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楚鸾不出意外地拒绝了卫离的“好意”,像卫离这种人,不能结仇,可也不能结交。
国师府内——
“女公子,昭月郡主到了。”家丁在屋外传话。
玉奴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是奔去见她。
她一路跑到前厅,就见楚鸾正坐在那喝茶,看上去仿佛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你去哪了?”玉奴还是不放心,她自己尚且还未完全接受张生和嫣然的死,楚鸾这样重情之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快走出来呢?
楚鸾隐去了遇见那两个狱卒和卫离的事情,只说是散心。
玉奴还是不放心,又宽慰了人两句,“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要过于介怀,阿鸯善解人意,她知道你的难处,发生这种事谁也没有办法。”说罢,又觉得惭愧,“一开始我也不是有意瞒你,老师近来身体不好,前几日又闭关,朝中本就有不少人有意针对他,若是他出面,只怕会有人借题发挥,将此事牵连到我们身上。”
“我知道。”楚鸾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她清楚玄均的处境,也理解玉奴的私心,她恨的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小人、怨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话说,自从齐铭因为办事得力而受到慕容修的推举升了官职后,高兴得不亦乐乎,日日都去拥翠阁逍遥。傍晚进去,子时才出来。喝得那是酩酊大醉,街边的混子见了他都得避着走。生怕他一发酒疯就拔出手中的利剑乱砍人。
毕竟诏狱里关着那么多楼兰人,有半数都是死在齐铭手上。
今夜,金燕街里一如往日繁华,灯火通明,街上男男女女嬉笑打趣着,谈着风花雪月。但是在这街道上也有一些例外。一个女子身着青色劲装、头戴帷帽,帷帽上的珠翠跟随她的步伐一步一摇,发出清脆声响,只是这声响被鼎沸的人声所覆盖。
拥翠阁里,齐铭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银子,不得不离开这销魂之地。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被妖精吸了精血,出门时明显脚步虚浮,有些站不稳当。还是靠小厮将他扶着这才没摔倒。
“老爷,您现在回府还是……?夫人已经派人来催过两次了,说是夜里不安全。”小厮询问道。
齐铭此时酒气还没消,最是听不得旁人在他耳边唠叨,直接一巴掌将他挥开,“滚!”
小厮被打的莫名其妙,一肚子怨气也没处撒,只能装傻充愣地讨好他,“是是是,那老爷现在……”
“回府!”齐铭作势就要上马车,却闻到一股奇香。这香气清新而不寡淡,浓郁而不艳俗。他刚要抬头,便有一段粉色纱巾拂在他的脸上。
“公子,请将小女子的纱巾还给我,好吗?”女子虽带着帷帽,但是听她的声音,看这身段,就知道是个妙人。
齐铭酒气未散,此刻哪经得起撩拨,当即就作势将纱巾还给对方,却在她伸手时,将手递上去,想要调戏一番。
哪知对方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攥着纱巾的一角硬是从齐铭手里扯了出来。
拿到纱巾后,女子也未多做停留,转身便走。
齐铭撩拨人不成,甚至连手都没摸到,怎肯善罢甘休,立马追了上去。
小厮站在原地,不知是跟还是不跟。但想到齐铭那个脾气,除了夫人没人能制住他。还是先回去告诉夫人吧。
齐铭跟着那女子从人群密集走到空无一人。眼看越走越远,齐铭的火气也要被磨没了,就在他想放弃时,那女子突然停下来,问道,“公子为何一直跟着我?”
或许是为了挽回他的贵公子形象,齐铭难得没有冒进,而是慢慢靠近,“夜黑风高,姑娘孤身一人,在下实在担心姑娘的安全。所以想送姑娘回府。”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带有几分玩味的意思,“公子还真是一个正人君子呢。”
齐铭现在脑子不好使,听不出好赖话,见对方夸他,他也乐得应承。
女子也转身走了上去,左手放在腰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解开。
齐铭哪见得这个,气血上涌,整个人都飘着,身边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这就更让他心烦气燥,恨不能亲自上手。
就在女子渐渐靠近,齐铭以为能够一亲芳泽时,一道银光闪过。
一缕头发飘落在地。
齐铭跌坐在地上,打了个激灵,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掉在地上的就是他的人头了。
眼前的女子手执软剑,看着齐铭惊魂未定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是我小看你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死人。”
话音刚落,就冲上去一剑直逼他命门。
——
湖心亭内,楚鸾倚在栏杆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盏,对月浅酌。
“差一点。”
今夜眼看她要得手,谁知齐铭带的那一众家丁在这紧要关头来寻他,为了不暴露身份,楚鸾只得放弃今夜的行动。
只是一击不成,怕齐铭有了防备日后想再动手可就难了。
楚鸾捏紧了手中的酒盏,又宽慰自己,“总会有办法的。”
多行不义之人不会有太多的好运气,这次算他命大,可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于楚鸾对月浅酌的闲情雅致,此时的齐府就明显没有那么平静了。
深夜里,大夫一波又一波被请进齐府。
一位穿着紫色华服的年轻夫人不停用帕子拭泪,嘴里还念叨着早已烂熟于心的佛经,恳求神佛保佑自己的丈夫。
“夫人。”齐铭的贴身小厮带着人回府。
齐夫人急忙上前,抓着小厮的胳膊询问:“怎么样?抓到凶手了吗?”
小厮愣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夫人抓着自己的手,摇摇头,“没有,我带着人追到一个巷子人就不见了。”
齐夫人哭的愈发伤心,她也正值芳华,美貌无双,性子又柔情似水,落泪时更有一种病西施的美感。小厮瞧了两眼就急忙收回目光,不敢造次。
他安慰齐夫人道,“夫人放心,我已经将老爷的事告诉修王府了,相信修王一定会替老爷作主的。”
齐夫人也只好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房内传出齐铭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就这么一直持续到天亮。
在回府前,楚鸾又一次来到那狱卒的家门前。
狱卒许是确实在齐铭面前得了脸,这几日已经开始花钱让人来修缮房屋,屋内还堆积着许多形状大小一致的石头和木料,虽显得院子愈发狭小、杂乱,但等一切都修缮好后,这个木屋就会焕然一新。
楚鸾手中的软剑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烁着刺骨的寒光。
院里的公鸡或许也被楚鸾凌人的气势惊住,胸腔不停地颤动,最后竟不受控制地开始鸣叫——
屋内睡得正沉的男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想要继续做着没做完的美梦。
妻子却被吵得睡不着,“这死鸡怎么回事?天还没亮呢就开始乱叫,明日就把它杀了做菜。”
起初男人没放在心上。突然,他意识到什么,从床上弹坐起来。
妻子觉得他也有毛病,还想骂两句,男人先捂住她的嘴。
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我出去看看,你去看好孩子,我回来前不要出来!”
妻子害怕地点点头,见男人小心翼翼取下床头的刀更觉得担心,拉着人的手,嘱咐道,“一定要小心。”
男人点点头,让她快去看着孩子,旋即便开门去院中查看情况。
楚鸾躲在暗中将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寒风拂过,手中的剑也被风吹动,像一条冰冷的蛇吐着信子等主人下达命令。
男人又绕着院子巡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提着刀回屋去陪妻儿。
一夜平安。
慕容修是第二日才听府里小厮提起齐铭的事来。他正与修王妃一起用早膳,听了这个消息,脸色阴晴不定,就连王妃柳素媛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忧。
“碰”!
慕容修突然发难,将一桌子精心准备的早膳掀翻,“可有查到凶手?”
小厮有些害怕,腿肚子都在微微哆嗦,说话也不清晰了,“莫……还没有,当时天色太暗,并未看清对方的样子,不过听齐大人的家丁说是个红衣女子所为。”
“女子?”慕容修不用猜就已经选定了嫌疑人,“楚鸾啊楚鸾,这一次……我看你怎么办!”说完,又放肆笑了起来,整个屋内都回荡着他一人狂放、阴冷的笑声,令人听了心里发毛。
很快,慕容修就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也是在宣楚鸾面圣时众人才知,自从张生一家被处死之后楚鸾就从镇北侯府搬了出去,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国师府。
得知楚鸾从镇北候府搬出去,皇帝对楚鸾的态度也就大不如前,一上来就对她和坐在藤椅上的齐铭劈头盖脸一通骂:“你们真是一天不给朕找麻烦就不舒服是吗!”
“陛下息怒——”群臣跪拜,乞求天子平息怒火。
楚鸾笔直地跪在大殿中央,这次慕容初尧倒是没让她先站起来,而是直接开始询问:“朕问你,刑卫司掌史遇害一事你可知道?”
“臣女知道。”
“那可与你有关?”
楚鸾眼睛都不眨一下,平静沉稳道,“无关。”
皇帝看她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先问齐铭那晚的细节。“齐铭,你说,那夜到底怎么一回事?”
齐铭受了重伤,右手手筋被挑断,还被刺伤一只眼睛,就连那根本也被人所伤。他面目狰狞地看着楚鸾,咬牙切齿道,“陛下,臣前几夜路过金燕街,偶遇一女子向我问路,我本好心替她引路,谁知她却趁我不备将我重伤。”
慕容修突然站了出来,“那你可有看清那人相貌?”
“臣侥幸掀开她的面纱,那人正是楚鸾!”
“兹事体大,齐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再答!”秦海声如洪钟。
“陛下,微臣不敢胡言,不仅臣看见了,府上家丁都看见了。”
慕容初尧摆了摆手,正要让肇庆传家丁。
楚鸾却抢先一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齐大人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他一面之词罢了,他的家丁自是向着自家主人。若是只听信他一人之词,恐怕有失公信吧。”楚鸾不卑不亢地跪在大殿上,“还请陛下明察,还楚鸾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