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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消逝

西海。

云昙翎和陆英在此勘察良久,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云昙翎却道:“紫浅这次好不容易得到玥银剑,又怎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定然会有所动静。”

陆英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云昙翎道:“守。”

陆英忽然问道:“此番玥银剑失守,当真是灵尘所为吗?”

“不知道。”云昙翎看着眼前的大海,默默无言,二人站立在海岸上,不曾离开。

这时,云昙翎似乎察觉到有人出现在身后。

转头一看脸色一沉。

只见灵尘被桑离绑着,一条手臂被砍,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眉间挂着难言的痛楚。

发现动静,十几个弟子将桑离等人围在中间,虎视眈眈。

“放开他!”云昙翎沉声道,眉目间带了杀气。

“放他可以,你凭本事过来抢。”桑离说完便抓着灵尘向后逃去。

云昙翎心中一急,就要追去时,却被冷静的陆英及时拉住:“门主,可不要中了他们的奸计!”

此刻她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我不能不管他。”

云昙翎不再犹豫,迅速飞过去,离开了海岸。陆英无奈之下也跟着过去,二人立马拦下了桑离的去路。

眼看云昙翎成功被引开了海岸,桑离云淡风轻,卸下了伪装,狡猾道:“方才她说得没错,你被骗了!”

下一刻,云昙翎看见灵尘的脸变成另一个陌生人的脸,正是会幻颜术的照隐,幻颜术是可以被识破的,但云昙翎刚才过度紧张担心,没了疑虑,忽略了这一点。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转身看向西海。

就在照隐变回原样的那一刻,年钥扔出了方囚,方囚珠发出光芒,顿时形成了巨型结界将整个西海笼罩。

云昙翎彻底失色,此时此刻,强劲的结界已将她与西海隔绝。

“师父!”

她手足无措,神情慌乱,双手凝结力量不断击打结界,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困住灵尘的结界徒然变大,他一个不平衡落在地面。

此刻的方囚珠高悬空中,维持的结界将整个西海大陆连同大陆以上的一片天空也一并罩住,与世隔绝。

灵尘在黑暗中呆得久了,光芒有些刺眼,他却一眼便看见了云昙翎。

此刻结界之外,云昙翎正近乎疯狂地想要摧毁结界,可任凭她怎样击打,却都不能损结界丝毫。

陆英在一旁劝阻着她。

灵尘看到这一幕,顿时清醒不少。

他向她跑去,却一头撞上结界,怎么也出不去。

灵尘皱着眉,神情焦急,以前不管如何,她总是那样沉着冷静,丝毫不会自乱阵脚,可这一次,在他的眼前,云昙翎却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与迫切。

云昙翎正对着结界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什么,而此时的结界将她隔绝在外,他怎么也听不到。

灵尘见她如此,仿佛自己也感同身受一般,心急如焚。

而被隔绝在外的云昙翎,却看不到里面的人,也听不到里面的呼喊,更不知道灵尘此刻就在自己面前,只是迫切的一次又一次击打着结界。

“门主,你别这样!冷静点!”旁边的陆英见她几近走火入魔,伸手将她紧紧抱住,不让她再这样疯狂下去。

此刻,云昙翎的双眼泛起泪光,茫然而焦急的趴在结界之上,显得无能为力,声音已经嘶哑,却仍然不停呼喊着:“无生石,师父,师父……”

灵尘此刻也是心如刀搅,他可从来都没见她这样子啊。

陆英实在无计可施,她不能看着云昙翎就这样急火攻心,于是心一狠,将她打晕过去,让她靠在一棵树下,再给她运功助她平息急火。

灵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双眼隔着方囚结界看着她,仿佛忘却了自己被抓的这个事实。

年钥这边,四人正商议着该如何取血,血祭玥银剑。

桑离看着结界之外的云昙翎,怜悯笑道:“万万没想到吧,无生石会毁在今日,尊主他马上就要重见天日了!”

听到声音,灵尘脸色一沉,缓缓转身,看了看前方,那傲然孤立在浩瀚大海中的无生石。

忽然回忆到曾经,自己将紫浅认做是她的时候,紫浅三翻几次利用他要毁了无生石,他也百般与她作对,千般与她为难,后来发现真相,被紫浅算计,差点成了无知无觉的傀儡。

沉浮殿上,他一人面对数人的说辞,百口难辩,云昙翎却不计前嫌,为他开脱,替他说话。她总是比任何人都心胸宽广,即使紫浅在那块石头上留下了一条裂缝,她不是照样饶过紫浅了么?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善罢甘休,不肯适可而止呢?

看着远处血红的无生石,灵尘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守护好,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全无生石!

虽然明知结界之外的云昙翎什么都不会听到,但他仍然隔着结界,信誓旦旦语重心长对她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灵尘转身往前走去,来到海岸,背对着猛烈呼啸的海风,神情坚定,孤身一人面对在场四人,道:“毁无生石?还真当我不存在?”

年钥冷笑:“我现在就与你清算照隐的一臂之仇!”

说罢,手中的戮骨刃猛然向灵尘劈下。

灵尘处变不惊,错身躲开,随即一脚踹出,年钥仓促躲开,险些被踹到。

桑离战烈皆上前帮助年钥,唯有照隐站在原地抱着肩膀不动,他的右臂被砍,此刻只有忍痛的份。

灵尘不动如山,始终将偌大的西海挡在身后。他目光凌厉看着年钥,琢磨如何杀了他,让方囚结界消失。

灵尘手中魂印结出,当即对伤重的照隐打出,年钥见状,直接用身体挡下那个魂印。

与此同时,灵尘的手掌像是摸到烙铁上一样,疼痛难忍。

年钥关切问道:“你没事吧?照隐?”

照隐感激道:“多谢少主,属下没事。”

年钥看着灵尘,冷笑道:“你早该知道,护魂甲会反噬魂印!我告诉你,照隐与我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他受伤的伤,我会让你千倍奉还!”

灵尘被烫得满头是汗,勉强冷笑道:“好一个兄弟情深呐。”

年钥拿出玥银剑,指向了他。

灵尘看着眼前的利剑,暗自念力,玥银剑与之共鸣,开始震动。

玥银剑在年钥手中颤抖不止,似乎就要脱手,脸色一变,急道:“阻止他!”

桑离与战烈立马会意,向灵尘左右两边各抛出一条铁链,那铁链如跗骨之蛆紧紧将他的双手锁住,念力全散,玥银剑安静下来。

年钥手持玥银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狂笑道:“只要你的一滴血,这片汪洋大海便会化为乌有!无生石便会化为灰烬!到时候,尊主就可以出来了!”

灵尘神情如冰,暗自运力试图挣开铁链:“妄想!”

桑离有些吃力了,忙对年钥道:“少主,快!”

年钥会意,剑指灵尘。

灵尘运力本想摆脱束缚,奈何这铁链却非凡品,他使劲折腾也只是徒劳。

年钥冷冷一笑,双手往前一指,玥银剑受其控制,破空而出,向灵尘的胸膛刺去。

他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利剑带着不可一世的毁灭气息向他斩来。

灵尘瞳孔骤缩,此刻他被铁链锁住,一时半刻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玥银剑那锋利的剑刃无情的刺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再度回忆起曾经被这把剑碎尸万段的场面。

玥银剑转眼将至,离他胸口不过咫尺之离,他十分不甘的闭上了眼,等待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又一次败在了这把剑下。

这时,玥银剑却硬生生停顿在半空,像是被什么突然握住,改了方向,破空而去。

年钥等人愕然。

灵尘感觉那近在咫尺的杀气突然消失,睁开了眼。

只见玥银剑飞在高空,在方囚珠下方停下,此时的空中,那控制整个巨型结界的方囚似乎被什么一把拿起,然后快速落下。

霎时,那将北海大陆隔绝于世的结界没有了方囚珠的支撑,徒然从苍穹之顶向下缓缓消散。

灵尘茫然,趁着四人比自己更茫然的时候,振开了铁链的束缚。

这时,在落回地面的玥银剑和方囚珠之间,渐渐出现一个雪白的身影。

“寒霜!”灵尘又惊又喜。

原来,在北海的时候,寒霜本想隐身去救他,结果却被幽音抢先一步,当时为了和他一起离开西海,她便藏在了九玄镯内。后来年钥将灵尘引到西海,机智的她暗中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终于,玥银剑离开年钥手掌的那一刻,便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她仗着如火纯青的隐身术,趁其不备,将玥银剑连同方囚珠一并夺回。

“是我,意外吗?”寒霜面带笑意,向灵尘走去。

“可恶!”

年钥勃然大怒,眼看就要血祭玥银剑毁了那无生石,却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寒霜,坏了天大的事,他当然不甘心。

恼羞成怒的年钥握紧了手中的戮骨刃,二话不说,向寒霜的身后刺去。

发觉年钥的意图,灵尘脸色一变,大喊一声:“小心!”

此时,寒霜一手握方囚珠,一手拿玥银剑,完全没有防备,听见灵尘喊自己小心,她本想转身,却为时已晚。

下一刻,血花四溅,戮骨刃刺穿了她单薄的身子!

寒霜眉头紧皱,脸上的笑颜渐渐落了下去,木然低头去看那穿心而过的利刃。

戮骨刃伤了寒霜后,便自动抽出,鲜血淋漓,回到年钥手中。

灵尘难以置信,他疯狂向寒霜冲去,接住她倒下的身子。

怀中凉意仍然,没有丝毫的温暖,灵尘将她抱得紧了些,此刻,她一身雪白的衣裳之上已开出了大朵大朵的深红花朵,触目惊心。

“!!!寒霜……”

寒霜强忍痛苦,缓缓伸手,将方囚珠塞进他的怀里,再把玥银剑递进他手中。

她的额头因强烈的疼痛而冒出了汗珠,眉间挂着难以言尽的痛楚,声音带着哽咽:“灵尘……我可能,要死了……”

灵尘赶紧道:“你乱说什么?别说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幽音那里,她一定会救好你的!”

寒霜勉强摇头,声音沙哑奄奄一息道:“……没用的,我内丹已碎,已经晚了……”

寒霜的身子开始变得轻盈,灵尘抱得更紧了,他安抚道:“一定有办法的,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幽音。坚持住,可好?”

渐渐的,寒霜的身子开始变得若隐若现,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蕴,她的衣服,她的手臂,她的头发,化成了浮光,十分轻盈,随风而去。

寒霜眼角落下了泪,摇头苦笑,目光深沉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已经,来不及了……”

灵尘摇头否定,道:“别,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否则,我……”

否则怎样?他没有幽音那般起死回生的能力,更不会修复什么,对医治一窍不通,看着寒霜渐渐消失,他无能为力。

怀里一片寂静,寂静得可怕。

“寒霜?”他轻声呼唤。

只是,再没有了回应。

千千万万的白色光点从他的怀里飘零,带着凄凉的美,他抱得越紧,浮光消逝得越快。

看着陪伴多少时光的人在自己眼前烟消云散,灵尘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努力挽留,终究只抓起了一抔黄土。

灵界的生灵,死后灵魂是要重归轮回,身躯回归大地,什么也不会留下。

她是无辜的,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因他而死,都是因为救他,都是因为他啊……

灵尘捶胸顿足,身前一片虚空,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体会到自己的无可奈何。

“寒霜……”他声音嘶哑,木然的看着眼前一片空地,眼中充满了血丝。

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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