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钟头后,口供录完。石局接过口供,只见上面写着:
“俺叫马杌子,从小娘跑了爹丟了,俺饿得慌就偷了杨四家一只鸡,王五家九个鸹鸹蛋,还偷了电焊厂一箱焊条……也偷过建材厂女工宿舍的奶罩和裤头,偶尔偷过老残一只羊,第一次一只,公的,第二次一只母的……
“靠!”石局不看不生气,这一看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拍得桌子震天响大骂:“好小子,跟老子玩转转!不给你点颜色,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他咬牙切齿来回转了几圈,忽然停住脚步冷冷一笑,对手下道:“哼哼,他偷了女工的内衣,这本身就是重大线索嘛!立即押回局里严审,不行就采取些非常规手段,要让他快点认供,争取尽早结案上报!”
石局一边安排一边收拾材料,恨不得立马就把马杌子打入死牢。
且说杌子录完口供,他心里琢磨着刚才审讯时公安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越想越纳闷,就向看守公安打听,不成想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怎么可能,那个汪水妮死了?!”
杌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天还跟自己斗过嘴的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他说啥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瞧瞧眼前,这阵势又绝不会是伺候小偷小摸的。
“不!俺没杀人,人不是俺杀的!”杌子顿时慌了神,探着脑袋冲窗外喊冤。
可是,根本没人理他。许久,他望望腕上冰冷的手铐,越想越害怕,最后蜷在墙角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一开石局一脚跨进来,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就冲手下吩咐:“上脚镣,带走!”
“脚镣?”这下杌子确信真把自己当成杀人犯了。于是拼命挣扎,死死挺住脖梗一口咬定啥也不知道,死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哼哼,小子,别死扛啦!”石局走上前,用手中的文件夹拍拍杌子的腮帮子,警告:
“证人可说了,汪水妮死前你曾经去女工宿舍骚扰过她,还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下流动作!怎么,有胆行凶,没胆认罪啊?”
“俺没罪!俺没杀人!俺真的没杀人……”杌子被几名公安摁倒在地,红着眼睛挣扎叫屈。
石局见他还不老实,左右瞧一下,不声不响猛然在他小腹上狠狠一拳。
“唔……”杌子痛得闷哼一声动弹不得,但口中依然不认罪:“俺……俺就是没杀人!”
“还嘴硬?”石局甩甩手腕,狠狠道:“先奸后杀是大大的死罪!你等着,回去有你好看!”
这会儿杌子也冷静了一些,咬着牙反问:“你说是先奸后杀,你们有种不就弄些精 子来鉴定吗?”
“精 子?嘿嘿!你小子果然有些反侦头脑!”石局不由一阵冷笑,“这大热天死者在水里都泡发了,你的精 子早它妈喂蛤蟆了!”
石局说完一挥手,杌子戴着手铐脚镣被连推带搡出了村委小院,然后塞进一辆警车里。
“呜威——呜威——”警笛呜鸣,几辆警车冲开围观的人群驶出青山村,一溜烟儿直奔县城而去。
在县公安局,石局等人对杌子展开彻夜审讯。杌子被锁在铁椅子里,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论怎么审就是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好好好,你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够牙硬!”石局擦一把汗,松开箍在杌子腿上的铁钳子,喘着粗气道:
“你以为你不招就拿你没办法了?哼,等抓到你的同伙,看你还有何话说!”
“……同伙?”被折磨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的杌子不由一愣,继而吃力地冷冷一笑:“呸!老子要是……要是有同伙,第一个绑的就是你!”
石局见他水火不侵,更加恼羞成怒了,怒吼道:“说,你的同伙甘甜甜哪儿去了?”
“甘——甜甜?”这下杌子怔住了,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啥……甘甜甜?这关甘甜甜啥事?她……她……她可不会杀人!”
“哼哼!”石局见杌子有点儿乱了方寸,紧紧盯了他几秒钟,沉声道:“汪水妮一死,你就跑了,她也跑了,你说这关她什么事?”
“啥?她也跑了?!”杌子胸中“咯噔”一下,立马脑中一片空白了……
“不,她没有杀人!”许久,杌子声嘶力竭地吼一声,面上只剩了无限的惨淡。他仿佛猜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愿意相信……
这时,石局倒是显得泰然自若了。他缓缓围着铁椅子转了两圈,最后俯下身来凑近杌子,阴沉而笑:“怎么?她没有杀人,看来是你一个人干的啰?”
“……”
此刻的杌子,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底的漩涡,可是他没有一丝力气,不能呼救,不能挣扎……
第二日,大青山西埠坡石窝杀人抛尸案有了结果:杀人凶犯马杌子对死者汪水妮被害一案供认不讳,画押伏罪。
一上午,消息传遍了青山村,传遍了大青山,传遍了整个县城。
大青山顶上破天荒挂起了一道彩虹。人们都指着山顶议论纷纷:
“嚯,果然是老天开眼呐,终于为青山村除了一害!”
“唉,老马家世世代代本分人,临了出了这么个爷俩!罢了,罢了……”
……
这会儿,村长杨家兴正在家中吃午饭。
他一边吃着羊杂,一边喝小酒,长长松了一口气跟老婆说:“这下村里总算平静了!”
说完,夹起一个圆乎乎的羊宝仰头送入口中,紧接着“滋溜”跟上一口小酒,边嚼边摇头晃脑品滋味。
杨家兴的老婆杨玉环坐在电视机前,正怀抱宠物狗乐乐织毛衣,关心地问:“听说他的腿好像瘸了,真的假的?”
“嗐,命都要没了,还腿?管他呢!”杨家兴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嗞溜”一声三钱小盅一饮而尽,然后抹把嘴角点上一根“大中华”,眯起眼吐个烟圈:“这倒好,又出了个小残。”
杨玉环把乐乐放下,撅起屁股给狗狗拌肉馅,叹口气道:“唉,少不了又是个屈打成招的……”
“啪!”她话没说完,就见杨家兴将筷子猛地一拍,七窍中喷着烟雾破口大骂:
“放屁,你个老娘们,一张浪嘴懂个球!”
杨玉环被突然火冒三丈的男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闭住嘴不再吱声了。可是又有些委屈,婆娑着泪眼一旁悄悄地抹眼泪。
“你……”杨家兴不耐烦地望她一眼,把烟蒂掐灭,这才缓声说:
“你说你,就是妇人之见……自打你爹去了之后,这村长的位子就交给了我。要说以前,青山村就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穷归穷,可人好管。现如今,村民富了人心却散了,我这一天到头容易吗?这少了个马杌子,好歹少了个……”
杨家兴正说着,忽然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吗?我找杨村长。”
“咦?”杨家兴听着耳生不由一怔,正待起身去瞧,迎面一个高高瘦瘦五十开外的男子一脚跨进门来。
“汪汪!”正在吃食的乐乐叫了两声躲进了里屋。
杨家兴一脸疑惑盯着来人:“您是?……”
“呵呵!”来人只是朗朗一笑并不答话,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