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冲刷着大地,清洗着血污。
灵尘在疼痛中醒来。
他从泥泞中抬起头,目光所及,只见一片淡蓝衣角。
抬头一看,云昙翎正面如死灰看着他。
自他出走那一天起,就没有面对面看过她了,在北海时,仙魔对峙,人太多,场面太乱,来不及跟她说话。这下好不容易见到她,他苍白的脸上似有似无的浮现出了笑,目光切切,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
你是出来找我的吗?你那一天一定很生气吧,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了,不该一走了之。我不想睡树上了,不想下雨时无处可去被雨淋。我经常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然后带我回去。外面实在太累了,我经常被人算计,也经常遇见不想看到的人,你带我回去吧,我跟你走,把我关起来也无所谓……
然而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就是当你想回头的时候,却发现不是回不去了,而是根本没有路了。
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他清楚的看见她提着凝琴剑站在滂沱大雨中看着自己,目光如死水一般地看着自己,双眸中呈现出了让他心寒的恨意,又夹带着冰凉的杀意。
那苍白的笑还未诞生在就已经死在了落寞中。
只是,云昙翎走向他的步伐没有停留,持着剑向他走去,越来越近。
陆英脸色飒白,忙挡在中间,摇头道:“门主,不要,求你不要!”
云昙翎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将剑刃指向了他。
灵尘看着眼前白晃晃的剑刃,亮得他眼睛好疼,此刻就指在他的头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将剑指着自己。
灵尘难以置信,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可笑的告诉自己这是他的错觉。
陆英语带哽咽,近乎哀求道:“纵然他毁了无生石,可究其根由,都是被歹人诱导所至,别,别杀他,饶了他这一次吧……”
毁了无生石?!灵尘全然不知,他毁了无生石?
云昙翎双眼发红,声嘶力竭:“他就算是犯了成千上万的错我都可以宽恕,唯独这一次,他罪无可恕!”
她语气狠厉,灵尘毛骨悚然,雨水冰凉,冷到彻骨,凉到心底。
陆英始终挡在他前面,最后,她跪在了云昙翎面前,眼角有泪,道:“寒霜已经死了,我不能看着你后悔。”
云昙翎声音沙哑:“与你何干?让开!”
陆英伸手将利剑握住,送到自己脖子上,神情坚定看着她:“若门主今日非杀一人方能解气的话,那便杀我吧,我愿替他。”
陆英闭上眼,等待着。
灵尘只是看着,脑海中撕心裂肺。
他万万也没想到,为了报仇会毁了无生石,可他不过就是想报仇啊,哪知代价那样大……
为什么世事总是事与愿违呢?
云昙翎看着陆英坚定不移的神情,已是勃然大怒:“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慈手软,此事与你无关,是杀是刮还轮不到你!我再说一遍,让开!”
陆英欲言又止,这时,一道银光急切闪过,似乎是一个人影,那人影快速将灵尘携了便欲离去。
云昙翎一剑挡下,冷冷道:“站住!”
人影落地,却是幽音,她哼了一声:“这个人对我有恩,我非救不可!”
云昙翎脸色一沉,提了剑就要过去抢人。
“门主!”陆英急切之下,趁机将云昙翎打晕,扶着她转头对幽音道:“快走!”
幽音不再犹豫,带着他转身而去。
大雨仍然,冲刷着遍地哀鸿。
……
月涯谷。
此时的仙魔两军仍在激战之中,双方皆死伤惨重,此刻的月涯谷已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这场大战仿佛根本停不下来。
此番仙界来势汹汹,势要夺回玥银剑,与月涯谷一场厮杀后,虽两方都死伤惨重,仙界却如何也不肯退兵,魔界众人绝望,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厮杀到底。
在激战的同时,西边那娇艳欲滴的红色光芒大放而出,将天空映照成深红色。
双方皆抬头望天。
对魔界来说,这似乎比刚才那响彻大地的天邢还要来得威猛。
仙界众人沉了脸色,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魔界众将狂呼,他们知道,那万丈红光意味着无生石毁,魔界至尊重现于世,回归魔界!
仙界众人失色,一片喧哗。
“央玄怎么出封了?这可如何得了!”
“不知道啊,不会是无生石被毁了吧?”
“无生石被毁?那会是谁有那个能力毁得了无生石啊?”
“不管是谁,只要是放出央玄的人,那便是罪不可恕之人!应当千诛万殆!”
“对!没错,千诛万殆!”
紫浅眼中大放异彩,兴奋不已,“尊主,你终于要回来了!年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此时,与紫浅交战的正是瀛洲东门掌门谭榆,论法力武功都在紫浅之上。
紫浅自然不敌,节节败退,就在谭榆趁机要给紫浅致命一击时,红芒一闪,狂风呼啸,央玄一袭暗红长袍乘风而来,信手一挥,将那谭榆重创吐血。
“爹!”东辰君谭君邪大惊失色,大喊一声,飞奔过来,将谭榆接住,避免他摔倒在地。
“尊主!”看着眼前的人,紫浅大喜过望。
魔界众人见了他,纷纷跪地,异口同声,气势磅礴。
“恭迎尊主!”
声势浩大,回荡在这片僵场之上。
央玄居高临下俯视着仙界众人,目光淡淡:“还不走?”
一人喝道:“除非把玥银剑交出来!”
央玄自然知道玥银剑是何物,却不知是什么情况让仙界如此大动干戈,看向紫浅,问道:“怎么回事?”
紫浅如实道:“回尊主,镇压你的无生石坚不可摧,天下唯有玥银剑才能将其摧毁,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夺来了玥银剑。”
“那剑呢?”
桑离低头应道:“回禀尊主,玥银剑已回到剑灵手中,想必此番已在仙界。”
“什么?”仙界众人似乎不太相信。
桑离对仙界众人道:“的确如此,灵尘已经夺回玥银剑,要剑你们找他要去!”
央玄面无表情,对仙界众派道:“既如此,你们可以走了。”
谭君邪脸色铁青,沉痛放下怀中的谭榆,转身看着央玄,丝毫不惧,道:“我爹被你重创,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这笔帐,我们不应该算算么?”
央玄面不改色,平淡无奇道:“我若不打伤他,此刻重伤昏迷的就是我的护法了。”
一听这话,紫浅满心喜悦。
谭君邪额头青筋爆起:“紫浅的命是命,我爹的命就不是了么?你以为你是魔界尊主很了不起?我可不怕你!我要你血债血偿!”
谭君邪一马当先冲上去,势必要与央玄一战。
“勇气可嘉。”央玄满脸不屑,手中红光泛起。
这时,旁边的桑离对央玄鞠了一躬:“尊主且慢,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央玄淡淡点头,似是应允。
桑离转身,将谭君邪拦住,对他一挥手,一道绿色光芒将谭君邪围住,却并不伤他,只见桑离冷冷一笑,用只有谭君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虽然伤你父亲的人是央玄,但毁了无生石放出央玄的人,是灵尘。若不是他,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玥银剑不会失守,你爹也不会受伤,仙界更不会伤亡惨重,央玄根本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是他,是灵尘,造成这一切的都灵尘!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谭君邪眼中浮现出绿色光芒,脑中一片空白,似被迷惑,神情恍惚,口中喃喃重复着桑离的话:“都是灵尘,是他造成的,都是他……”
桑离一挥手,谭君邪落回地面。
邵真和安辛如以及南辰君和西辰君上前将谭君邪拉住,劝道:“眼下无生石被毁,央玄出封,西海沦陷,至少玥银剑我们还是夺了回来。你父亲受了伤,我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定然全力救治。现下应当以大局为重才是,何苦与他硬碰硬?”
谭君邪清醒不少,看着受伤昏迷的父亲,淡淡点头:“好,回去!”
几人相望,松了口气,虽然央玄被压了两百年,但实力仍然不可小觑,从前纵横魔界,让万魔臣服,如今依然能威震四方,坐拥至尊之位。
仙界在场的,没几个会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这里是魔界总地月涯谷,不知还有多少魔兵没有出动。虽然仙界百门也并没有全军出动,但若真的打起来,真真是惊天动地。
胜负未定,仙界没有败也没有胜,这场战役算是平手。
一下令,在场所有仙界弟子当即撤离。
见仙界退兵,桑离对央玄鞠躬道:“尊主何不乘胜追击,直捣仙界,一雪前耻?”
央玄眉头一皱,冷笑道:“我今日出封,不想惹是生非,报仇之事,来日方长。”
仙界撤退后,紫浅总算大松一口气,看向桑离,问道:“你用易魄术更改了谭君邪的记忆,做得好。”
桑离诡异笑道:“护法过奖了,仙界本就人心涣散,只要稍微的推波助澜,便能让那剑灵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