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先生瞪了他一眼,道:“你过来!”
莫非知他要又要说什么秘密的事,凑近涂先生,道:“说来?”
涂先生道:“你还记得昨天瞎老头给讲的故事吗?”
莫非点点头,心想:“昨天讲的,今天就忘记了,那不成白痴了吗?”
涂先生道:“你昨天听明白了,他们最后死了,但是他们的魂回来了……”
本来昨日瞎先生就留下了很多的疑团,莫非那里能够全想明白,当下听涂先生讲起,更加认真的听。
涂先生道:“你知道他们的魂为什么可以回来吗?”
莫非见涂先生奇怪的看着自己,脱口而出,道:“飞回来的吧?白老师每天都说我魂飞天外的,我的魂会飞,他们的也会吧。”
“啪”的一声,涂先生的手重重的敲在莫非的头上,恨铁不成钢的道:“那姓白的家伙,是在说你上课不专心。你听着,当年莫念村有一件宝物,为了不让它落到坏人手中,由村长转交给那些逃难的后代。没成想那些后代都死了,也没有找回来。最后反而是这件宝物把那些孤魂带回来了。而你看到的中间那个圆的,根本不是坟。那是那些飞回来的魂自己筑的, 那件宝物就在里头。”
莫非大是不解,一件宝物,还能有这么神奇,魂都能带回来。询道:“那件宝物到底是什么?”
鬼神之说,实是无据可考,也无人得见;就算有人见到了,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反而倒说你是个神经病。所以,古人有语:“敬鬼神而远之!”莫非对此,更是懵懂,只是偶尔听老人们讲故事,在故事中出现过,但都是以恐怖的样子出现,吓煞人哉。如今听涂先生之鬼神,更如春风过耳,没去想那什么鬼有多吓人。
涂先生翻了个白眼,道:“你去找了不就知道了吗?难道你怕了?”
莫非郑重其事的道:“不怕,我从来就没有过怕过。但是,我有疑问,你怎么不去,有宝物你自己去找不就好了吗?你发大财了,念我们朋友一场分点给我,就够意思了,我可没有那么贪心。”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叫你去,你就去。我要是能拿,还用得着告诉你这个泥孩子。”涂先生很不耐烦的道。
“好吧!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别说是坟林,就是鬼域我也照去。”莫非少有时候会一本正经的这样说话,都让涂先生怔住了。
莫非出了铁匠铺,顺道便到了神树之下。此时的天已经渐渐的阴了下来,毛毛细雨也从未停过,轻轻的打在屋瓦,草叶上,发出极细极小的幽声,召唤着黑暗的来临。他盘坐在树下的圆台上,感觉到了无边的宁静,除了沙沙瑟瑟的雨声,整个村子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他缓缓的闭眼,内心一片空明,开始忘记了身上的疼,忘记了寒冷,忘记了他所在的地点……当他突然醒来,睁开眼时,简直难以致信——他身在夜空中,身边是无尽的湛蓝色,曾经遥不可及的星辰,如今就在身旁,触手可及。他的心头登时便增了喜悦,因为他也曾向往过,这无边的夜空,向往天上到底有什么?向往着自由自在的灵魂,现如今,像是这个梦实现了一样。
他触摸点点的星光,入手冰凉,但色泽光洁,晶莹剔透,有如宝玉。只是这样的兴奋点并不长,一切都是一个样子,没有变化。时间稍长,他便有些烦躁,开始奋力狂奔,一口气跑出不知多远,但是身边的一切都是这样,丝毫没有改变。
有一种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点儿的声音,他甚至尝试自己出声,可不知是自己的声音没有发出,还是发出了自己听不见。他由烦躁转为不安,乃至害怕。
但是生活中的他从未有过害怕过什么,恐惧很快便给他压制下去。到最后,他干脆就坐了下来,闭了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这一坐不知坐多久,直到头顶一凉,全身一哆嗦,他才睁开眼来。此时,天已经灰蒙蒙的,雨不停的下着,但是村中的宁静还是一如既往。
莫非活动抖了抖有些酸麻的脚,自言道:“这原来是个梦!”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又不像是梦,奇了!”
忽的回头看了一眼神树,见它昂然的矗立着,像是一座嶙峋的山峰。一直作为莫念村的形象,也是村民们的精神信仰的它,时时受村民们参拜祭祀,香火不断,以祈祷平安。光线虽然不明,但莫非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那有尺余宽树皮,粗糙非常。
他看得出神,猛听得村西有女子声,声音尖锐刺耳,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儿有自言自语,一会儿又厉声而鸣,活似个失心疯的人。莫非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立时脸色大变,绰了鱼,发足急奔,朝西而去。
他走得近了,那声音更加越发的凄厉,灌入人耳朵里,震得耳膜隐隐作痛。一个红点,不断放大,变成一个红衣姑娘,站在莫非面前。莫非大叫道:“姐,我是莫非啊!”
那红衣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名叫秋红。因嫁入婆家不久,公公就死了,两年才生了个孩子,两月尚未出头,便夭折了。无论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都认她作扫把星。娘家人先认为自己的女儿有问题,不管不顾。婆家本就心里梗气,娘家这一不管,婆婆死了丈夫的心情,即可高姿态的发泄到秋红身上 。死了儿子的丈夫,也可以将怒火出在扫把星媳妇身上。本就遭受波折的秋红心情极差,还要受婆婆丈夫的虐待,哥嫂姑子欺压,在高度的神经肉体折磨之下,终于在丈夫的一顿暴打,婆婆的赶出家门后,失去心志,疯了。
莫非可能是她在莫念村中的,唯一的好朋友了,在她无助的时候,总不自觉的找上莫非,诉说心中的不平之事。莫非也真心的同情她的遭遇,他自己有有趣的事情,也会分享给她,但求能博她一乐。
二人就此建立了很牢固的关系,莫非抓来的鱼,有时也会分上一条给她。但她总是不肯带回家,因为她就是带回了家,也得不到吃。莫非当然明白她的处境,固然不好说什么。大多时候,由她就地烤了,两人分着吃。她曾对莫非说,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莫非想到过往种种,心如刀绞。
莫非的声音,让她暂时的停顿一下,但是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她又开始狂笑起来。
村民们纷纷出来观看,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管,换句话说,也没有谁敢去招惹这个“扫把星”。有些村民看也不看,因为他们已经熟悉了这个女人的声音,看惯她的遭遇,习以为常了。
莫非拉着她往村后走去。她虽然疯了,不过对于莫非,她没有拒却。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