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木!”
走到离着张糟糕与李青帝二人只剩几步之遥的地方,耳边传来朱万三报出自己的名字、并被冠以张糟糕的姓氏,向林愣了愣,随即哑然一笑。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又是李青帝的玩笑,但不知为何,甫一听闻这三个字,她却起了些与往常不同的反应,本该是漠不关心、毫不在意才是。 可,自己为什么又冒出了一丝浅浅黏黏的羞涩?
李青帝从朱万三手中接过第一名的奖金,又帮着兄长接过那把白色的激光长弓。
然后,李青帝将那叠联盟钞票递给陶洪洪,陶洪洪欣然接过,甜甜地道了声谢。
也许是下意识的,脚步踉踉跄跄的张糟糕拿回属于自己的奖励,也将她递给那过来接替李青帝搀扶住自己的“主人”。
向林看着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男子,看他脸上似乎比平时又苍白了几分,几滴冷汗挂在额头,喃喃道:“僵尸也会喝醉的吗?”
心力交瘁的张朝昭闻言轻轻打了个寒颤,忽然感到一丝紧张。
却见向林接过那把弓,又说道:“外边风大,你们都喝了许多酒容易受凉,今晚就在朱家酒楼过夜吧?”跟着,她柳叶眉微皱,用手背摸了摸张糟糕的额头,“我现在都不知道僵尸会不会感冒了。”
陶洪洪也附议,李青帝更无意义,自己确实有些受到酒精后劲的侵扰。
张朝昭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一幕,险些让她吐出血来。
“水儿,”向林把张朝昭辛苦所得的激光长弓递给陶洪洪,微笑道:“这算是张糟糕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了,我想想,一枚御守到底太少了。”
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道爷现在脑子里都是酒水听不清。
一下子,张朝昭感觉身上压抑着的内伤好像炸开了锅,遍体疼痛,尤其是心,痛啊......
感情不是木木想要来着,那我为了这点小事把自己搞成这样。
向林,道爷早晚有一天要被你害死不可!
陶洪洪也傻了,怔怔地接过那把激光长弓,老实说,肯定喜欢啊,这东西的价格虽然达不到第一名能够赢得的奖励,可也算有价无市了。她呆呆了地疑了一声:“给我的?”
李青帝看着那个明显用了些损耗自己的手段才坚持灌下那么多酒,如今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兄长,噗嗤笑了出来。
向林不理会李青帝这声笑所来为何,另一只手也一起搀扶住张糟糕,随意地说道:“我不用弓,你武技还需磨炼,多一份护身手段正好。”
陶洪洪已经不在意向林对自己格斗水平的评论,想了想,微笑地点了点头。
然后,想起木木姐方才的说词,觉得她好像并非完全将张糟糕当成简单的僵尸随从,又想到李青帝对其的新称谓,忽而一个古怪却并非如何别扭的念头在脑海里如海燕飞过。
她郑重地目视着张糟糕,粲然一笑,柔顺道:“谢谢姐夫!”
张糟糕呆呆地望着她,好像还是没听明白“姐夫”的意思,只是木然地嗯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很懂事嘛,行吧,这血就当为你这个寿星妹妹吐也值得了。
“嗯什么嗯?”向林撇了撇嘴,随手敲了下他的脑壳,但也懒得纠正了。
大概连她也没意识到,当陶洪洪说出那声“姐夫”的时候,比起那一丝无可奈何,还有隐藏在淡淡无奈之下的羞恼吧?
今夜的向林,又变得更女子柔情了。
李青帝哈哈大笑,掏出颗赤色胶囊,将陶洪洪手中的激光长弓放了进去再归还给她,紧接着,大步越过三人,自去与酒楼前台要了三间客房。
屋内。
连接着开关的水晶灯缓缓绽放出暖黄色的光泽,窗户被掩上,只余下从门缝处溜进来的缕缕凉意。
不知不觉,一场酒会下来,已入子夜。
向林将那个眼皮忽启忽阖的张糟糕扶上床、上半身倚靠着床背,又仔细地帮他盖上被子。
跟着,向林来到那张搁放着黑竹竿的红木圆桌旁坐下,双手托着腮帮,呆呆地望着某处。
过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道:“张糟糕,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这时候的张朝昭已经顾不上演戏了,酒量尚未经得磨炼的他今夜喝下的远比一个酒量不差的人都多,此刻,漫天醉意与困乏笼罩住自己。此外,他还要运转功法去平复、治愈内伤,真真是说不上话来。
向林讶异地扭过脑袋,继而了然。
张糟糕这个由赶尸情蛊咒打造出来的僵尸,确实与众不同,这都喝得不省人事了。
看来情蛊咒比起斗蛊咒,未必全然只有优势没有缺点的。
她从领口里掏出那条摄魂铃项链,轻轻地摇晃了两下,低低的铃铛声宛如女子细语,缓缓飘散开来。
“嫂嫂?”向林又低喃了一声,媚艳脸蛋之上泛起三分温柔七分恬静。
她看着张糟糕,又轻轻说了声:“姐夫?”
随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让眉眼噙满温婉与女子柔情的向林,好像又褪下了一、两分护甲似的冷若冰霜。
今夜,向林又变得更像一个正值芳龄的苗族女子该有的样子了。
眼看她玉指闲敲桌面,便是一家闺秀落落大方。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眼看她忽有所感,嫣然浅笑,几声银铃脱口而出。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今夜,向林因为某个不自知的萌芽焕发出了迄今为止最最女子的娇柔。
她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她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正是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亦是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偶然惊鸿一瞥,张朝昭乱心大乱。见其华容婀娜,令张朝昭醉上加醉。
察觉到张糟糕的眼光,向林匆匆脱离出方才感到“丢人”的状态,疑惑道:“怎么了?”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又是那“该死”的温柔,比此前任何时候还要温柔。
向林羞赧地使劲摇了摇头,意识到无外人在场,这才很快平复下心中那股悸动,轻呼出口气后,姗姗挪步到张糟糕的床边。
离桌前,从壶里倒了些温水进杯中,这才拿起杯子起身。
向林从没照顾过醉酒之人,以前的她更没机会也不可能愿意去照顾醉酒之人,尤其还是一个无丝毫关系的青年异性。
或许是今夜的向林真的与往日大为不同了,或许是向林单单只对张糟糕有所不同。
她侧身坐在床沿,用衣袖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将那杯温水送到张糟糕的嘴边,正欲下令让其慢慢喝下去。
下一刻,便见到自己的僵尸随从出于本能,张口从嘴边的杯子里饮水。
向林害怕他傻傻喝个不停,呛着了,便时常移开杯子,然后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背处,用那“该死的温柔”,轻轻地拍着为其顺气。
暖黄色的水晶灯随着时间自发淡了几分颜色,微弱灯光下,向林瞧着那眉眼平庸的男子,竟觉得在这虚弱面孔之下,似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生机。
那木讷迷离的眼睛中仿佛偶有清光滑过,微微皱起的眉头隐隐约约荡漾着时有时无的神采。
“张糟糕,你感觉怎么样?”向林不再拘泥那压也压不下的柔情,担心道:“想吐吗?”
常人酒喝多了会想吐,僵尸都能喝醉,想吐应该也合情合理吧?
心中淡淡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张朝昭喝了一口水后,感受着身后纤细温凉指尖传来的丝丝暖意,嗅着眼前比往常任何时候还要迷人的幽香,强撑起一点心神,嗓音因无力而游离、又始终牢牢守着那分即傻且呆,脸上更维持着一张木讷的僵尸脸,回应道:“不、不想吐。”
意乱情迷的哪里又只有那个给人高冷寡言印象的向林,张朝昭下意识脱口道:“木木,我头、头疼。”好在,及时察觉,赶忙压抑着不让自己继续表现出太多的正常人模样。
刚才有一刹那,向林感觉眼前的张糟糕分明就是一个正常不过的人类男子了,只是转瞬间,又发觉对方分明还是一如往昔。她随意打散了心中那点猜疑,想来定是自己的错觉,便将那只空杯搁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跟着,向林瞧了眼张糟糕,见他眼中确实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色彩,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痛,却又没有七情六欲,若是真正的张糟糕,大概真的会怨恨自己吧?
向林绕到床铺的另一边,褪下鞋袜,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将张糟糕慢慢扶下,斜着身子平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跟着两只手轻轻地按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左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腹缓缓地揉动起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张朝昭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发笑,沉沉的醉意被这股温柔的抚摸又激荡出几分,眼皮忽然重得实在睁不开眼,只好慢慢合上,嘴角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淡淡的舒服意味。
瞅见这厮还能露出这样细微人性的表情变化,向林低着脑袋看着他,幽幽道:“有时候,总会错以为你是个正常人,可你又分明还是僵尸模样。”
庆幸也不幸的是,在心爱女子温柔的按摩下,在那将意识抽丝剥茧般一点点耗去的酒精作用下,张朝昭已然昏昏睡去。
“倘若你不是僵尸该多好......”那温婉女子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如水般的柔情。
“倘若你不是僵尸的话,我会不会喜欢你呢?”向林回忆起与对方初见那日,还不是僵尸的张糟糕痴痴傻傻看着自己的模样。
从来只是一个人孤独地抵抗这个世界的向林,那个舍弃了所有的女子柔弱的苗族姑娘,第一次油然生出一丝自己或将嫁为人妇、与人厮守一生的感触。
水晶灯黯去,黑夜下,一声清澈温柔的嗓音幽幽而来。
“张糟糕,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