用。
符纸爆裂处一片银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百年厉鬼没有防备,但见眼前银白一片,早没了贾半仙的身影。
贾半仙也没料到竟然是这张符纸,登时被晃得头晕眼花,转身朝后跑去。
厉鬼毕竟修行百年,无论修为还是其他都高于贾半仙,若不是先被星缘施展先天八卦阵克制后被贾半仙符纸乱砸早了解战斗。银阳映月符虽然霸道,她也只是片刻间恢复过来,看清贾半仙逃跑方向身形一动追下去。
奔跑中,贾半仙只觉脑后阴风又起,登时大惊,在顾不得仙长身份加快脚步朝门外冲去。心底暗暗发誓此次若能逃出生天,回去后必要下一番苦工好好参详六页残卷,看透风水阴阳,下次降妖伏魔也好先算算对方来头,莫要惹上杀身之祸。
“妖道,你还想走。”片刻间,厉鬼超过贾半仙赌在门前,死鱼般双眼死死盯着狼狈不堪的老道,干瘪嘴唇一开一合厉声道。
“呵呵,哈哈,嗯嗯,老、老、老妇人,咱们有话好商量,好商量,以和为贵,呵呵,嘿嘿,哈哈。”贾半仙停住脚步,努力挤出一丝苦笑道。
“好商量?好商量,今日你留下三魂七魄一副皮囊,万事都好商量。”百年厉鬼说着长袖一摆朝贾半仙扫去。
“我命休矣。”大叫一声,贾半仙扔掉桃木剑仰面跌倒,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一击扫空,百年厉鬼微微一愣,目光落到地上。
地上,贾半仙仰面朝天,呈‘大’字型,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脚下一双破鞋早不知去向,头上三宝青云观也掉到一旁,身上道袍破破烂烂。最难得的是,一双大脚还散发着熏天臭气。
微微一愣,百年厉鬼目泛凶光,空荡荡的衣袖竟然伸出一双手掌。手掌铁青,青筋暴露干瘪无比,似乎快要风化一般。十指上深黑指甲长的吓人,在烛光下映射森冷光芒。
手掌长出,厉鬼衣袖一摆朝贾半仙胸口抓去,这一下若是抓实,必定开膛破腹,将心脏生生掏出。
“师傅,这厉鬼徒有百年修为,却不懂得运用法门,只是一味横冲直撞,不若杀了吧。”指甲刚触及贾半仙皮肤,背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大门处,两个身影缓缓入殿。
“哼,你还想着那开了灵智的木魅?死了这条心吧,十五岁以前,我是不会让你碰他一下的。”两人说着步入大殿。
一老一少虽然自顾言语,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却不知为何,百年厉鬼心底升起一股森冷的寒意,手下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停住,目光落到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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