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尘回过神时,已经在夜空之下了,方才他为地牢中那些无辜的人申冤,到最后却无言以对,无话可说。他的罪行,辩解不了,开脱不得,足以让他悔恨终生,谴责永世。
云昙翎拉着他飞在高空,一路向北,灵尘任由她拉着自己,全身无力,他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感受着不用运力也能飞在天上的惬意。
虽然重生之后,他将什么事都当做好玩,新鲜,有趣,但他终究玩得累了。
他问:“云朝,觞镜的事,你怎么看?”
云昙翎道:“钟山南门养生人的事,一直无人知晓,想必是南门刻意掩藏所为。至于觞镜,或许南门先祖的确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她确实不该牵连无辜,滥杀性命。”
灵尘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云昙翎道:“这件事本与我们无干,但觞镜肆意而为,她的所作所为令谁都无法容忍。若她适可而止,尚且无事,可她执意如此,那就别怪誓师起义,共讨重山。”
两人回了世镜源。
第二天。
灵尘便准备出门一趟,他总觉得昨天的那个魂奴似乎在引导他什么。
路过幽静且凉爽的竹林时,灵尘却撞上一个人。
这个人,他当然认得,就是那个无缘无故两次行刺他的人,凌页!
灵尘神情当即冷了下来:“是你。”
凌页面带微笑,却看不出半点笑意,道:“可不就是我。”
灵尘道:“我不认得你,你却两次行刺于我,你到底是谁?”
凌页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又到底是谁呢?”
灵尘心中一骇,面不改色道:“问这句话的人,都活不久。”
凌页神情自若,道:“我就算是问了,你又能怎样?”
灵尘淡淡道:“我不介意杀人灭口。”
凌页笑了,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哈哈,要不是被我说出什么心虚的事,想必你还能沉得住气。”
灵尘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与目的了?”
凌页脸上的笑意敛去,代替的是仇恨与冷漠,道:“赤关炎门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上万条人命葬身火海,你敢说这些与你无关!?”
灵尘嘴角一弯,从容道:“你忍辱负重,换脸偷皮,恐怕远远不止来告诉我这些吧?何轩。”
原来,何轩并没有呆在北海看守玥银剑,而是杀害了一名梦川弟子,以“换脸术”将那个弟子的脸皮与自己皮相的换上,那个无辜弟子就是凌页本人。而在何轩看来,从今往后,何轩已经死了,他以凌页的名号活下去,潜入梦川北门,为的就是手刃灵尘,为赤关炎门报仇雪恨!
凌页拍手道:“被你识破了,不错嘛。当初我爹的死以及赤关炎门的覆灭,想必你我心知肚明。灵尘,你不要以为有人维护你,我便不能动你。”
灵尘笑道:“那是你爹自己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到现在仍在怀疑,你爹究竟是为什么要得到玥银剑?”
凌页道:“你终于承认了!”
灵尘道:“承认什么?”
凌页道:“既然你知道我爹当时想要得到玥银剑,那你必定早在玥银剑出世前,就已经是玥银剑之灵了,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因云昙翎的血而生,简直谎话连篇!我爹的感知没有错,他要得到玥银剑,你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你大怒之下,杀了我爹,毁了赤关山,灭了炎门千万人!”
灵尘不置一词。
凌页大笑道:“对!就是这样,当日沉浮殿上,你当着仙界百门的面不敢承认,若不是我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没有足够的证据,你哪里还有今日?”
灵尘却道:“我做过的事,我自会承认,我没做过的,也没必要承认。我承不承认又如何,赤关炎门是我所灭,这不过是你为你爹找的一个开脱的借口罢了。又或是,你本该继承炎门基业,却因为一个意外,你的一切全都成了泡影,你将这一切笃定是我造成的,你将种种一切归咎到我的头上,为了报复我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你应该要明白,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为你自己找的理由罢了。”
凌页神情疯狂:“胡说八道!我找什么理由?”
灵尘安静道:“活下去的理由。”
凌页懵了。
灵尘解释道:“赤关炎门一朝倾覆,你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你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就这样没了,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了打击。于是你便找借口是我灭的炎门,这样,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杀我复仇,你也要活下去。”
凌页大怒,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灵尘神情淡然:“这么快就失去理智了?若不是我说出来,恐怕你还能若无其事理所应当找我报仇吧?当真可笑!”
凌页一剑劈来。
灵尘同样冷了脸,道:“事不过三,我已经两次放过你,你却执意要死缠烂打与我作对到底。恭喜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机会了。”
正说着,他手中魂印已经结出。
凌页神情骇然,随即冷然道:“若云昙翎知道你会魂术,你觉得你会怎么死呢?”
灵尘冷笑道:“你死了,她自然不会知道。”
凌页赶紧使出空移术,瞬间不知其踪,灵尘一声冷哼,同样法决一甩,瞬移千里之外。
灵尘追到一处荒郊野外,却不见凌页的踪影。
四面八方树木林立,灵尘察觉附近草丛之中有微乎其微的风吹草动,他凝神戒备,直觉告诉他,这里藏着人。
只是还不待他走进,一个圆珠样的东西突然飞出,白光闪闪,光芒丝丝缕缕,纵横交织成网状,一面巨大的光壁如同天罗地网向他撒下,灵尘防不胜防,猛然被罩在其中。
这时,从角落之后走出两个人,一个人正是凌页,还有一个人面生得很,一身黑衣,身披黑袍,眉目如剑,神情平静。
灵尘透过光壁看去,黑衣人似乎在笑,然而却并没有声音传入他的耳边,看来,他是被困在结界之中了。
可是看着眼前的结界,一时之间,灵尘竟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仿佛曾经见过,但如何也想不起来。
凌页看着眼前的白色光壁,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人,但目光如炬,道:“我好不容易将他引出来,你这结界真的可以对付得了他?”
黑衣人似乎很有信心,把握十足道:“放心,‘方囚’乃魂主所赐,可囚天地万物,无论他法力有多强,都无法破开。”
凌页问道:“方囚是什么?”
黑衣人道:“方囚是上古神器,魂主曾用它驯服过万兽之王,炎水麒麟。”
说到炎水麒麟,凌页便知是何物了,道:“原来那东西早归附觞镜了,难怪我说仙界百门为何再也不追查那畜生的下落了。”
若说因七是天生地养的神兽,那炎水麒麟便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恶兽了。
炎水麒麟受世间万兽拥戴,乃万兽之王,世间万兽皆听命于他。炎水麒麟曾受央玄的唆使,率万兽进攻仙界,导致仙界尸横遍野元气大伤,与仙界百门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后来被仙界百门联手制服,关押在无底洞。一年之后逃出无底洞,大杀四方,不料没多久,误打误撞闯入了重山,惊扰了觞镜,被觞镜用“方囚”囚禁了整整一百年才终于归顺臣服。
凌页道:“既然连修炼千年的兽王都无法破开的结界,想必这剑灵插翅也难逃了。”
黑衣人看着他,问道:“你待如何?”
凌页道:“他与我有灭门杀父之仇,我自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黑衣人淡淡道:“我不反对你报仇,只是魂主命我需得将此人完好无损带回重山。”
凌页冷声道:“烛岩,你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
烛岩道:“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不会忘。这个人也会魂术,魂主只想见他一面,若他有利用的价值,肯归顺魂主,或许能留在魂主身边,若他无用,我自会交给你处置,到时候是杀是剐任凭你。”
凌页淡淡道:“如若他真的肯归顺觞镜,得了靠山,到时我又该如何杀他报仇?”
烛岩道:“魂主眼光向来极高,他肯是一回事,魂主看不看得上他又是另一回事。”
凌页怀疑道:“你真的确定觞镜抓他只是简单为了让他归顺?”
烛岩点头道:“我是魂主身边的人,她什么意思,我当然了然于心。你放心,三天后,我定然将他囚禁在方囚,交给你,任你处置。到时困兽之争,他就是想跑也无力回天。”
凌页问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你待如何?”
烛炎道:“带他回重山。”
灵尘被困在方囚之内,他发现,虽然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但丝毫听不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凌页与烛岩两人在方囚之外,却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光壁,无法看到方囚之内的画面,同样也无法听到里面的声响。
灵尘试着破开方囚,但看似薄弱的一层结界却比钢石还硬,着实让他头疼。