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的学习能力，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无论是五十米外的突击步枪移动靶速射，还是两百米外的狙击枪定点清除，他都只用了不到一个弹匣的时间，就从一个连枪都拿不稳的门外汉，变成了成绩足以媲美职业选手的神枪手。

他甚至能在蓝雨讲解完一种枪械的理论后，举一反三，指出一些她都未曾注意到的、更符合人体工学的发力技巧和瞄准方式。

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教谁。蓝雨从最初的指导者，变成了一个在旁边不断发出“卧槽”、“牛逼”等惊叹词的观众，看向吴铭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彻底的崇拜。

一下午的训练结束，吴铭不但熟悉了主流轻武器的使用，更通过这种极限专注的训练，让自己的精神和身体的协调性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厉凌一直没有离开，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深邃，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吴-a放下最后一支枪，擦着汗走过来时，厉凌终于开口了。

“吴铭，我们做个朋友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内容却让旁边的蓝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以厉凌的身份和地位，主动对一个年轻人说出“做朋友”这三个字，其分量之重，不亚于一个帝国皇帝对一个平民的册封。

吴铭停下脚步，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厉凌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继续说道：“我不是在招揽你，也不是想利用你。只是单纯地觉得，你这样的人，值得结交。我厉凌的朋友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过命的交情。”

她的神情无比认真，那双凤眼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

吴铭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厉凌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站起身，走到吴铭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半米，一股淡淡的、清冷的幽香钻入吴铭的鼻腔。

“既然是朋友，”厉凌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郑重，“那我就拜托你一件事。”

“厉董请说。”

“不要叫我厉董，叫我凌姐，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厉凌纠正道，随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疲惫、决绝和一丝脆弱的神色，“厉家看着风光，但树大招风，内忧外患，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永远护得住它。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厉家有难，或者我本人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我希望，你能看在今天的情分上，伸出援手。”

这番话，无异于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了吴铭面前。

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一种托付。

吴铭看着她，看着这个外表无比强大，此刻却流露出一丝疲态的女人，心中那股血脉相连的悸动再次涌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厉凌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这承诺的真伪。最终，她笑了。那笑容，如同冰山解冻，昙花初现，美得惊心动魄。

“谢谢。”

她轻声说道。

下一秒，就在吴铭和蓝雨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厉凌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柔软而温热的唇，在吴铭的脸颊上，轻轻地印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吴铭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脸颊上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这……算是提前支付的报酬。”

厉凌的脸上，泛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她不敢再看吴铭的眼睛，转身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她的背影，竟带上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蓝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反复碾压。那个杀伐果断、冷若冰霜的厉董，竟然会……亲一个男人？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跑掉了？

她再看向吴铭，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复杂，羡慕、嫉妒、敬畏，五味杂陈。

吴铭站在原地，抬手抚摸着被亲吻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和温度。他的心，彻底乱了。

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愫，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刻的悸动。他仿佛能感受到，在那个吻落下的一瞬间，厉凌心中那份沉重的托付和……一丝不为人知的依恋。

……

回到康书记安排的住处，吴铭依旧心绪不宁。

他冲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海中，厉凌的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她的强势，她的脆弱，她的托付，还有最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像一部不断重播的电影，在他脑中循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不是……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康馨儿，那个古灵精怪、对自己充满了好奇和好感的女孩，过几天也要来京都了。

一边，是疑似自己生母、关系变得无比复杂微妙的商界女皇。

另一边，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康书记的女儿，一个热情似火的少女。

吴铭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未来的生活，恐怕要比在战场上执行任务还要复杂刺激。

这一夜，吴铭罕见地失眠了。

厉凌那清冷孤傲的凤眼，和康馨儿那活泼灵动的笑脸，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搅得他一夜无眠。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才将他从浅浅的睡梦中惊醒。

是张剑打来的。

“喂，吴哥，出大事了！”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张剑无比激动和焦虑的声音。

“慢慢说，怎么了？”吴铭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些。

“美国！是美国的MIGHT AI团队！”张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们昨天深夜，在推特上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开发出了一款全新的围棋人工智能，代号‘普罗米修斯’！并且，他们已经向我们华国的世界第一棋手，李飞羽九段，发起了正式的挑战！”

“围棋AI？”吴铭愣了一下。

“对！就是围棋！”张剑的语速极快，“吴哥你可能不太了解，围棋的计算复杂度，是一个天文数字，比国际象棋高出无数个数量级！它的变化数量，比宇宙中所有原子的总和还要多！所以，围棋一直被誉为‘人类智慧最后的堡垒’！之前所有的围棋AI，在职业棋手面前都跟婴儿一样不堪一击。但这次不一样，MIGHT团队宣称，他们的‘普罗米修斯’，采用了全新的算法架构，已经具备了超越人类顶尖棋手的能力！他们这次挑战，根本不是交流，而是赤裸裸的战书！是对我们整个华国，乃至整个世界围棋界和人工智能界的宣战！”

张剑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方教授已经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实验室所有核心成员，马上回中心开紧急会议！吴哥，你也快过来吧！这绝对是一场硬仗！”

挂了电话，吴铭的睡意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他立刻打开了电脑，星核的恐怖能力再次启动。

【任务：解析“围棋”。】

【建立知识图谱……】

【目标：规则、定式、布局、中盘、官子、古今棋谱、战术理论……】

无数关于围棋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大脑。从最基础的“气”和“眼”，到复杂的定式变化，再到近代吴清源的“新布局”和现代韩国流派的“宇宙流”，乃至最新的AI棋谱……

人类数千年积累的围棋智慧，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被吴铭彻底吸收、消化。

但他并没有停止。

【启动模拟对战模式。】

【对弈目标：模拟古今所有知名棋手风格。】

【运算速度：每秒一千万局。】

在他的意识深处，一个虚拟的棋盘悄然展开。无数黑白棋子，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棋盘上生灭、碰撞、演化。

从模仿棋圣黄龙士的刚猛，到范西屏的灵动，再到李昌镐的“石佛”官子……吴铭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史无前例的围棋超级计算机。

半个小时后，当吴铭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透棋盘上的一切变化。

他现在的围棋水平，如果去做个评定，至少是业余五段，甚至更高。

他起身穿好衣服，打车直奔京都大学人工智能研究中心。

当他赶到那间熟悉的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方建国、唐毅、李开云、胡瑶、张剑，以及实验室的其他几位研究员，甚至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行政领导的中年男人，所有人都表情严肃，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方建国正站在投影幕布前，用他那特有的、充满穿透力的声音，激昂地发言：

“……同志们，这已经不是一次单纯的技术挑战了！MIGHT团队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用我们华夏引以为傲的国粹——围棋，来作为他们展示肌肉的舞台，其用心，昭然若揭！他们就是要告诉全世界，在人工智能这个决定未来的赛道上，他们，依然是唯一的霸主！这是战书！是打到我们家门口的战书！我们能做的，不是退缩，不是观望，而是迎战！必须打赢这一仗！”

方教授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年轻研究员都热血沸腾。

“我决定，从今天起，成立‘后羿’项目课题小组！”方建国重重地一拍桌子，宣布道，“集中我们实验室最顶尖的力量，不计成本，不计代价，用最短的时间，攻克围棋AI这个难关！我们不但要做出自己的围棋AI，还要做出比‘普罗米修斯’更强的AI！”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目光锐利如刀。

“但是，光有算法和算力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懂围棋的人！需要能够理解棋局、评估AI棋力、为我们的模型提供专业指导的‘领航员’！在座的，有谁会下围棋的？举手我看看！”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唐毅、李开云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计算机天才，从小到大的人生轨迹就是竞赛、升学、搞科研，哪里有时间去研究这种“老年人”的玩意儿。

就在方建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际，一只手，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缓缓举了起来。

是吴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你会下围棋？”方建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会一点。”吴铭平静地回答。

“哦？”方建国来了兴趣，“什么水平？”

唐毅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师，您别问了。估计也就是公园里老大爷的水平，知道怎么吃子就算不错了。这种级别的，对我们的研究有什么用？”

李开云也附和道：“就是，围棋AI需要的是对棋理有深刻理解的职业棋手来做数据标注和评估，业余爱好者的那点理解，很可能会误导模型的训练方向。”

方建国没有理会他们，依旧盯着吴铭：“吴铭，你别管他们，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水平？”

吴铭想了想自己脑海中那每秒千万局的对弈，和对古今所有棋谱的洞悉，沉吟了片刻，谦虚地说道：“嗯……还行吧。”

“还行？”方建国追问道，“有没有段位？”

“没有考过。”吴铭实话实说。

“哈！”唐毅这下笑得更放肆了，“连段位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还行’？吴铭，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实验室的门槛，已经被你拉低到尘埃里了？”

方建国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唐毅。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行政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镜说道：“方教授，恕我直言。这位吴铭同学，我查过了，他目前只是我们学校的访问学者，没有正式的学籍。按照规定，像‘后羿’项目这种国家级的重点攻关项目，项目组成员名单是需要上报审批的。让一个没有学籍的人员加入，恐怕不合规矩。”

这位，是计算机学院的教务主任，姓王。他显然是听说了唐毅等人对吴铭的非议，特意来敲打一下方建国的。

王主任的话，让唐毅等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技术上你牛逼，但规矩就是规矩！这下看你怎么进项目组！

方建国脸色一沉，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官僚作风。但王主任说得又确实在理，一时间竟有些被噎住。

会议室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吴铭，想看他如何应对这种被拒之门外的窘境。

然而，吴铭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看着方建国，淡淡地开口道：“方教授，王主任，我觉得这都不是问题。”

“哦？”王主任挑了挑眉，“规矩不是问题？年轻人，你口气不小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铭笑了笑，目光扫过幸灾乐祸的唐毅等人，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加不加入项目组，或者说，在不在那个上报的名单里挂名，都无所谓。我只是单纯地想为这个项目出点力，尽一个华夏人的本分而已。至于名利，我不在乎。”

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却又掷地有声。

唐毅等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们本以为能看到吴铭争辩或者窘迫的样子，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最看重的名分和地位！

这种感觉，就像你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方建国的眼中，再次爆发出欣赏的精光！

好！好一个“不在乎名利”！这才是做大学问应有的胸襟和气度！

“说得好！”方建国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王主任说道：“老王，你听到了吗？什么叫境界？这就叫境界！我们搞科研，就是需要这样不计个人得失的纯粹精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吴铭同学可以不占名额，以‘项目顾问’的身份参与进来，这总可以了吧？！”

王主任被方建国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看着方建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吧，只要不列入正式名单，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方建国一锤定音，“吴铭，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后羿’项目组的首席围棋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