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中，忽的想起在莫念村时，他为了去盗神剑，也不是没见过鬼的？回想当时情景，那些鬼似乎非常惧怕堕天神剑的白光，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一柄神剑而已。心想：“对鬼有奇效，不知对这些半人半鬼的有没有作用？”

轧吱一声，门开处，溶溶月光照了进来，一条长长的影子印在月光中。虫鸣鸟兽的叫声，像是忽然多了起来，越发显得幽森可怖。

莫非屏息凝神看着，先前还害怕，如今看到人影子了，他反而不害怕了。那个影子俏立在门外，莫非坐在横梁上，并不能瞧见他。而他像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道：“你走吧！一个人别来这样的地方……”莫非听她是个女子的声音，依稀便是那个白天在屋角黑暗中的人，只是她的声音不再阴涩刺耳。

莫非听她这么说，心情激荡，当即道：“你是叫小凌么？”

那人“嗯”了一声。

莫非道：“多谢你，救了我两次，不，是三次。”

小凌似是一惊，她纤细的影子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莫非又道：“你们堂主叫你来杀我的么？”

这次小凌依然没有说话，山风吹起她的衣袍，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了起来。莫非于昏暗中，仿佛看到她点了一下头。此时，他真想便给她杀了，又有何妨，自己的命是她救的，还不止一次。她的那个堂主这样凶，她拿不到我的人头回去交差，定要挨罚、挨骂。心想：“大丈夫生死有命，何况若是先前她不救我，我已经死在那个堂主的手中了。这就给她杀了，才不枉是男儿汉。”心念及此，说道：“你要杀我去交差，尽管动手好了。”

地上的影子又是一抖，小凌听了莫非的话，似乎很是触动。

只听她叹了口气，直欲把世间的烦恼都给吁了出来。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细，她如鬼魅般的去了。她的叹息，仿佛还回旋在这间简陋的屋子中。

莫非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门外，心中想法之杂，犹如百流汇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门框中透入的月光里，仿佛还有那道长长的影子，一个另类的影子。他喃喃的道：“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定神间，果见地上的月光中，多出了一条影子来。

莫非一惊，冲口而出道：“小凌？”

“哈哈，哈哈！”的大笑声从门外传来，却不是小凌的声音。

听了这笑声，莫非惊恐之余，脑子中显现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可不正是那个叫什么堂主的鬼声魅叫。莫非定了定神，心知大事不妙，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地上的影子闪了闪两闪，那堂主已然立于横梁之下。莫非低头向她望去，只见此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袍子之下，是何面貌全然看不见。

“还不快给老娘滚下来？”堂主嘶声大叫道。

听得莫非耳中嗡嗡作响，耳膜也要振破开。

莫非下得地来，拱手道：“堂主枉顾驾临，所谓何来？”

“自然是取命来了。你小子早就该死了……”

莫非退了两步，道：“斗胆请教贵堂名讳？”

那堂主哼了一声，道：“死人不配知道。”语罢，随手一挥，三面令旗往莫非围了上去。这令旗甚是奇怪，一面比绘着个骷髅头，还有些弯曲的红色符文；另一面则是一半白一半黑，看着便是鬼气森森。

莫非早时刻提防，见一着，堕天撩起，一剑劈在令旗上。三面令旗登时化为灰飞。那堂主一见，咦了一声，涩声道：“可以啊！你这剑比我们这些人还邪门……那我还非杀你不可了。”又抬手掷出了许多小令旗，少说也说好几十面。

莫非强催了一点能量，提剑一挥，又打落了许多的令旗。却因力道不济，尚余有三面未被击落。三面令旗插在地上。堂主看了莫非的属性，对她似是有所触动，呆呆的不动了。莫非趁此间隙偏偏倚倚夺门而出，没走得几步，蓦地抬头，便见堂主已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他面前。

只听堂主道：“你是魔族那一只的？”

莫非道：“要杀便，我堂堂男子汉，用得着向你讨情么？”

堂怒吼了一声，声音凄厉，振聋发聩。顿了顿，道：“好，我就让你这个无知的小子，见识一下我鬼符堂的神功。”说着退了两步，双手于胸前环抱，自上而下的虚空一套，不小于上千的小旗飞了出去。

莫非无论如何那也是不能抵挡的，他全身一点力量也无，走路也没有力气。但他素来不畏生死，便席地坐了，什么也不想了。却发现他自己根本动不了，便似给几十条大绳子锁住了一般。他不屑的哼一声，心想：“管你他妈的是站着杀还是坐着杀，老子下辈再来收拾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

他虽口上说不怕，心里也没有什么担心，但是他的目光却不自觉的看向远处，那里有父母，有浥轻尘，有朋友，还有那个抚育他的莫念村。可能不管如何英勇，也总有些牵挂，放不下的东西。

只见小旗子遍布在莫非的四周，堂主口中念念有词。接着那些小旗子上，有碧光亮起。霎时间阴风阵阵，鬼叫连连，闻者大惊。

莫非听过鬼叫之声，也不知有多少，随你什么样的惨叫，也比不过在阴面之时，在那黑森林中，那是夜夜可闻。

过了好久，莫非也没有觉得这些恶东西对他有什么伤害，觉得奇怪，眯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见鬼符堂的堂主仍是手捏法诀，口颂咒语。反观自己，原来也是通体碧绿的鳞片，正是阿鲛赐给他的礼物，水火不侵的鲛绡。莫非心下顿明：“原来这是鲛绡啊，阿鲛是渡魂的，又如何会怕恶鬼？简直天生就是克制鬼魂的。阿鲛……唉！”一想起阿鲛，他就觉心中不忍，也有不舍，虽然只有几句话，却令他终身难以忘怀。

他自个想着，完全不管鬼符堂堂主施法，置他于死地。

那堂主冷冷的道：“原来你不是人类？”显然，她并没有看出来莫非身上的鲛绡。

莫非啐了一口，道：“你大娘的才不是人类。”

“那为什么……”堂主如此受挫在一个小辈手，当真有始以来第一次了。

莫非笑而不语。

堂主又道：“别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杀了你，我一样可以取了你的魂魄。”手掌探出，黑气萦绕，手指一动，一缕黑气扼着莫非的咽喉。

莫非顿时为之气绝，窒息之感，便似死亡的味道。两眼白翻，脸色胀紫。他的大脑渐渐昏厥，身子也乏了，便如一堆烂泥，慢慢瘫软下地。

在这生死之间，他的心忽然通透舒明，好多事情看得更加的清楚——一个画面呈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女孩为了救人，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在向天祈愿。他看不清，那个女子是谁，只是觉得的长长的睫毛，如此熟悉。也不知道要救的是谁，也想不起这是哪件事，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和他有关。这个画面极快，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女子，全身都是碧绿的鳞片，鱼尾人身。她紧紧的搂着一个男子，将她的一身碧绿的鳞片，褪给了男子。他见看清了那个女子是多么的爱那个男孩，那个拥抱中，女子一直在流泪……他的耳边仿佛响起那个女子的声音：“你听说过鲛绡么？嘻嘻，你肯定不知道，那是我身上褪下的皮，水火不浸呢，有爱的人才能感应到。我把它剥下来给你。”

“姐姐因缘而生，一生渡魂，不能见人。但是我渴望爱情，渴望一个真心实情的男子爱我，就像你和浥轻尘一样……今日，是我大限之日，我就将我最宝贵的，奉献给你。”

莫非听着这些呼唤的声音，内心一片祥和，祥和中，一个声音道：“我怎么能这么死去？我怎么能这么死去？我怎么能这么死去……”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莫非感知到内心的呼声，霍然间，全身似乎有用不完的能量，堕天神剑往上斫一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