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房外面转完一圈，陈生又问了那几个失踪工人的名字和住址，保安说得很详细，希瓦娜还专门用手机备注在了备忘录里。
这番探索收效甚微，两人在保安的目送下离开了厂区，走到马路对面坐进那辆老爷车。
老司机毕恭毕敬地问道：“两位尊贵的客人，下一站咱们去哪儿啊？”
陈生靠在座位上揉着额头发呆，希瓦娜捧着手机专注游戏。
老司机没敢多问，安静的等候回答。
陈生扬手敲敲他的靠垫：“白桦街567号。”
白桦街567号，幸福小区。
老爷车驶向风雪中，车子里陷入安静，安静并没持续多久。
希瓦娜轻声喊道：“陈生。”
“嗯？”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你为什么要去工厂调查呢，我们直接去找诺顿先生不好么？”
“直觉！”陈生回答。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家里看过的“人与自然”这个节目。
怎么说呢，就像狩猎一样，猎物和猎杀者，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陈生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猎食的小圈子，目前他充当的身份还是猎杀者，但随时都有可能沦为猎物。
诺顿在狩猎那些工人，他已经成功了。
我和希瓦娜在狩猎蒙丹，除了纸面上的信息，其余的一无所知，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狩猎游戏，需要一个完整的食物因果链。
就好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看似混乱的16区，实则有它的生存法则
蒙丹的目标是谁？
陈生不觉得蒙丹只是在简单的以杀戮取乐，一个正常人硬生生把自己的世界观玩儿崩溃，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D级任务，委托，雇主，蒙丹……
雇主能在混乱的16区稳坐富商的位置，应该不是平庸之辈。
“我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陈生揉了揉脸，实在不适合推理，要是敖星在这儿就好了，那家伙心思剔透善于洞察人心，一定能看出这里面的端倪。
偏偏女教员却把敖星分走了，她是故意的么？
此刻陈生终于明白了敖星的重要性，他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使。
昨晚没有耗费精神力锻炼，折腾了一上午也不怎么困，这会儿在车上开始犯困了，陈生打了个哈欠，决定小憩半个小时。
他必须保持好状态，以免碰上突发状况。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不到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惊醒了熟睡的陈生。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希瓦娜扑在副驾驶的靠垫，双手伸过去控制方向盘。
老司机在驾驶位置缩成一团，希瓦娜连连喊道：“踩刹车，刹车！”
“我一直在踩啊！”老司机惊慌失措地吼道。
怎么回事，刹车失灵了？
陈生强打起精神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希瓦娜控制方向盘让车辆不至于乱撞，表情凝重地说道：“有怪物在袭击我们。”
“怪物？”陈生没搞清状况：“什么怪物？”
“你看后面！”希瓦娜大声喊道。
陈生转身趴在后车窗，玻璃上全是雪花看个屁啊！
老爷车在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上横冲直撞，陈生记得来的时候也经过了这里，只要离开这条山路就驶出了郊区。
山路左边是茂密的山林，右边是悬崖，悬崖下面是一条洪流滚滚浪声如雷的大江。
“当心前面！当心前面！”老司机忽然惊恐万分地大叫。
只见一棵大树从斜坡上倒下来，一截树身挡住了半边道路。
“别吵！”希瓦娜怒喝一声，双手用力掰着方向盘，想要让车子改向，不然就会撞向那茂密的树冠。
陈生啥也没看见，又转身看过来。
咔擦！清脆的扭断声。
希瓦娜扳断了方向盘，此刻正一脸呆滞的举着方向盘！
“嘶！”陈生倒吸一口凉气，女汉子你丫的干了啥，你开车就开车，需要把方向盘都掰掉吗？
“我的姑奶奶哟，完了，这下全完了！”老司机双手捂头一脸绝望。
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小破车撞进了枝繁叶茂的树冠，挤断一根根脆弱的树枝，车头狠狠撞在粗大的树干上。
轰隆，翻车了！
咔吱！！
树枝不堪重负被压断。
倒翻过来的小破车卡在树冠里，四个轮子转得飞快，后面车门挤压变形。
哗啦一声脆响，车窗被陈生一拳砸碎，劲气震碎了整面车窗。
手逮住窗沿一扯，一翻身滚出来。
“手给我。”
陈生蹲下来朝里面伸手，想要把倒挂在里面的希瓦娜拉出来。
“不行不行，我动不了，我的腰撞到了。”希瓦娜表情痛苦地快速挥手，说完她又紧张不已地喊道：“我感觉不太好，你快看看我脸伤到没有，我脸上是不是流血了？”
都啥时候了还关心脸的问题！
陈生扫了她一眼：“脸没事，就是额头撞破了皮在流血。”
“额头？”希瓦娜神情一怔，瘪了瘪小嘴，哽咽道：“不行啊，我不能蓄刘海的，我不喜欢梳刘海！”
我真是服了你了！
陈生懒得跟她废话，双手逮着车门运劲一扯，还没尽全力，车门一下子被他扯掉，连人带铁皮子一屁股跌倒。
希瓦娜见他如此神勇，一时竟然忘了关心刘海的问题。
陈生丢掉车门爬起身又凑上来，跪在破洞口伸出双手去搂希瓦娜的腿和胳肢窝。
过程里希瓦娜带着哭音颤声喊道：“你慢点啊，要是把我弄残废了，你得养我一辈子！”
“我养你个头！”陈生没好气地骂一句，搂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退出来之后，先取下她身上的背包，再把她抱到马路上平放下来。
头枕在陈生腿上，希瓦娜躺在雪地里哎哎哟哟的呻吟。
陈生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血迹，额头上的小伤口已经没再流血，看起来不像刚刚那么凄惨了。
见她哎哟个不停，陈生烦躁地喊道：“你瞎叫唤什么，又没撞得多严重。”
“还不严重，我感觉我腰断了，你快帮我捏一捏，那里好痛的。”
“你翻一下身，我帮你看看。”
“不行我动不了。”
陈生脸皮在抽搐，嘀咕道：“你就是个扫把星。”
说着扶着她慢慢坐起来。
希瓦娜立刻哭喊道：“哎哟哎哟，不行不行，腰疼得厉害。”
陈生见她不像是在装，当下不敢大意，连忙换了个姿势走到她前面蹲在她双腿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哪里疼？”陈生手放在她后背衣服上，轻轻按了按。
“下面。”
陈生把手往下移，按了按。
“还要下面一点。”
陈生又把手往下移，按了按揉了揉。
“再下面一点！”
“再下面就到屁股了！”陈生怒道。
“你屁股长在腰上啊！”希瓦娜哭喊，把眼泪蹭在陈生衣服，伤伤心心地哽咽道：“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么，人家真的很难受啊！”
见她哭得厉害，陈生也不好再恶言相向了，手顺着背脊骨往下滑，感觉到有一小块骨头脱位了，尝试着轻轻往下一摁！
咔擦！巧合医生，完美复位！
“啊！”希瓦娜带着哭音痛叫一声，一口咬在陈生肩膀。
牛仔大衣虽然老旧了，但是很厚，这一口没啥感觉。
“行了别哭了，已经没事了！”陈生拍拍她肩膀。
报复失败的希瓦娜靠着陈生的肩膀还在抽泣。
陈生扶着她肩膀，让她坐好感受一下，自己则是起身退开几步让到旁边，避免了即将出现的尴尬。
希瓦娜弯腰又直起腰，尝试着重复了几次，表情转悲为喜，气狠狠的瞪了眼陈生，也不哭了，自己擦眼泪。
陈生摇头失笑道：“没出息，还武宗孙女，大小姐！哭得跟个小屁孩儿一样！”
“那我疼你还不准我哭吗！”希瓦娜怒视陈生吼道。
陈生争不过她，忽又想到什么，一拍额头恍然道：“糟了，尽顾着你，忘了老司机还在车里。”
正这样说，老司机从树冠里爬了出来，惊魂未定的走到了雪地中间，看看陈生，又看看额头染血的希瓦娜。
老司机见两人都没事，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我拴了安全带！”
说完他又连忙扭头四处打量，三两步闪躲回树冠旁蹲下来：“那怪物呢，没追来吗？”
老司机运气不错，活蹦乱跳啥事儿没有。
陈生扫了眼周围，没看见什么怪物。
希瓦娜也不跟陈生斗嘴了，双眼戒备地扫视一圈：“你小心点，那玩意儿好像是一头熊，看个头很强壮，满身都是长毛。”
“熊？”
陈生心道这破地方会有熊吗？怎么可能，有的话早就被人带走做成饭桌上的美食了。
但希瓦娜总不可能骗自己，如果不是熊，那会是什么玩意儿呢？
“现在怎么办？”希瓦娜问道，又很是颓然地说：“车坏了，这荒郊野外的，我们怎么回去。我现在又冷又饿，昨晚也没睡好，我好想吃得饱饱的，再美美的睡一觉。”
“别着急，会有办法的！”陈生走过去把包提过来丢给她，包里面有钱和手机，弄丢了就没得玩儿了。
老司机躲在树冠下喊道：“别担心，我已经跟我们老大发消息了，他很快就能过来支援。”
希瓦娜道了声谢，陈生在四周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怪物的身影。
看样子那东西已经藏起来了。
陈生走回希瓦娜身边，弯腰把她扶起来，下意识地关心一句：“还能走路么？”
希瓦娜立刻摇摇头。
陈生站立不动，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僵持了片刻，陈生微笑道：“那我让老司机背你。”
老司机当然很乐意效劳，可惜人家没给他机会。
“我突然又感觉没事儿了！”
希瓦娜背着包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老司机也跟着往前走，陈生落后几步走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方和旁边山林。
雪一直下，寒风在呼啸，悬崖下面的水浪拍击着石岸，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一行人消失在雪幕下。
十多分钟后，撞车的地方，山林里走出一道魁梧的黑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