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啥！”林所长见张三疯不听话，“咣当”一声关住了门，隔着铁窗警告：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老老实实待着，一日三餐有人送。可要是不老实乱嚷乱闹，小心把你铐在狼狗笼子上！”

他说完，黑着脸指指南墙边。张三疯透过窗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南墙根处有两个大铁笼子，笼子里一黑一黄两只德国大狼狗正吐着舌头，像俩卫士似的一声不吭警觉地望着这边。

张三疯平时挑着挑子走街串巷四处给人剃头，倒也不太怕狗。可是眼前这俩狗虽然关在笼子里，却实在是人模狗样严肃的紧，他不由缩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嗯，这还差不多。”林所长点点头把门锁住，又嘱咐几句然后满意地离去。

“唉……”张三疯望望铁门铁窗，再回身望望仅有的一张单人小床，不禁摸摸怀里的羊腿骨索然而叹，“倒是省下住旅馆了，可惜呀，就是羊腿没有肉……”

晚上，安良街灯火初上。繁华与浮躁共生，酸甜与苦辣同在，一切都跟往常无异。

休息了一下午，梁奶奶状况好多了。杌子熬了粥炖了白菜汤，侍候她吃了饭。

饭后，梁奶奶收拾好工具又要去扫街，杌子慌忙拦住：“不行！您都过了一趟鬼门关的人了，这活俺看是不能再干了！”

“嘿嘿，怕啥？阎王爷嫌俺穷给他送不起礼，他不收俺哩！”梁奶奶手握扫把跟杌子说笑。

“不行就是不行！”杌子急了，上前去夺扫把。

梁奶奶见状也急了，紧握扫把不撒手，沉下脸责问：“这个家俺说了算！咋，你还想夺权？”

“俺……”杌子迟愣一下还真就无话可说了，只好一甩手挡在院门前不满地嘟囔：

“俺知道，在这个家里俺只不过是个被收留的人。可是，你现在身体这样……要是让那丫头知道了还不得活剥了俺！”

梁奶奶见他蔫头耷脑左右为难的样子，不由撇撇嘴不屑地笑了：“啧啧，俺还以为你小子是个楞头青呢，瞧你这点出息！咋，你还真怕她啊？”

“俺……她……”杌子被老人一顿奚落，语无伦次红着脸搪塞，“反……反正俺答应她了，俺不能让你出门！”

他现在虽然分不清方白露是甘甜甜，还是甘甜甜是方白露，但是既然自己应下了口，就必须得信守承诺。

想到这里，他一挺脖子双手叉腰堵住了门口。

“嘿！”梁奶奶见他死乞白赖软硬不吃，便拖着扫帚硬往外挤，“你这孩子咋不通窍呢？丫头那里你不说俺不说她咋会知道？闪开，闪开！你闪开！”

“不行，说啥也白搭，俺得对你负责！”杌子支着瘸腿死死把着院门，说啥也不放行。

“负责？”梁奶奶真生气了，气喘吁吁地把扫把往地上一扔，拍着垃圾车的铁皮厢子嚷起来：

“你给俺说说……啥叫负责？要说，挣钱不挣钱都不打紧，可这扫街的活是街道上照顾俺才让俺干的，俺不能生个小病就撂挑子，俺要是偷一天懒那街上就会垃圾满地！你说说，哪有轻伤下火线的道理？俺要是不负责任，还有脸在这安良街上待么？”

梁奶奶语气激动，杌子望着她老迈却极其认真的样子不由自惭形秽了，汗颜支吾着，“只是，您……”

梁奶奶犹在气头上，狠狠瞪他一眼道：“哼，你要是再拦着，俺就跟你断了这半截子祖孙关系！”

最终，杌子败下阵来。他拗不过梁奶奶，只好陪她一起去扫街。

眼下时节即将入冬，虽然白天还感觉不到冬日的严酷，但是夜里却特别冷，街上行人不多。

杌子缩着脖子拉着垃圾车跟在梁奶奶身后。梁奶奶驼着背扫街，杌子就瘸着腿将垃圾收进车里，顺便拣起空瓶子废盖子等装在一侧的布兜里。

夜色渐深，寒气愈重，还不到十一点许多店铺就早早打烊了，白日的喧嚣变得冷肃和空寂起来。

“唉，这哪是人干的活……”

杌子冻得瑟瑟发抖，口中嘀嘀咕咕抱怨着从一堆垃圾里拣出一只空汽水瓶，随手塞进车兜里，然后返身继续扒拉。

就在不经意之间，忽然他眼睛一亮盯着那堆垃圾乐了。原来，垃圾堆里露出一柄脏兮兮的弹弓把。

杌子一把将弹弓把抓起，捧在手中掂量掂量，惊喜地叫出声来：“嘿，这是个好东西！哈哈！”

弹弓把沉甸甸的，像是铁制的，虽然锈迹斑斑也没有皮筋，可是对于杌子来说却如获至宝。

“嗯，称手，称手！想当年小爷虽不敢自称是弹弓神手，咋着在大青山也算得上个辣手吧！嘿嘿，天意，天意呀！”

杌子抚摸着宝贝，得意地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曾几何时，在那没爹没娘食不裹腹的日子里，杌子可没少凭着一手弹弓绝活在大青山上打鸟猎獾逮兔子。

不过，那时用的是荆秧丫叉自制的木手柄，不好看也不结实。如今这把虽然生了锈，相比之下却已是足够精巧别致了。

“奶奶快看，今晚真是没白来！”杌子兴高采烈拿着弹弓追上梁奶奶一个劲儿显摆。

梁奶奶直起腰捶捶驼背，见了杌子爱不释手充满童真的样子，也不由忘记了劳累，咧着嘴直乐：“嘿嘿，跟个孩子似的，还没长大呢？”

“没呐！”杌子兴奋地一蹦二尺高。主要那条瘸腿扯了后腿，否则三尺没有问题。

等扫完街回到窝棚已是后半夜。杌子一进门就迫不及待从废品堆里翻出半张砂纸，上上下下小心地将弹弓打磨一遍，最后又用棉布反反复复擦拭，直到变得锃明瓦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瞧瞧已经入睡的梁奶奶，悄悄掏出乌铁珠，与弹弓把一起举在眼前左瞧瞧右看看，许久才一手攥着一个进入梦乡……

不过，这个梦却不是他想做的美梦。

梦中，老残手持狗皮鞭子叉着腰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气势汹汹瞪着自己一言不发。

杌子自然不服气，也叉着腰与他对阵。

张三疯则在一旁当裁判，“预——备，辩论开始！”

号令一下，老残甩甩鞭子抢先开口了：“马杌子你这恶魔，你说，你凭啥吃了俺媳妇？”

杌子脸一红有些理屈，不过立马就镇定下来，高声叫骂：“我呸，你媳妇？你个老杂毛强歼羊，羊能成你媳妇？”

老残急了，也高声叫骂：“好哇，你以为俺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你偷建材厂那女娃的奶罩，还偷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