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如果不喜欢他就没有那么累了
曾经有一个男孩，在操场上唱了一首《独家记忆》，声音清冽温柔，如山泉清风。
春日傍晚，一群少男少女在操场上围成圈，玩着一个又一个游戏，欢声笑语。
我静静地坐在主席台的石阶上，看着那个穿着蓝色衬衣的男孩被人推出来，又在人群的簇拥下，站在了圈子的中心。
他接过话筒，先是几句玩笑，调侃自己唱得不好听，慢慢地，他开始唱了。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摆在心底，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现在我拥有的事情，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在我感情的封锁区，有关于你，绝口不提，没限期……”
到了高潮部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合唱。我坐得腿麻，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看到钟一铭对着人群说:“这首歌，送给我喜欢很久很久的女生，她今天生日，我希望我能永远陪着她，让她天天开心。”
像是一阵电流窜入身体，我的身体因这句话惊得动弹不得，心底传来一阵熟悉的酸痛。唱歌公开表白，送给今天生日的她，同为一天生日的我，该得多羡慕这份不属于我的幸运呢？
“虽然她现在不在这里，我也没有资格说喜欢，可是我只是想说出来，即使她自己也不知道。”钟一铭的声音渐渐变小，接着，他把话筒递给了别人，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人群里一阵阵骚动，几个人和钟一铭闹着，逼着他说出那个女生的名字，他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明明是一个班的，我们在教室却很少有对话；明明是青梅竹马，我们却从来没有看清对方；明明今天是我成年高兴的日子，我却要羡慕另一个女生被自己最喜欢的人公开表白。
如果，我能不喜欢他，就没有这么累了吧？
我以为今天能收到他的礼物，却没想到收到了一份不得不让我“难忘”的礼物。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没留心脚下。下台阶的时候，落了空，从上面重重地摔了下来。
屁股摔得痛死了，还有我的大腿。我从上面的台阶上滑下来，紧接着听到一群人的惊叫。脑子本来还是嗡嗡鸣叫的，入眼钟一铭正向我跑过来，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我的心脏却跳得更迅速了，我知道这不是心动，而是心虚。
怎么这么尴尬的相见啊？我想捂脸掩饰自己脸上难言的尴尬，可是于事无补，只得深深把头埋下，不敢看正跑来的他。
“楚芷汀你没事吧？疼不疼啊？”钟一铭的脸上带着潮红，不知是被落日晒的，还是跑过来的缘故。
痛只有一会儿，可我看到他心更痛了，听到他的询问更甚。
“我没事。”我想从地上坐起来，结果双手撑地也撑不起来，原来手腕已经没有力气了啊。
“你真是……”钟一铭无奈地看着我倔强地想站却站不起来的丑态，一手拉起我，另一只手整理着我额前的刘海。他看着我，低声问道:“我们去医务室？”
我先是一怔，抽出手拍拍自己的屁股，像个没事人一样笑了笑:“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就是摔了一下而已，没出血。”
在他深深怀疑的注视下，我还没走了几步，脚腕就软得不行使不上劲，小腿至大腿都隐隐作痛。
我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始终不肯说出个“痛”字。
“傻了吧唧的，痛就说啊。”他狠狠瞪我一眼，想拉住我最后又把手收了回去。
钟一铭看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向他们喊:“我朋友受伤了，我带她去医务室，你们继续吧，一会儿记得上自习。”
他们纷纷摆手，让他先走，几个小迷妹却跟了过来。
“钟一铭，我们和你一起去吧，顺便可以帮忙照看楚芷汀同学。”
我愣愣地看着她们，发现她们是同班的，还是眼熟的那几位，一股恶寒从脚底传到内心深处。
以前都没见你们对我有多好，还总是因为我是钟一铭青梅的身份背后说我坏话。现在居然说什么照看我，我看你们是想多和他聊聊吧？拿我当借口，和你们很熟吗？
我几乎没犹豫，转头就走了。钟一铭和她们说了句“不用，我自己来”便跟上了我，并拦住我，在我面前背对着蹲了下来。
“你腿脚不方便，先上来。”
“不用。”我冷冷回答，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楚芷汀，听话。”钟一铭回头看我，眼神里的坚毅和压抑的怒气让我没缓过来，“别再逞强了。”
他生气了吗？因为我对他的迷妹们冷漠的态度，所以对我生气了吗？
我一下子没了脾气，听话地趴在他肩膀上。钟一铭背着我站了起来，嘴角不禁扯起来:“看来不用点脾气还请不上来。”
“你居然装生气？！”我气得锤他肩膀，不痛不痒的拳头让他笑了起来，“不然你哪能这么听话？”
“看来你还想起管我来了。”我心里极度不爽，拳头却一直没使多大劲。
“我可管不了楚大小姐。”钟一铭又开始嘴炮模式，笑问，“我只想知道你怎么这么蠢从上面摔下来了？”
我听了又羞涩又恼火，双手掐他肩膀的肉，“你管我怎么摔的！钟一铭个死混蛋，你才蠢呢！”
“好好好，钟一铭最蠢，管不了大小姐。只有大小姐才能管钟一铭。”
“哼，再嘲笑我就把你揍得下身瘫痪。”听了他的话我心情也愉悦起来。
钟一铭开始大笑，“那挺好的，下身瘫痪你就得照顾我，把我当大爷一样服侍。”
“你要是被揍我得下身瘫痪，我才懒得管你呢。”
“你不管谁管，我就要你管。”
“滚滚滚，嫌弃还来不及。”
避开老师们的耳目，通过小路说笑着来到了医务室。等我处理好脚腕的伤势，钟一铭这才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操场的？”
我把裤腿放下来，头也不抬地回答:“没来多早。”
“啊，那你听到了什么吗？”闻言我抬头看他，钟一铭被我看得脸色发红，眼神不自然地撇过去，挠了挠头，“没听到就算了，其实也没啥的。”
“你今天跟一个和我同一天生日的女孩表白了。”我淡淡地说，站起来面对他。
钟一铭皱了眉，不自觉拔高了音量，“什么？！”
我也皱了眉，看钟一铭像是想极力忍住内心的咆哮。细细想了想，莫不是他在向我表白？我摇摇头，钟一铭看上谁也不会看上我的，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别说了，你这家伙都没送我生日礼物，不够义气。”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都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但这并不重要了，反正今天都要结束了。沉重的心情压得我说不出平时开的玩笑话，我只好瘸着腿慢慢地离开医务室。
“楚芷汀。”身后的人喊住了我，我定住没有回头。
过了许久，他从身后走来，缓缓说道:“今天的礼物，对不起，我忘了。”
钟一铭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做错了事说对不起，惹怒了我说对不起，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会对抱歉这种事说得无足轻重。
“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个生日礼物罢了。”我摆摆手，详装不介意了。我的少年还是没有长大，他并不知道他给的一切在我心里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我只是不甘，比不过他心里的那个女生，那个他守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的女生。
他的喜欢说不出口，我的也是。
“忘就忘了，我记着你今天帮我了。”我回过头，朝他微笑，“楚大小姐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啦。”
钟一铭傻愣愣地看着我，跟着笑了起来，我们两个对视微笑着。天边晚霞散去，铃声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踏碎了一路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