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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涅槃

看着自己迅速干瘪下去的身体,林万山眼中充满了不甘、悲愤和绝望,到死都没能替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报仇,他不知道到了地下该如何面对他们,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自己魂飞魄散。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用最后一丝力气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炼魂钟,颤抖着手将炼魂钟递向林峰,声音微弱并沙哑道:“求……求你……将……将我……咳咳咳,将我的……我的魂魄炼……炼化掉,只要……只要向内……向内输入元力,就……就能……就能知道手诀。”

说完,林万山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伸出去的手也缓缓垂落,林峰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从他的手上接过看起来就像小铃铛的炼魂钟。

此时林峰突然心中很是难受,难受得几乎要窒息。这种难受来源于灵魂深处隐藏的那一丝善良,来源于他对林万山的敬重,来源于不想为而不得不为。

其实最后他想过放林万山一马,但他知道一旦林万山得知林辉也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自己手里,那么在失去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后,林万山必定会陷入疯狂之中。

他阅览过无数杂记,从古至今多少英雄人物最后之所以下场悲惨,大多还是因为对敌人的一时心软,并不是人人都懂得感恩的。

所以他深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中的深层含义,往往一时心软所造成的后果可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这其中不仅仅涉及到自己本身,还有可能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这也是他不敢赌的原因,最终还是决定将后患及时解决,以免将来自己后悔不及。

而他对林万山敬重,敬重的是他对亲人的重视和关爱,虽然他和林万山处于敌对关系,但这并不影响他客观地去看待一个人。

在他眼里,林万山是个好父亲,好爷爷,对待这样一个人,即便是敌对关系也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深深一叹,林峰自语道:“也好,这样一来也能让你彻底解脱,我答应你,让你彻底消失于这世间,从此不入轮回,不受红尘之苦。”

林万山似乎冥冥中就在等林峰这句话,在林峰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了。

林子虚和尹长青看到了刚刚那一幕也无心恋战了,都立在空中默默地看着,尽管林万山此时已经生机全无,但他们还是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他临死前的无奈、悲哀、不甘和一股寂灭的气息!

林霄从林峰第一次出手阻止林子虚和尹长青大战时就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随后再次见到林峰不动声色,轻而易举地将林万山杀死,他整个人感觉眼前发生的事就如做梦一样,很不真实,可是他又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

在他的心中一日之间整个林家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真正选择与林兆龙等人站在同一阵营,否则恐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他和儿子林谦的祭日了!

一直被家族认为是一个废材的林峰一日之间变成了超越了整个林氏家族子弟的天才,不仅仅如此甚至越阶杀敌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些让他很是无法接受。

他就这么呆楞在当场,脑中总是盘旋着林峰出手的一幕,心中后怕不已,后来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了,过了好久好久才突然醒转过来,当他清醒时,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林峰抱着林万山的尸体驾驭青都剑轻轻地降落到了下方的地面上,再将其摆成盘坐的姿势。

随即退后五丈,将体内的元力如潮水般输入炼魂钟内,随着元力不断输入,炼魂钟缓缓飘浮,脱离了林峰的手掌,随后极速变大,最终涨到了两丈高才停止。

林峰收回元力,在炼魂钟的内壁上看到了控制此钟的手诀。

手诀虽然有些复杂,但对于林峰来说也只是稍微有些麻烦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尝试着练习了几十遍,很快就熟练了起来,待到他觉得差不多了,就控制着炼魂钟来到了林万山的头顶上空。

林峰不断变换手诀, 从炼魂钟内冲出一道金色光束,这道光束迅速地向着下方林万山的尸体笼罩而下。

随着林峰口中念念有词,金色光束上同样盘旋着一排排经文,不久,一同下来的林子虚和尹长青就见到一个淡黄色的光团从林万山的天灵盖中冲了出来。

光团漂浮在林万山尸体的头顶上,随即缓缓变形,最后竟然变成了林万山的样子。

他好像刚刚睡了一觉似的,一副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看向了面前的林峰、林子虚和尹长青三人。

林峰看着他,突然心有不忍,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灭人魂魄的事实在太过残忍,于是他想再给林万山一个改变主意的机会。

林峰表情郑重地问道:“四长老,你是否再考虑一下,毕竟魂魄一灭,你在这世间的所有痕迹都将消失,不会再有轮回的机会了,如果你改变主意了,现在还来得及。”

此时林霄也跟了过来,看着林万山的魂魄,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凭良心说,林万山此人并不算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他更多地只是为亲人着想,可惜看错了形势,站错了队。

林万山好像在这一瞬间突然看破了人世间的一切美好与丑恶,看淡了一切得与失,他微笑着对林峰摇了摇头,嘴中在说着什么,众人却连一个字也听不到,而林峰却注意到了林万山的口型,那分明是在说:“你是个好孩子,老夫不再怪你了,好好活下去吧!”

宽恕,在最后关头林万山竟然好像看穿了林峰心中所想,所忧,他选择宽恕林峰,并希望他能够好好活下去。

这是一种怎样的胸怀?最后关头他的生命竟然得到了升华!

林峰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在想如果林傲不去开启家族防御大阵,也就不会死在尹长青手中了,如果林傲不死,林万山也不会对他们父子如此仇视了,如果自己不杀林辉,也许最后就不用身不由己地杀死林万山了,可惜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

此时几人中不仅林峰在后悔,尹长青也不太好受,刚刚林子虚传音向他抱怨时,他才知道面前的林万山是自己所杀的林傲的父亲,正因为他一个草率的举动引起了林万山对林峰父子的恨意,最后才导致了这样一家三代惨死的结局。

他作为天剑门掌门唯一的儿子,虽然平时为人低调,但内心深处还是免不了滋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骄傲。

所以当他与林子虚对峙时,林子虚越是用命令的口吻让他放人,他内心的骄傲就越不允许他将林傲完好无损地放回去,否则在他心里就是自己低了林子虚一头,自信心会受到严重打击。

于是林傲的死就成了他反击林子虚的筹码了,他现在后悔的是自己确实出手太重,即便将林傲打伤打残也不至于引出这样一场人间悲剧。

林万山的魂魄微笑着看着众人,可是他竟然是用看待亲人一样的眼神看过来,好像忘却了所有的仇恨,而要用自己的大爱包容一切,宽恕所有曾经对不起自己的人。

随着炼魂钟的炼化,他的魂魄越来越凝实,这种情况与破而后立恰好相反,当魂魄凝实到极致后就会像一件瓷器炸成无数粉尘,然后每个粉尘颗粒再继续裂变,直至彻底消失。

林峰放缓了炼化的速度,他的心里越来越矛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就在他万分纠结的时候,突然从天空中降下一道乳白色光柱,这道光柱直接将炼魂钟挤到了一旁,将林万山的尸体和魂魄同时笼罩。

林峰连忙停下手诀,几人不禁顺着光柱冲来的方向向上看去,此时远处有一些胆大的林家子弟也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这道连接天地乳白色光柱,一个个既好奇又敬畏。

就在所有人不知所以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清朗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大音希声,大道无形,大智若愚,大爱无疆,一朝顿悟,得天道馈赠,赐涅槃神光,重铸道身。”

接着林万山的尸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渐渐恢复了生机,不仅如此,本来苍老的面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年轻,最后更是变成了一个婴儿才停止变化。

而林万山的魂魄在乳白色光柱的洗礼下竟然肉眼可见的排出了大量灰黑色烟雾,当不再有灰黑色烟雾排出时,林万山的魂魄居然散发出一股神圣的光辉,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的祥和,那么的平静。

他双眼微眯,仰面朝天,双手上举呈拥抱姿势,好像在迎接着什么,看上去很是享受的样子。

随后众人只见林万山的魂魄直接化成了一团乳白色光团从下方婴儿的天灵盖没入,本来紧闭双眼的婴儿,突然睁开双眼哇哇大哭起来。

见到此幕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就算林峰博览诸多杂记,也从来没听说过如此神迹,对,就是神迹。

如果有人告诉林峰有人通过修炼飞升仙界了,他绝对相信,但有人如果告诉他有人死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涅槃重生了,他肯定死也不信。

不要说他不信,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之前随便问一个人,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会有这种事出现。

愣了一会儿后,林峰连忙手捏法决收回炼魂钟,来到婴儿的身边将他轻轻抱起,奇怪的是,林峰刚刚将他抱起,他就立刻不哭了。

林霄、林子虚还有尹长青在惊讶过后,也都忍不住上前查看,重生后的林万山竟然对着几人咯咯直笑。

林霄好奇之下伸手摸了摸婴儿的小手,婴儿笑得更欢,小手紧紧地握住林霄的食指。

林子虚看着心中也是痒痒的,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逗弄了几下。

尹长青其实心中也很想摸摸婴儿,但一想到因为自己才使得林万山一家走上绝路,心中就是一阵不是滋味,再想到林万山的魂魄最后放下仇恨,用对待子孙的慈爱目光看向自己时,就感觉更无地自容。

看着林峰几人逗的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他几次想伸手,最终还是没有勇气。

林峰虽然在逗弄着小家伙,却也在暗暗关注着尹长青的举动,见他犹犹豫豫好几次,便故意对尹长青说道:“我抱的手都酸了,你来帮忙抱抱吧。”

林峰这话刚一出口,在逗弄小家伙的林霄和林子虚就突然停了下来,三人就这样看着不知所措的尹长青,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终于,尹长青缓缓伸出双手道:“给我吧!”

他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接了过来,好像深怕一不小心就会掉到地上,当看到婴儿在自己怀中咯咯咯笑得不停的时候,他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林子虚突然说道:“其实我一直反对父亲的做法,当初知道他的想法后,我屡次劝说都未果,他实在太固执了。”

“我早就有种不祥的感觉,林氏家族早晚会出现大乱,即便你们父子什么都不做,他们几人也早晚会出现内斗。”

“先前我去捡银龙枪时看见了我父亲和儿子的尸体,悲伤过后,我就立即想找你们拼命。”

“可当我看见四长老宁愿魂灭也不愿去下面与亲人相见时,我突然冷静了下来,也想了很多,再到后来我亲眼看见四长老抛弃仇恨,以大爱包容一切的时候,我被他打动了,仇恨之心也淡了很多,没那么迫切报仇了。”

“直到刚刚看见重生的四长老充满快乐,充满纯真的笑容时,我的仇恨之心彻底消失了”

说到这,林子虚叹了口气道:“哎,冤冤相报何时了,本来同宗同脉应该相亲相爱,将每个人的力量都凝聚起来,家族想不强大也难。”

“而每个人都只顾自己的利益,最终弄得分崩离析,生死离别,说到底都是人性的自私引起的。”

“四长老生前为仇恨所蒙蔽,死后才看清事情的本质,所以他最后抛弃了仇恨,摆脱了那个深不见底,又循环往复的仇恨旋涡,所以他才能做到宽恕和包容。”

“林峰,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将来无论谁来做家族族长,所有家族成员都尽力辅佐他把家族发展壮大。”

“只有自身强大,内部团结,外部势力才不敢觊觎我们家族的财产,才不敢随便欺压我们林氏家族的人,不要让今天的悲剧重演了,让亲者痛,仇者快。”

林子虚的一番话对林峰的触动很大,林峰点头道:“我不能保证林氏家族千秋外代都能做到你说的,但我保证在我有生之年会倾尽全力凝聚林氏族人的力量将家族发展壮大,真正的力量来自于心,只要心在一起,每个人的力量再小,凝聚在一起也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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