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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厉凌一行人骑在骆驼上,艰难地向东跋涉。他们完全依靠着指南针和那名技术员手中的GPS,但信号时断时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与死神赛跑。韩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死死地抱着驼峰,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而此刻的吴铭,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他伏在驼背上,闭着眼睛。他的整个意识,已经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他的精神力,像一张巨大的、敏感的网,清晰地“看”到了周围风的流向。他能感觉到,哪里是风力最狂暴的核心,哪里又是不同气流交汇产生的、相对平稳的间隙。

“左边三十度,前进一百米。”

“停下,等三秒。”

“全速冲刺!”

一个个指令,通过精神链接,直接传递给身下的骆驼。那头瘦弱的骆驼,此刻仿佛被神明附体,在吴铭的指引下,时而急转,时而停顿,时而狂奔,总能以毫厘之差,躲过一道道最致命的乱流和沙墙。它就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的小舟,看似随时都会倾覆,却总能找到最精准的航线。

吴-a甚至有闲暇去感知厉凌他们的情况。他能“看”到,那支队伍正在风暴中苦苦挣扎,他们选择的东方,虽然大方向没错,但却是逆着风暴最强的横向剪切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已经有一头骆-a体力不支倒下了,那名技术员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吴-a收回了精神力,不再关注他们。

生死有命,各安天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四个小时,也许是五个小时。当吴铭感觉到周围的风压开始减弱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穿越了风暴的核心区。

又过了一个小时,风势渐渐平息。

包裹着天地的黑暗开始褪去,一线光明从天际撕裂开来,驱散了昏黄。

当风暴彻底过去,吴铭勒住骆驼,放眼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也不由得心生震撼。

整个世界,仿佛被重塑了一般。

原本连绵起伏的沙丘,有的被夷为平地,有的则堆积成了新的、更高的山峰。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来时的痕迹。天空被洗得湛蓝如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青草般的清新味道,那是无数沙尘被净化后的气息。

劫后余生的宁静,带着一种残酷的美。

身下的骆驼早已精疲力竭,发出一阵阵哀鸣。吴铭跳下驼背,拍了拍它的脖子以示安抚。他从自己那破旧的背包里,拿出了李宁给他的水和面包。他先将水倒在手心,喂给骆驼喝,然后自己才就着剩下的水,啃起了干硬的面包。

一人一驼,在这片被重塑的死寂世界里,形成了一幅奇异而和谐的画面。

吴铭的精神力缓缓散开,探查着周围。他选择了一处背风的、巨大的新月形沙丘下作为临时的休息点。这里地势低洼,可以遮挡夜晚的寒风。

然而,就在他准备坐下冥想恢复体力时,他的精神力猛地一跳。

危险!

在他的感知中,数十个充满饥饿、残忍和暴戾气息的生命体,正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合围过来。

吴铭抬起头,只见在周围一道道沙丘的顶端,出现了一个个矫健的、灰黄色的身影。它们的体型比普通的狼要大上一圈,皮毛的颜色和沙子融为一体,绿油油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沙狼!

而且,不是一两只,是整整一个庞大的狼群,数量至少在三十只以上!

它们显然也是被沙暴逼得走投无路,此刻饥肠辘辘,将吴铭和他的骆驼,当成了风暴后第一顿丰盛的美餐。

“嗷呜——”

头狼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狼群瞬间发动了攻击。它们如同黄色的潮水,从沙丘上俯冲而下,速度快得惊人。

吴铭身下的骆驼发出一声惊恐的悲鸣,四肢发软,竟被吓得瘫倒在地。

吴铭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可以跑,以他的精神力辅助,躲开狼群的扑杀并非难事。但这头骆驼,却必死无疑。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没有丝毫犹豫,吴铭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将背包里剩下所有的面包和压缩饼干,用尽全力,朝着狼群最密集的方向扔了过去。

食物的香气,瞬间让疯狂的狼群出现了一丝混乱。几只沙狼为了抢夺食物,甚至互相撕咬起来。

就是现在!

吴铭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之前在小镇上买的、用来防身的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扎在了骆驼的后臀上!

“昂——!”

剧烈的疼痛,让骆驼从极致的恐惧中惊醒。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它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发疯似的朝着与狼群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骆驼的突然逃离,立刻吸引了大部分沙狼的注意。头狼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带领着二十多只沙狼,朝着骆驼追去。

而剩下的七八只沙狼,则将绿油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独自一人的吴铭身上。

吴铭看了一眼骆驼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他没有选择和骆驼一个方向,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拔腿狂奔。

他必须将剩下的狼群引开,为骆驼争取到足够的逃生时间。

一场生与死的追逐,在这片寂静的沙海之上,惨烈上演。

吴铭将精神力催动到极致,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不断分析着身后每一只沙狼的扑击角度、速度和轨迹。他的身体,则在精神力的指引下,做出一个个匪夷所思的闪避动作。

侧身、急停、变向、翻滚……

他就像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每一次,都在狼吻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险之又险地躲开。

但沙狼的速度和耐力,远超人类。而吴铭,在穿越风暴和之前的体悟中,体力和精神力早已消耗巨大。

十分钟后,他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

二十分钟后,他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精神力的感知也变得模糊起来。

一只沙狼抓住了他一瞬间的踉跄,猛地从侧面扑来,锋利的爪子在他手臂上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剧痛让吴铭清醒了一瞬,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脚踹在沙狼的腹部,将它踹飞出去。

但他,也到了极限。

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向前一个趔…-->>

,重重地摔倒在滚烫的沙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那几只沙狼,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了上来……

……

不知过了多久,吴铭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缓缓苏醒。

没有预想中的撕裂剧痛,身体反而被一种奇异的温暖所包裹。耳边,是极有规律的“嗒…嗒…嗒…”声。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沙狼的獠牙,也不是血腥的场面,而是一片纯白。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背上,随着那“嗒嗒”的节奏,平稳地向前行进。他低下头,看到的是一片雪白无瑕、如同最上等绸缎般的皮毛。

他被一头骆驼救了。

一头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骆驼。

这头白骆驼体型比他之前骑过的那两头都要高大健壮,步伐沉稳而有力,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背上一个人的重量。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那不是普通牲畜浑浊的眼睛,而是一双如同黑曜石般深邃、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眸。

吴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涂抹着一种带着清香的、不知名的绿色膏状物,流血已经止住,连疼痛感都减轻了许多。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头会救人、会处理伤口的骆驼?

这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吴铭试着调动精神力去探查这头白骆驼,然而,他的精神力刚一触及到对方的身体,就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任何反馈。这头白骆驼的身体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一切探查。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骆驼似乎察觉到了吴铭的苏醒,它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偏过头,用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看了吴铭一眼,然后继续默默地向前走。

吴铭放弃了探查,他选择静观其变。他能感觉到,这头白骆驼对他没有恶意。

一人一驼,在这无垠的沙海中,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天光再次亮起时,白骆驼终于停下了脚步。

吴铭抬起头,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极为奇异的地方。这里不再是连绵的沙丘,而是一片由黑色岩石构成的、环形的低矮山坳。山坳中央,寸草不生,只有一块巨大而平整的、约莫有篮球场大小的青灰色石板,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里,就是莫老和李宁口中的“月亮湾”?不像。这里没有银白色的沙子,反而充满了死寂和诡异。

白骆驼将吴铭从背上轻轻放下,然后走到了那块巨大的石板中央。它低下头,用头顶在石板的边缘,然后猛地一发力。

“轰隆隆——”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块重逾万吨的巨大石板,竟然被它硬生生地挪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的洞口,阵阵阴冷的寒气从中冒出。

做完这一切,白骆驼转过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吴铭面前。

它低下高贵的头颅,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吴铭一眼。那眼神中,有鼓励,有期许,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然后,在吴铭惊愕的目光中,白骆驼猛地扬起前蹄,对着他的胸口,狠狠一踹!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吴铭的身体像一颗炮弹般倒飞出去,精准地、不偏不倚地,掉进了那个漆黑的洞口之中。

“我……”

吴铭只来得及在心中骂出一个字,整个人便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洞口外,白骆驼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叹息般的嘶鸣。它用头,缓缓地将那块巨大的石板,重新推回了原位。

做完这一切,它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竟开始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

坠落,失重。

吴铭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洞壁光滑如镜,根本无处借力。他只能任由身体不断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坠落到地心时,下方突然亮起一片柔和的白光。

紧接着,从四周的洞壁中,猛地伸出数十根闪着金属光泽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机械臂。这些机械臂精准而轻柔地缠住了他的四肢和身体,瞬间止住了他下坠的趋势。

吴铭被这些触手固定在一个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呈一个“大”字型,动弹不得。

他的正上方,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扁平飞碟状的物体,无声无息地悬浮着。

“滋——”

一道蓝色的光束,从飞碟底部射出,如同探照灯一般,开始从头到脚,缓慢地扫描吴-a的身体。当光束扫到他头部时,停留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吴铭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正在探查他脑海深处的“神庭”。

他心中一凛,试图用精神力去抵抗。

然而,那股能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和精妙,它绕过了他的所有防御,直接进入了“神庭”的核心。

扫描持续了足足十分钟才结束。

蓝光收回,束缚着吴铭的机械触手也缩回了墙壁。

金属平台缓缓升起,停在了一个宽阔得如同广场般的巨大空间中央。

吴铭从平台上一跃而下,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巨大飞船的内部,墙壁、天花板、地面,全都是浑然一体的银白色金属,充满了超现实的科技感。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光影交错间,一个三维的全息投影,凭空出现。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面容模糊、看不清男女的人形光影。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的电子音,在整个空间中响起。

“身份确认:吴铭。地球人类。基因序列匹配度99.87%。精神力模型匹配度100%。”

“恭喜你,吴铭先生。你通过了最终测试。”

吴铭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测试?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可以称呼我为‘壹号’。”人形光影回答道,“我是这艘‘方舟’级星际勘探舰的中央人工智能。这里,是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地下一千五百米深处的‘方舟’主控室。”

“从你进入沙漠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从K-7补给站的抉择,到穿越‘黑风暴’的应对,再到面对狼群时的取舍……你的智慧、勇气、意志力,以及你在绝境中展现出的那一丝人性,都符合我们的筛选标准。”

吴铭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一个被观察的实验品。那头白骆驼,也只是这个“壹号”派出的测试工具。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吴铭冷冷地问道。

“我们的目的,就是你的目的。”壹号的声音依旧平淡,“寻找你力量的根源,探寻你脑中‘神庭’的秘密,不是吗?”

它顿了顿,似乎在给吴铭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你的‘神庭’,并非天生,也不是变异。它是一枚钥匙,一枚由我们‘播种’在你们人类远古祖先基因链中的‘种子’。在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下,它在你的身上,被成功激活了。”

“而你,吴铭,作为被选中的‘钥匙’持有者,现在,你有了一项必须执行的任务。”

人形光影的手臂抬起,吴铭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幅幅浩瀚的星图,无数星球生灭的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颗正在走向衰亡的、黯淡的蓝色星球上。

那颗星球,正是地球。

“这项任务,我们称之为——‘拯救计划’。”

“你的任务,就是利用‘神庭’的力量,去寻找、去激活、去汇集散落在地球各地的、处于沉睡状态的‘遗迹’能量,最终,阻止一场即将到来的、足以毁灭整个地球文明的巨大灾难。”

吴铭沉默了。信息量太过巨大,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看着那个模糊的光影,沉声问道:“如果……我拒绝呢?”

“壹号”的全息影像,似乎微微地“笑”了一下,尽管它没有五官。

“吴铭先生,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从‘神庭’在你脑中苏醒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和这个星球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欢迎加入‘拯救计划’,候选者。你的第一站,就是这片沙漠深处,真正的‘月亮湾’——我们‘方舟’的能量核心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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