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只觉这寨主好生奇怪，适才还好好的，一会儿的工夫，又变了个脸，翻书也没有翻脸快。也不知如何才好，干脆不再说了。

此时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也是傍晚。几片薄而轻的云在天上翻来卷去，随风而来，又随之而去。村民们饿的饿了，有的要喂牲畜，照顾家里，都各自去了。

莫问一回头，见只有文辰功、邓叶及海龙三人了；当然身旁还有浥洪夫妇，神情严肃的看着山上。

这时，天上那几片云像是待不住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这原是天气变化，太正常不过的事，可落到莫问及浥洪夫妇身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三人同时变色，心中大叫“不好”“糟糕”。

天一下雨，那岩石便更滑溜了，那危险数率，自然成倍而增。由不得三人不惊惶失措。

浥轻尘却浑若不觉，兀自向前爬着 。她做事，往往一经决定，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只是，双手贴在岩石上，越来越是抓不稳，脚下也不住打滑，每往前一步都困难之极。这还不算什么，主要的是全身力气都用了干净，可抬头一看，莽莽峭壁，看不到顶，那是相距甚远。她又向下看了一眼，这那里能瞧见人，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其实，若在晴天，当然是能看到的，雨天水气重，隔了视线。

再一看自己的衣服，也染了九成泥，还给刮破了几道口子。好在黑衣底下白色的内衣无损，不至于当众来个春光乍现。她叹了一口气，心想：“也不知这姓莫小子死了没有？一个不好，他还没死，我便要先死了。”又想：“既然退不了，只有上了！”实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有了出来，潜力一股脑的溜了出来，继续向上。

莫非从惊梦中醒来，触手额头，满手心是汗。他梦看到的正是浥轻尘爬岩的场景，这个梦很长，到得后来，她脚蹬翻了一块岩石，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掉了下去。他身在悬崖边上，只能眼睁睁看她微笑着飞下山去，心念千回百转，口中嘶声如雷。浥轻尘的笑穿过云雾，渐渐的模糊，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曾几何时，他多么向往每天都可以看到这样的笑容，看到那张午夜梦回的俏脸，不禁又是悲从中来。

也就在这时，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他旁边，对他道：“你怎么不跳下去？她是你唯一喜欢的人，在爱情面前，生死算什么。你们应该生死都在一起，这不是你曾想过的吗？怎么你怕了？还是自始而终都是虚情假意，自欺欺人？”

“跳啊！”

“没有她，你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痛痛快快，那才符合你的性情啊！”

“跳吧！别怕！跳吧！”

浥轻尘就要消失在的那一刻，他终于肯为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双腿一蹬从悬崖上跳了下去，看着山崖上的另一个自己，大声说道：“你说的对，一面足慰平生，何惧哉？唯快哉！”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回旋在自己的笑声中，惊醒过来。

他揉了揉眼，看那两人东西还在死拼，一点也不新奇的收回目光 。心想：“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我们不过见过一面，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连坐起来也尚且做不到，挣扎了几下，头也晕了起来，真觉离生命的尽头又近了一步。也不在想那许多，缓缓的闭上眼。

……

外面雨越下越大，曹玉珊见丈夫一去不回来，在心中某刻还抱着一丝侥幸：“难道，莫非有消息了，还是找到了？亦或是在玉女峰上？”便在这时， 莫萧萧从外面进来，对曹玉珊道：“原来是个女孩儿，还是雨花寨的苗女。”

曹玉珊一头雾水，道：“你这小鬼，什么女孩儿？”

莫萧萧来到曹玉珊身前，替她整理衣衫，道：“我的妈妈，当然是那个上玉女峰的人哪！”

曹玉珊担心自己儿子都也心力交瘁，那里还能分出别的心思去关注别人，她才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莫萧萧道：“这女孩，你倒认识……”

曹玉珊在这莫念村住了四十几年，那里没几个认识的苗家女子，一点也没上心。莫萧萧的话，只作耳旁风，全没听进去。

要说对曹玉珊的了解，莫萧萧不作第二人想。当下一点点的说出来，吊足了母亲的胃口。笑道：“莫非也认识她，她也认识莫非。”

曹玉珊放下手中的活，顿了顿，在莫萧萧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道：“鬼灵精，我怕了你了。别人都说我是管家婆，可我那里管得了你们？莫非这小崽子就不说了，你更是厉害，精明聪慧；你那个老爸也不简单，小事情还偶尔听我的，大事情上，那是一点不让步。我背着一个管家的名头，却给你们一家子人压着，投降了！”

莫萧萧笑语盈盈，知道也成功勾起母亲的兴趣，极想知道这女孩儿是谁。摇头惋惜，道：“若是往常，我一说你便猜得到，唉，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人叫浥轻尘。”

“浥轻尘……”曹玉珊一想便记起了，那日来找寻秋红的苗家女郎，眼前似也跳出一个美艳绝伦的冰霜少女来。

莫萧萧笑嘻嘻的道：“你想起来？我可跟你说，她这次专门来莫念村找莫非的呢，你应……”她一语没有讲完，曹玉珊也起身朝外面走了去，甩给她一句：“你把饭做好！”

莫萧萧大拇指一竖，赞道：“霸气！这才是我妈啊！”又嘀咕：“一句话，还赚了个做饭的差事，真是好‘划算’啊！”

天也黑了，莫念村家家灯火通明，曹玉珊不惧风雨，一路狂奔来到玉女峰下。莫问见自己老婆来了，正要说话，只见她笑呵呵的对浥家夫妇道：“浥大哥，朱大嫂你们也来了！”

她说放向来声音奇大，半点没有女人的样子，这一出口，顿时将浥洪夫妇的目光从玉女峰上拉了回来。

莫问有个厉害的老婆，那是声名远扬，浥洪两口子当然也是知道的。朱清灵听她口气中有幸灾乐祸之嫌，遂冷冷的道：“曹姐姐好雅兴！想来贵公子已经找到了，恭喜！恭喜！”

曹玉珊愠道：“你什么意思？我问候你还有错了……说到我找我儿子的事，嘿嘿，还要感谢你闺女帮忙呢！”

这两家人也不知见过多少面，相识自不在话下，以前都是互敬互重，各干营生。如今朱清灵将浥轻尘上山这事都推到莫家身上，偏生这曹玉珊性子直，声音大，不经意间便点燃了一锅油，针锋对上麦芒，哄吵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