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山的火不过烧了半日,远远地,镇子上能看到一丝天一角的红云,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亲眼看见那是场景的,也只有猎场的一些人,可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营地夜深寒重,霜露在后半夜沁入帐篷里面。如果临睡之前火烧得不是很旺盛,现在多半只剩下星星点点。泥土砌成的墙尚且挡不住深秋的反寒,帐篷薄薄的一层,就不堪凉意,所以熟睡的人常常在夜半冻醒。更何况黄昏后飘下了雨点,子时又下了一刻的暴雨,狠狠地冲刷着本来就泥泞的地面。月光破云而出洒在上面的时候,更像是凝结了一层不怎么干净的鱼冻。
如此寒夜,营地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是不是多了些?
萧慎踩着月光和泥泞回到营地,身上的衣服用稍许灵力干燥了一下,可是依然潮热让人不适。腰间悬挂铃铛的佩带有些许脱落,铃铛放出了闷闷的声音。为了不叫人清净,也免得别人看到自己回来的怪异,他边走边用手重新绑好铜铃。刚刚走到路口,一抬头发现,远远的从西边来的方向跑来一大批人。走进了,看得出是一队人策马奔腾,在夜色中踏出了凌乱的马蹄声。
他停在了原地,平静地看着马队径直朝着这个方向走来。行到营门口,在缓缓停下,在泥水里踩着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很晚了……”
模模糊糊地是个女郎的声音,干脆利落,顺着风飘过来。
“是的,我晓得……”
“去请叶三郎君……”
“现在……”
“我要见到她……”
随着说话间,为首一匹马上面披着描金黑色斗篷人影翻身下来,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水坑,把缰绳递给了门口的管事,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正好迎面碰上萧慎,灯火恍惚,他看见女郎脸上露出惊讶地神色。
“萧谨之?”叶蓁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女郎是来寻令妹的吧。”茫然走了半夜的黑灯瞎火的路,终于见到一个熟人,他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萧郎君也知道?”叶蓁蓁叹了口气。“阿蓝这件事情,还真的不让人省心,不知道是为了……”
叶蓁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萧慎也猜不透其中隐情,简单问候了两句。没几句话间,见到叶茂一身宽衣仓促赶过来,见到自己的妹妹很是惊讶,说道:
“阿桃,何必赶这么久的夜路,我已经让人递口信回去了,阿蓝这里有我,你先去休息吧。”
“我要见阿蓝。”叶蓁蓁用手按了按额头,虽然她的骑术比起叶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连夜赶路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疲惫。
“阿蓝刚服了药,有些昏昏沉沉的,现在半是昏迷半是熟睡正沉。阿桃,你去看她的话,还是明天吧,这么晚了。”
“我要见她,不打扰她,我就看一眼。”
“我要荐叶家蓝娘。”叶蓁蓁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编,语气稍稍冷了下来,充满着独断的意味。叶家这两兄妹性格恰恰相反,叶茂有些优柔,在叶蓁蓁一再的坚持下,终于还是松了口,带她向着营地深处走去。两个人和萧慎点了点头充作告辞,就并排地走过去了,只有只言片语飘入他的耳朵。
“庾五郎君……”
“叶家的术法和药物……”
“冰白鳞……”
“阿蓝的修为……我以为你知道……”
似乎叶蓝的慌不择路,背后有着一个难以揣测的原因。想要偷听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萧慎却没法说服自己坚持这个心思,于是转身往自己住地方走去。掀开外间的帘子,地上还有些潮湿,里面空无一人,冷清的空气回荡在几尺宽阔的空间里面。
忽然又一股风吹来,萧慎回头一看,是拎着一只小木桶的阿喜,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见到他回来,解释道:
“我去井边上打了些水。”
这句话解释地有些牵强了。萧慎“嗯”了一声,走到已经熄灭的火跟前,用手覆上已经冷透了的灰堆上面,下一刻,死灰便复燃,温暖的火焰从木炭上冒出来。看得出来阿喜是个畏冷的,如果今天她一直在营地里面,只是刚才出去了一小会,这火堆定然不会冷下去。
秋风渐凉,猎场的积水吹散了几分,等着九月才没过上旬,太阳向北方回落的时候。缝秋天是慢慢冷下去的,可是一日之中还是会回热一些,金灿灿地日光洒落,山野已经披上一层枯黄,望之竟然有些暖意。缝秋天是慢慢冷下去的,可是一日之中还是会回热一些,金灿灿地日光洒落,望之竟然有些暖意。
叶蓁蓁到场之后,庾承之把自己当侍妾打发远了一点,可是也没回避她。萧慎只当做看不懂这些人。
忽然草窠里耸动了一下,一团白色绒毛在阳光下被染成了金色。不一会白里透红的一只兔,从窝口探出头了头,迷茫的大概是是白日梦刚醒,慢腾腾地往前腾跃了两步,嗅了嗅半干的苜蓿草,却不吃窝边的草,探头往土坡上挪去。
猎场早就被围好了,叶蓁蓁此时身上还是系着那件披风,轻薄猎装,只带着一把雕着银色的弓箭。弓箭是管庾承之要的,当然不是他常用的法器,是把灵巧的软弓,和庾承之自己的有几分相似。见此场景,叶蓁蓁轻轻地从摘下了弓,举起来瞄了瞄,抬手笔划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看那兔子探头探脑的,又是白兔,雪玉可爱。叶蓁蓁想了想,便伸手摘箭,手用巧力,一使劲把金属的箭头拔了下来——这是庾承之为游猎特制的箭种,做它的人也是个修士——只留下光秃秃的箭杆,又填了上去,慢慢拉开弓弦。
叶蓁蓁学过箭术的,她自小当成男孩子一般的教养,甚至因为天赋不错,可以说比家里的郎君学的还要多一些。可是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擅长这些,或许是因为很久没用了,弓弦一动,发出吱呀的细碎声音。声音虽小,但是白兔听到却前腿离地,警惕地站起身子,直直竖起两只耳朵,左顾右盼。她暗自抱怨一声,转了转手上碧玉的扳指,用上了灵力,飞快地直接去拉开弓弦,一边专注地盯着白兔。
开弓是不能慢的,可是也很忌讳毫无演练,直接上手就拉满的做法。叶蓁蓁没想到,弓弦拉到圆满的时候,手里突然一松,她感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许久不用的弓弦蓦地崩断,随着一整嘶哑巨响,颤抖的弓立刻反弹回去,打在她端平的左手上,一道血痕渗透出来。
还好她手上早就积蓄了灵力,当即一下手刃掐断了弓箭,碎成了两片落到草堆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长满之弓,不放则崩。
这响声却早已传到几丈远的土坡上,兔子胆小怕声,那白兔闻弓而惊,突然跃起,一头撞到地上,直挺挺倒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撞的。
叶蓁蓁已经没工夫去管那只兔子,撩起衣袖,左手手心已经一层血珠。她抽出手帕擦了擦血迹,看得见入凝脂一般白皙的皮肤破开一道。好在是边缘划到手上擦破的,伤口不太深,养几天就好了。
“阿桃,没事情吧。”一旁地叶茂连忙问道。
虽然叶家女郎没怎么受过伤,疼的眼角泛出泪光,见到兄长的神色便忍了下来,说道:“没什么。”
说罢趁着叶茂不注意,伸手抢过了他手上的弓箭。叶茂一愣神的工夫,叶蓁蓁已经再拨一箭飞出,没想到。那兔子刚刚缓过神来,直立起来欲奔走,被一只细细的箭钉在了原地,鲜血染红了草地。
后面的庾承之见到了,拍了拍手,称赞了两句,脸上的笑意却不到眼底。叶蓁蓁客气地回复他,那双活泼的眼睛里,竟然也没有一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